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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剁椒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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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來年前, 黃酒和很多被父母確定了在學習上沒有天賦也沒有出路的年輕人一樣, 開始糾結於“我能學點兒啥, 將來幹點兒啥”。

黃酒的父親是開酒廠的,規模不大,可事業紅火的時候也能說的上是日入鬥金,可黃酒上面還有個哥哥,不僅學業相對不錯, 早早考上了個二本大學,學的也是工商管理專業,怎麽看都是將來要接班兒的。

一開始,黃酒的爸想讓他去學個酒店管理, 家裏給他弄個小酒店賺錢, 可黃酒不願意, 那年夏天和同學一起去張家界旅游, 他在長沙中轉的時候吃了個本地挺有名的湘菜館子,一邊兒被辣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兒又驚為天人,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要拜師學廚藝。

他爹媽拗不過他, 被他抱著腿的師父也拗不過他,沒奈何, 就讓他留在了長沙學藝。

黃酒長了張聽話的臉,可事實上做菜也沒啥天分,好在他本分聽話,又有一雙從小察言觀色的好眼睛, 就算活兒做得不夠好,師父也忍了。

過了兩年,師父又陸續收了幾個徒弟,其中有兩個和黃酒的關系一直都很好,後來黃酒打算回濟南開飯館,也把他倆帶出來了,三個兄弟就這麽搭夥幹到了現在。

一開始創業的時候,黃酒的爸給投錢租了地方,可幹了半年沒賺著什麽錢,自家酒廠的生意也不景氣,後續的投資就沒了影子,挺排場的一個餐館開不下去了,黃酒連自己小時候過年存的壓歲錢都拿了才付清了員工的工資。

可兩個背井離鄉跟著他來了山東的師弟怎麽辦呢?黃酒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們,兩個師弟卻覺得沒啥,能跟著黃酒見見世面,他們也覺得很不錯了。

看著那倆人的臉,黃酒沒了招兒,硬著頭皮想了個主意,他要回去霸占酒廠裏的食堂。

那個食堂本來是黃酒的舅媽管著的,百來人的夥食怎麽也能摳出點兒油水來,黃酒的爸爸早知道親戚做事不地道,可黃酒家裏他媽才是真正說的算的,一句“流也是流自家人手裏”就硬是讓黃酒的舅媽在小食堂裏把持了十幾年。

黃酒知道廠裏很多人都對他舅媽很不滿了,就趁機鼓動他們,那些人也希望他這個“二太子”能出頭給他們撈點好處。

從小低眉順眼只在要學湘菜這事兒上執拗過的黃家二小子,先是把自己的舅舅灌了個爛醉,又把自己的舅媽關在了食堂外面,搜東西,查賬,當著整個酒廠上下一百多個人的面兒,他把臭了的蛋、爛了的菜、一看就灌了水的肉扔在了自己老子的面前。

黃酒的媽在家裏橫了幾十年,什麽時候在自己孩子身上栽過這麽大的跟頭,一口氣兒沒喘上來,差點就中風了。

自己親媽的半條命壓著,黃酒的膝蓋到底沒有打彎兒,他爸拎起一根凳子腿要揍他,結果就砸在了他一個師弟的身上。

混亂裏還夾著舅媽的哭天搶地,舅舅的破口大罵。

二十二歲的黃酒懵了。

“我從出生,我爹媽就說我是他倆的一條後路。”

給陸辛倒了一盅酒,他對沈小甜笑著說,“我呢,也總覺得自己是有後路的,實在不行就回家麽?要不是這麽想,我也不會盯上我爸酒廠那個食堂不是?”

“結果這麽一鬧,我才發現,人生在世,都是沒有後路的。我成不了我爹媽的後路,我爹媽也成不了我的後路。”

舅舅舅媽離開了酒廠,親媽住院了,酒廠裏人心渙散,黃酒的大哥本來在外地談銷路,連夜趕了回來,當著黃酒爸媽的面兒給了黃酒一個耳光。

第二天,大哥找到黃酒,把食堂的鑰匙給了他。

“我大哥說的明白,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酒廠的食堂要是不立刻處置好了,這個酒廠也就完了,他讓我管食堂,不是父母還惦記著我是他們的兒子,是這個爛攤子,誰鬧出來的,誰得解決好了。”

黃酒看著被砸爛了的酒廠食堂,再回頭看看自己兩個師弟,一個臉上帶著青,一個身上綁了繃帶。

突然明白,自己當了二十多年的黃家的“酒”,從這之後就不是了。

“食堂跟餐館是兩碼事,我一開始想著是……嘿嘿,酒廠那邊兒給我的飯錢,我少克扣點兒,攢一攢,再用那個竈、那個油做了菜往外面賣,結果第一次去進貨就差點被人坑了,因為送貨那人是我舅媽的關系戶。”

黃酒既然帶頭砸了之前不好的食堂,就得把新食堂給撐起來,可問題比他腦袋上的頭發還多,最大也最致命的問題是他的兩個師弟只會做湘菜。

端上桌的剁椒魚頭選料用的是大花鰱,這種魚也叫胖頭魚,頭上的肉比較多。

“蒸魚啊,吃得就是這個魚頭的新鮮,黃酒你們家這個魚不錯啊!”

