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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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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進宮

然後,她的臉上浮現一絲痛悔而悲慟的絕望,失神的看著被阻擋的馬車外面,那裏,她的雙親已經被隨意處理了。她想要伸出一只手去,但是卻無能為力。

“我剛剛以為……”寧卿眼看她行動艱難,一邊飛快掙開手上的活結,一邊爬過去,她想要扶起阿萊,然而滿身傷痕,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阿萊精疲力竭的笑了笑,頹然的仰面躺在地上,“我剛剛以為……我死了,結果還活著。”

她沒有了牙齒,說話漏風,聽起來含糊不清,寧卿眼澀,不忍再看,幫她擦了擦臉。

阿萊看著車頂,不知道在想什麽,眼圈慢慢紅了:“其實傻的是我。本來我爹是不要我救他的,是我偏不……是我害了他們。”

“你也不知道。”寧卿輕聲安慰她。

“我知道,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了,就跟我在草原上打的狼一模一樣。比,比它們還要狡猾,是我傻,聽見他的感激話語,看著他的溫和面皮,就昏了腦袋。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傻。”

“已成成局,不要再想。還不如想想怎麽活下去。”寧卿目光微瀾。

“活下去?我這樣的傻子活下去有什麽用?我要給我爹娘報仇。”她咬牙,然而口腔空空如也,“我要像他對我爹娘那樣,一筆筆還回來。”

“別意氣用事。你現在這樣,怎麽報仇?”寧卿實話,“不如想辦法先保住性命,等傷好了再說。”

她轉頭看了寧卿一眼,淒然一笑:“他不會殺我的。我這麽好的玩物,還會像他女奴母親一樣哼歌……要殺也早就動手了。所以,我要留在他身邊,就算做條瘋狗,終究一天也有機會。”

“阿萊,你這是何苦……留在這裏——”

“我已經決定了。姐姐,你還是想辦法自己走吧,已經過了胭脂山和野豬原,他們還沒有放你走的打算。看來,只要那個惡鬼一回來,他們就會撕了你的。”她身在邊境,從小就跟著父親在草原和荒林中討生活,對邊關地形更是熟悉。

寧卿還要說話勸她,阿萊已經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她眼裏所有的神采都消退了,連淡淡的恨意都看不到,全無所思的雙眸如同嬰兒一般空明澄澈。看來她已經下了決心。寧卿低聲喊了兩聲,阿萊全無反應。她嘆口氣,由她去了,小心的幫她蓋上茅草,寧卿慢慢挪到車尾,果然,暮色之中,長長的隊伍早已經過了胭脂山,火把點點,看不到尾巴。

