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眉和業火往藍府去的路上, 她稍作了停留，回頭望向城門的方向，心裏默想：糖包, 姐姐這次是真的給你報仇了。你看到了嗎？

業火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微微一嘆。

他攬住她的肩膀, 寬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姜菀眉收斂情緒，沖他笑道：“幹巴巴的一句話安慰人可沒多大效果。”

業火挑眉, “你想怎麽安慰？”

“你說呢？”

業火輕笑了一聲, 把姜菀眉打橫抱起，又在她臉頰上親了親, “這樣呢？”

姜菀眉抱住他的脖子, “不夠。”

業火又低頭啄了一下她的唇，“夠嗎？”

“不夠。”姜菀眉伸手摸到他的耳邊，輕輕摩挲，蠱惑道，“什麽時候讓我看你的真容？”

“等到你願意放棄其他男人，只和我在一起時。”業火大言不慚道。

“呵呵，那你怕是一輩子不用給我看真容了！”姜菀眉沖他翻白眼，“總有一天我要來硬的, 你不答應我也要看！”

業火暧·昧道：“你可以在床上對我來硬的, 放心, 我不會反抗。”

姜菀眉擰了一把他的胸肌，吐槽：“還說你不是采花賊？騷得沒邊了。”

“采花賊還真不是。只不過從小在青樓長大, 見多了男女之事，便沒了大多數人的矜持。”業火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掛著笑，眼神卻晦暗不明。

姜菀眉聞言，心裏一“咯噔”, 在青樓長大的孩子，豈非是煙花女子所生？她還真沒想到業火有這樣的童年經歷。

見姜菀眉沈默不語，業火嘴角的弧度漸漸繃直，“怎麽？你嫌我出生骯臟？後悔與我為伍了？”

業火說著就要放姜菀眉下地，她猛地轉身雙臂死死纏住他脖頸，兩條腿勾住他的腰，活像一只無尾熊。

“骯臟個屁！誰能選擇自己從哪裏出生？眾生平等懂不懂？我不會因為出生瞧不起人，我只會瞧不起那些品行低劣的。”姜菀眉認真道，“我是心疼你，沒有在一個正常的環境下出生。青樓不適合小孩成長，裏面的男歡女愛讓孩子過早接觸對身心健康不利。但你現在很厲害，還能當我師傅，就證明出生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自己有多努力改變命運才是關鍵。你只是人生的開局比別人運氣差了點而已。”

業火的出身一直都是他的忌諱，過去他從不與人說，他擔心過姜菀眉得知他有個青樓女子的母親，會不會看不起他。但他又控制不住想知道姜菀眉對此事的看法。

這個包袱壓在他心頭許久，今日總算是放下了。

業火抱緊姜菀眉，喃喃道：“我不在意別人怎麽看我，我只在乎你。”

姜菀眉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傻瓜，我不在意你的過去，我只在乎你的現在和未來。”

業火擡頭，望入她的眼底，認真道：“我的現在和未來都屬於你。”

姜菀眉“撲哧”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在向我求娶呢！”

業火半認真半開玩笑道：“只要你願意，我今晚就娶你。”

“做夢！是我娶你才對！”

業火又把姜菀眉背到了背上，他邊走邊將一直壓在心裏的話告訴她：“我的母親是青樓女子，她甚至說不清我生父是她的哪位恩客。一般樓裏的姑娘都會喝避子湯，我母親卻喜歡孩子，想要留下她的血脈。老鴇是個好人，沒有因她懷孕產子就趕走她。我出生後，她對我很好，從未短過我吃穿。或許是樓裏的女人都沒有孩子，就把我當成寶貝來看，我其實沒受什麽苦。”

姜菀眉默默聽著，儼然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等業火停頓時才說話：“後來呢？”

“我七歲那年，母親得了花·柳病，藥石無醫。她不願我看著她死，還說我不能一生呆在樓裏。她帶我去尋了我後來的師傅，跪在山門前，求師傅收我為徒。”