黃酒嘿嘿笑了一下。

沈小甜吃了一口魚鰓上面的肉瓣,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嗆辣,卻是比想象中更鮮香美味,厚厚的紅剁椒和綠色的剁野山椒的味道略有不同,卻都是好好烘托著魚的頭本身的美味。

“這是大楊做的,大楊做菜,兩個字兒,地道,去年我們過年的時候一起回去看了師父,師父讓我們上竈給他做個菜,就只有大楊被師父誇了,離鄉十幾年還能做出一手正宗的湘菜,大楊這個穩當,我是服的!”

大楊是黃酒兩個師弟中的一個。

陸辛又吃了兩口,擡起來看了一眼餐館貼在墻上的菜單。

“黃酒,我記得我上次來吃的時候,你們家菜色沒這麽多啊。”

黃酒笑了一下說:

“小營一直愛琢磨新菜,這幾年不是流行吃牛蛙麽,他研究來研究去,弄出來的些菜還都挺受歡迎的。”

小營就是當初替黃酒挨了一下凳子腿的那個師弟,那一下砸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他帶著傷去了書店,就看怎麽能做好魯菜。

看一個菜,回去做一個菜,因為連買菜譜的錢都掏不出來了。

大楊就給他打下手,洗菜、跟刀、打荷。

黃酒自己進菜驗貨,缺人切菜了他就切菜,做菜忙不過來了他就也上竈,他吃了十幾年魯菜還真沒做過,好歹知道個大概的味道,不放辣椒多放油醬,總能應付了。

就這樣,他們三個年輕人跌跌撞撞把一個食堂給撐了起來。

過了幾個月,他們終於知道怎麽能開源節流了,總前在師父那兒學的套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大概怎麽用,又過了一年,他們開始賺錢了。

就靠給這一百多個人出自費的小炒只不過賺點兒小錢,小營會做的菜色越來越多,周圍有人辦個婚喪嫁娶也想到了請他們來幫忙。

開食堂的第二年,他們正式有了自己的營業執照,開始接受電話訂單往外送外賣了。

“這個是小營做的跳水牛蛙,四川人做這個喜歡做香辣味兒的,小營做的是酸辣口兒,用的泡野山椒和酸蘿蔔調味兒,別人家都做不出來。”

在吃跳水牛蛙之前,沈小甜又吃了一口剁椒魚頭,蔥姜蒜和豆豉讓魚的味道豐富又醇厚,配著米飯真的容易上癮。

再吃一口牛蛙,剛進嘴裏就是痛快的酸辣味道,牛蛙也是處理的很幹凈,肉塊可以直接用嘴從細骨頭上吸下來。

吃完了肉,還覺得不夠,總想再拿一塊兒起來。

這時,沈小甜看見陸辛放下了筷子。

他問黃酒:“你這兩個師弟,就為了這個菜單子怎麽排,沒少打架吧?”

黃酒剛剛還誇獎自己兩個師弟的笑臉一下子就清淡了幾分。

像是一塊兒涮了水的剁椒魚頭,或者一塊涮了水的跳水牛蛙。

“是,新店的事兒也是卡在這兒了,你是行家,我就直說了,其實從當年在食堂的時候開始,我這兩個師弟就走了不同的路子,一個呢,守著老菜譜,一個呢,天天變花樣兒。

“尤其是去年從湖南回來,小營不服氣師父只誇了大楊,就跟大楊較上了勁。之前他們倆都在這個店裏還好,不過是較勁,現在我要分一個出去,他們倆誰都不幹,都跟我說,要是讓他走,他就真走了。

“唉,我也不知道這是啥時候開始的事兒,現在他倆還天天比著誰賣出去的菜多,都是自己家兄弟,這到底是怎麽了?!”

沈小甜問:“因為剁椒魚頭走了,這個店撐臺子的就成了跳水牛蛙,跳水牛蛙走了,這家店最好的菜就成了剁椒魚頭,所以他們都不肯走?”

黃酒看看沈小甜,點了點頭:“對。”

傳統和創新這些年在這個店裏互相爭鋒,仿佛變成了一個戰場,他們誰都不要當退出戰場的那一個。

這和沈小甜一開始以為的劇本不一樣。

她擡起頭,像陸辛一樣看向墻上的菜譜。

聽了黃酒這麽一說,墻上的菜名仿佛都不再只是菜名,而是一個個的士兵,他們分成了不同的陣營,帶著辛辣的濃香交鋒。

“陸哥,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你要不要給他們個決斷,我們三個當年那是守著一個破食堂都手拉著手一塊兒往前走的兄弟,怎麽就能鬧成這個樣子呢?我答應了要幫他們一人開一個餐館的,總不能我再繼續攢錢,到時候一口氣直接開倆吧?”

陸辛擡起手,修長的手指劃過他自己幹凈利落的下顎線。

這仿佛是他遇到了難題時的樣子,反正沈小甜之前是沒見過的。

“這兩個菜,哪裏能分出高下來啊,要說調味,大楊的本事確實更穩當,可他這個菜是成菜,小營這個菜是自研的,雖然後味上差了點兒,可我敢說小營的菜不愁賣……差哪兒了呢?”

“如果實踐操作上得分一致,不如……出份卷子讓他們倆試試?”

小甜老師說道。

“這個我最擅長了。”

她還毛遂自薦,對著看過來的陸辛眨眨眼。

作者有話要說:  小甜老師:讓我考!讓我考熟了他們!!!

你們是不是都在做雙十一功課?

連個評論都沒有了!

只有我!在你們做功課追直播的時候勤勤懇懇更新!我委屈了!我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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