她想了想,再次輕輕搬開那兩塊木板,然後鉆了下去。

~~~

一直到了深夜,赫連鑿鑿沒有傳回任何話,而霜風也去沒有任何消息,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阿布勒被嚴密看管起來,連打個哈欠都有十雙眼睛盯著。

一直到第二天,眾軍已經安營紮寨完畢,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從胭脂山外傳來,終於到了下午,霜風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他一回營帳直奔王帳,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先聽壞消息吧。”慕容昕道。

“赫連狗賊不會將阿恒姑娘交還了。”霜風平視前方。

“什麽?”慕容昕按住一口氣,停了一停,“那好消息呢?”——難道她自己跑回來了?

“阿恒姑娘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不見了。我們的人和蠻人都沒有找到阿恒姑娘,她就這麽憑空消失了。”霜風擦了把臉,“赫連鑿鑿把整個馬車都拆了,連衣服縫裏都一一搜撿過,周圍方圓五裏也都派人搜索過,沒有任何蹤跡。”

慕容昕眼睛瞇起:“你們呢?也沒有找到。”

“朔望將軍親自出馬,還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赫連鑿鑿的馬隊你們搜了嗎?”

霜風靈光一閃:“您是說?”

慕容昕忽的舒口氣:“真拿她沒辦法。去吧,把那個阿布勒處理了。”

這時門口有親衛通報:“四王爺前來。”

北營安頓好的昨晚,劍雨帶著福王慕容源在貫玉軍的護衛下,並大部分女兵前來了北營。

因寧卿被捉之事,他一直覺得面上訕訕,故而意外的有些寡言。

此刻聽見大局已定,營帳安置完畢,慕容恪就立刻帶著西疆“混吃混喝”的部隊前來,想起那日城門上他對王珂毫不留情的一箭,頓時著惱:“哼,這樣拖拖拉拉,□□都趕不上熱的。”

霜風:“……”就算北狄可以是屎,但是……這樣一說還是好……惡心啊。

慕容昕:白眼。

接下來的一天,文書參軍們用了最謹慎的用詞反覆推敲後將戰報上報朝廷,八百裏加急第一時間送往長安,在慕容恪說話之前,誰越快誰就占了先機。

福王性子越發陰沈,到了北營第二日便要求回長安,慕容昕以為他養病為由,強行將他留下。誰知慕容恪來了之後竟然直接一聲不吭就將人送走了。

他們趁黑走的水路,一路下去,再追也是徒然。

也在這時候,皇帝的嘉獎源源不斷的頒下來,緊接著就是貴妃的,並著頒恩令,還有美酒和禦廚一起被送到了北營。

慕容昕也不客氣,當夜在營中大肆設宴,特邀慕容恪出席,百將陪坐,眾將共飲,一杯酒滿,一飲而盡,再滿一杯,漸漸的,醉眼迷離,衣袂翻飛,他本就白皙,而今換上常服,醉意橫生,眉梢眼角竟多了些說不出的風流之態。

慕容恪也飲了許多。酒是解語花,也是溫情炭。

兩人竟然漸漸聊起天來,從幼時皇宮的吃食和第一次偷酒的失望說起來,賓主言歡。卻不知道是慕容恪說的興起還是心有所思,他忽的左右張望一下:“卻沒有見到皇兄你身旁的那位嬌娘子?”

慕容昕喝酒,眼睛在慕容恪身旁跪坐斟酒的月堯身上掃過:“四弟身旁已經有了這麽以為如花似玉的好將軍,幹什麽還惦記我的小親兵?”

月堯持酒再滿,雙手呈上,慕容恪眼底少了許多平日的恭順和親和,他笑著接過,飲了半盞:“粗質頑石怎敵得過美玉在前?況且,那位小娘子聽說曾在女閭熏陶,自然是不一樣的。”

慕容昕面色有些不悅:“阿恒不過身負所累,況且,本次戰爭,她居功甚偉,我已奏請父皇,升她為翊麾副尉,雖然只是個從七品下的小將,也算是官印在身的人了。”他當然不會說,他是將阿恒的名字排在一大堆受賞的兵士裏面,而且裏面註明她原本的職位就是武成王下的幕屬。

他想讓慕容恪知道的是,你的女人亂七八糟給了個將軍的頭銜,我的可是將會由天子名正言順冊封的副尉,孰輕孰重,可見一斑了。

慕容恪面前斟酒的玉手明顯頓了一下。他忽的有幾分惱怒,幾分不屑:“一個下賤的女寵,皇兄竟也值得如此大費周章?”這話說完,慕容昕身旁的劍雨頓時輕輕吸了口氣,他以為慕容昕定會不假顏色,好好訓斥慕容恪一頓,但是他卻似乎喝多了,面頰微紅,似乎沒有聽清的模樣:“你說什麽?”

慕容恪笑:“王兄沒聽見就算了……”

慕容昕緩緩站起來,他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四弟,這是從北狄的營裏搜出的琵琶酒,聽說只有配上絕美的琵琶曲,喝起來才夠味。”他的眼睛看著慕容恪身旁的月堯。

慕容恪點頭:“去吧,彈那個塞外春寒邊角冷。”

月堯貝齒輕輕咬了咬嬌嫩的紅唇,還是站起來,她從來都是只為慕容恪一個人表演的,以前,她以為這是一場特殊的榮寵,原來,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撥出第一個音開始,慕容昕讚嘆的點頭,滿滿飲了一口,他執著酒壺,腳步有些不穩走到了慕容恪身旁:“來來,四弟,一醉方休。”

沒有人看到是誰先動手的,只知道看到的時候,慕容恪已經被打在地上趴下了,他的鼻梁歪了半邊頭上還有一塊烤肉,慕容昕也不廢話,揮拳專往臉上招呼,霜風劍雨連忙拉架,可惜都是拉偏架的,慕容恪走不得動不得,眼睛都腫了起來,慕容昕拳頭上全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慕容恪的。