業火嗓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多少情緒起伏，姜菀眉卻為他感到揪心。

“師傅答應後，她就拋下我走了，再也沒來看過我。”

姜菀眉忍不住問道：“那你……有沒有回去找過她？”

“有，我求師傅帶我回去。師傅本不願涉足那種地方，但架不住我苦苦哀求。”業火嘆道，“可是，我回去老鴇將我攔在門外，她不肯見我。我在樓外站了一天一夜，她都沒出來。”

姜菀眉摟緊他的脖子，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再後來，她死了，托老鴇將她攢下的積蓄送給我。”業火頓了頓，聲音有些不穩，“她一直都很任性，想法總是與眾不同。就連死了都不肯老實，不睡棺材，不要墳墓，讓老鴇找修士幫忙把她屍身燒成了灰。”

姜菀眉眼眶有些酸澀，“她的骨灰……你拿到了嗎？”

業火搖頭：“沒有。老鴇說她覺得自己很臟，一把火燒了才幹凈。她一生被困在一座城，從未看過外面的世界。她讓老鴇把她的骨灰撒到大海裏，她說這樣她就能隨波逐流，去看看從未見過的風景。”

“她還讓老鴇帶話，要我忘了她這個母親。好好跟著師傅，以後誰問起來都說我是被師傅收養的孤兒，從記事起就沒見過父母。”

姜菀眉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道：“這樣挺好的，我死了也要海葬。躺在棺木裏多憋屈，投身大海才是真正的自由。”

業火強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會安慰人的。”

她將臉埋入他的頸窩，聲音悶悶的，“業火，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業火欠揍道：“你想當我娘？”

姜菀眉破涕為笑：“也不是不行。娘的好大兒，以後要乖乖聽為娘的話，有糖吃哦。”

城主府徹底亂了，赫連逸林又被人割了腦袋，本命燈也損毀，無法再覆活。種種證據又全部指向失蹤的七夫人燕秀雲。

赫連雲天臉色陰沈的站在擺放二兒子軀體的棺材前，整個人猶如被觸怒的雄獅，好似將城主府所有人都籠罩在他的低氣壓裏。

大夫人在旁邊掩面哭泣∶“我去看望的時候，逸林還好好的，怎麽就……這事要說是城主府外的人幹的，我一百個不信!城主府守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進不來。”

“姐姐，證據確鑿，你有何不好意思直說的!二公子房裏找到七夫人的衣料和珠釵，她的侍女也說她進了二公子房內，她屋裏的財帛都不見了，這些還不夠說明兇手就是她嗎？”三夫人本來還挺受寵，自從燕秀雲來了後，城主對她的關愛直線下降，這回抓到拍死燕秀雲的機會，她怎能放過？

“都給我閉嘴!”赫連雲天呵斥道，“你們除了會裹亂還有什麽本事？!”

原本燕秀雲是難得的知情識趣，沒想到……

許世嘉慚愧道：“請城主責罰，是卑職守衛不力。”

赫連伊鶴上前一步，說：“世嘉，這事不能都怪你。不是外面混進來的賊人，你又不能管後院裏的夫人。”

赫蘭雲天沒有表態要不要處罰許世嘉，只說：“事實到底如何，需先把燕秀雲找到才能弄清楚。”

許世嘉連忙道：“卑職懇請戴罪立功，全城搜查七夫人。”

“去吧，務必把她帶回來。”赫連雲天疲憊地揮揮手。

許世嘉帶人到藍府搜查的時候，姜菀眉已經和業火坐在涼亭裏吃水果。

許世嘉裝作公事公辦的樣子，“打擾藍小姐，還請藍小姐配合搜查。”

姜菀眉剝了個荔枝，起身遞到他嘴邊，笑道：“世嘉嘗嘗，和你一樣甜。”

許世嘉輕咳一聲：“藍小姐，在下正在執行公務，莫要與我開玩笑。”