慕容恪身旁的親衛急了,連忙上去護主,結果更多的北營軍上來,最後整個宴會現場變成了一場大群架,這群架不一會,就變成了慕容恪一方單方面挨揍,好在大家打歸打,沒有人動刀。

慕容昕他們是不想將自己變成完全過錯方,慕容恪他們是實在沒有在這裏拼刀的實力,於是心照不宣,變成一場肉搏戰。

月堯原本在場地中央彈琵琶,這會兒,直接坐在了高高的桌幾上。清角吹寒,都在都城,聲聲切切,迫人心神。她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周圍一切隔離在她身外。良久,曲終收撥,她站了起來。

這一場混戰的結果在第三天得到了反饋:慕容源星夜兼程馬不停蹄的前腳趕回長安,後腳慕容恪的告狀書就到了太子手裏,於是原本算是居功甚偉的一擊擊潰赫連部落,變成了臨戰怯場,功過相抵,而他在軍中縱酒,將千裏援助的慕容恪打成重傷,被勒令在北營就地面壁思過。

而慕容恪則“滿腹委屈”的進宮見駕去了,只要有他,還有那個現在對慕容昕恨之入骨的慕容源,怎麽說怎麽報,還不是由得他們?

慕容恪前腳剛走,慕容昕就開始在軍中安排人手布置。美其名曰是專心靜思己過。當日晚上,數騎就趁夜離開了北營。

寒冬已過,外出避寒的赫連貴族和草原各部落的親眷們陸陸續續從刺桐草原伸出的秘殿裏回來了,寧卿跟在欺負膜拜的人群裏面,看見了高頭大馬,看見了赫連太後的鳳駕,也看見了顯赫的人群和美麗的部落貴婦,但是沒有看見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北狄和大烮不同,男女之防並不嚴重,甚至有的地方奴隸結婚,新娘的第一夜需要奉獻給他們的部落主,也因為這樣,那些女人生下的第一個孩子若是女兒也就罷了,若是男孩大多會直接被摔殺。

火焰一般的貴族少女騎著靈巧的母馬,氣勢淩人的走在貴婦的兩側,她們享受著眾人的膜拜和驚艷的目光,每一個少女面前都有專門牽馬的兵卒。

和以往不一樣的是,以前都是奴隸,今年卻是專門的士兵,每一個士兵腳上拴著沈重的鐵鏈,手上也有特制的鐵枷鎖,這個枷鎖兩個相連,雙手放在枷鎖裏面,除非特制的鑰匙,便再也分不開了。寧卿死死的看著他們,大烮人和北狄長相略有差距,氣質也是完全不同,即使是冷血的殺手,他們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潤氣息。大烮的歷史太悠久,一個出生在古老民族的嬰兒,從一出生,他便已經老了。

她一眼看出了這些人的身份,急切的目光在四周搜索著,但是始終沒有看到那個人,一直到整個隊伍都進了禁城,她才揉了揉眼睛,不會的,他已經也在裏面。

熱鬧已經看夠,回到俗世的現實裏面,很多人開始愁眉苦臉起來。

今年還有一個不同的是,男人們沒有像以往一樣帶著足夠的布匹和糧食回來,他們面色凝重,灰頭土臉,很多人身上還掛著傷,那些受了很重傷的,除非是有足夠的親人在軍營,大多死在了戰場和野外。

到了夜裏,整個大都都是壓抑的哭聲,圍著他們出征,用了最好的馬匹和所有的馬料,而現在離春天還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不憂慮。

寧卿衣衫襤褸的在街道和茶肆外面坐了三天,終於從乞討和略有身份的平民那裏聽到了她想要的信息。如何進入到大都皇宮的信息。

即使是北狄的大都,依然不缺能言善辯混的四面八通的人牙婆。

這個人牙婆是專門往皇宮裏面送人的,據說她從不克扣賣身費,給錢也痛快,找她的人絡繹不絕,但是人牙婆有自己的規矩,不論長相,不論出身,她只要清白的處子,而且一旦經過她賣身,兩訖之後不得再來找她。

這樣的規矩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進了皇宮,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上面的人看上,那時候倘若身子不幹凈,豈不是晦氣,而在皇宮中行走,免不得會得罪主子,生殺奪予都不在自己身上,那時候去找牙婆,她也沒轍。

寧卿打定主意後便要決定從這裏著手。上一世,她也在北狄待過一段時間,大致的情形知道一二,因此妝扮也更加容易一些,為了能順利的進去,她先找了個水井,趁著黑夜,先好好洗了個頭。

洗頭的時候,她恍惚聽見咕咕的鳥鳴聲,但是北狄的鷹隼大雕並不稀奇,故而她也沒有多想。

天不亮,寧卿就排到了牙婆的門口。本來那一日,她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聽見,但是赫連鑿鑿明顯並不打算讓她走,逃回去的路上必定重兵把守,已經到了那樣的形式上,她卻是無法說服自己置之不理了,索性順水推舟,幹脆來了大都。

或許,應該先告訴慕容昕的。

她這麽想著,前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斜眼市儈的臉來,正是那個牙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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