“餵你吃個荔枝都能妨礙公務？”姜菀眉說，“我用手餵你，你不吃，那我只能用嘴餵你了。”

跟在許世嘉身後的侍衛聽到這話不約而同露出暧·昧的微笑。

許世嘉臉皮薄，連忙張口吃了她的荔枝。

姜菀眉滿意了，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邊說：“世嘉，我答應你的一直有效，記得來找我兌現，真的什麽都可以哦。”

許世嘉幾乎是落荒而逃，看著他狼狽的背影，姜菀眉坐到業火的腿上，拍著他肩膀笑得花枝亂顫。

業火無奈道：“你就喜歡欺負老實人。他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哪扛得住你撩撥。”

“確實老實。還沒有洛師兄抵抗力強。”

姜菀眉話音剛落，身子就是一僵，業火見她神色就清楚她想到了什麽。

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直到許世嘉帶人搜查完畢，要離府時，姜菀眉才重新揚起笑容，親自送許世嘉出門。

許世嘉帶人將內外城搜查了遍，一無所獲，回城主府交差。

赫連雲天怒不可遏：“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世嘉你辦事向來穩妥，你倒是告訴本城主，燕秀雲她還能藏去哪裏？”

許世嘉來之前就想好了托詞，“內外城都不在的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七夫人出了禦魔結界。”

赫連雲天下意識反駁：“不可能！燕秀雲一介女流，修為一般，膽子也不大，她獨身去魔獸森林，就是死路一條，以她的頭腦不會幹這樣的蠢事。”

許世嘉說：“正因為七夫人很聰明，她肯定清楚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只要身處內外城，就一定會被我們找到。我們唯一不會去搜查的地方只有魔獸森林，說不定七夫人有特殊的禦魔方法，只是沒有透露給城主您。”

赫連雲天被許世嘉說動了，“你先退下，容我再想想。”

姜菀眉算了算時間，蹙眉對業火說：“你給的毒粉靠譜嗎？燕秀雲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捏碎傳訊符？”

“藥效我以人格擔保。你不如去看看她，算起來到現在她身上的肉至少爛了一半。”

姜菀眉再次回到行刑室，室內充斥著腐臭味，燕秀雲的臉都爛了大半，但她依舊保持清醒，望向姜菀眉的眼神裏甚至帶著笑意。

燕秀雲的聲帶似乎也受到毒粉影響，變得粗噶難聽，笑聲聽起來更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我贏了呢！哈哈……我沒有聯系眉眉，眉眉卻忍不住來尋我，看來眉眉還是舍不得我死。”

姜菀眉皺眉道：“過去你很愛美，絕對受不了皮膚受到損傷，何況是如今這般醜陋的模樣。”

燕秀雲說：“眉眉，你贏不了我的。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姜菀眉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仿佛聞不到她身上的腐臭味，靜待她的下文。

燕秀雲咯咯笑道：“看在你主動趕來看我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我將自己的命與地下陵墓連接在了一起。只要我死，陵墓裏的三具身軀就會失去供養，直接腐爛。你殺我就等於與我同歸於盡，沒了身體你也回不去南大陸。”

“我為何要相信你？我怎知你不是怕死，才說這些鬼話誆騙我？”姜菀眉冷聲道。

燕秀雲得意地說：“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擔得起風險嗎？你有試錯的機會嗎？”

姜菀眉騰地起身，走到燕秀雲面前，掐住她的咽喉，狠戾道：“你不就是想茍活嗎？我成全你，但你一天不說出我想聽的，就一天別想好過！我有的是耐心和時間同你耗！你快死了我就給你解藥，等你好些了，我再給你下毒。周而覆始，日日折磨，我看你能熬多久？！”

她從門口拿來一個籠子，裏面裝了許多只老鼠。

姜菀眉將老鼠倒到燕秀雲腳邊，擡頭沖她冷笑：“叫啊，怎麽不叫？你不是燕秀雲嗎？秀雲最怕的就是老鼠，我讓它們陪著你，免得你太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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