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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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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根歪苗黑的桃妖,玉蕊依舊無法理解如今的審美風氣。除卻那些長得歪瓜裂棗的,但凡有幾許姿色的男子,統統都比蘿莉萌比禦姐美,肌膚勝雪,櫻口柳腰,喝茶都不忘翹起一根小拇指,據說這就是時下流行的美男。所以當玉蕊看見徐彪時,她一顆審美疲勞、寂寥已久的心終於又鮮活靈動起來——什麽叫男人,這才叫男人。

漆黑的房裏未點上一盞燈,玉蕊取下腳腕上的銀鈴,空氣中突然多了一縷濃郁的花香,她又把抹胸往下扯了扯,才輕手輕腳地靠近房內那張大床,摸到床沿,扭著水蛇樣的細腰爬上去,嬌滴滴地喚道:“彪哥哥,彪哥哥你已經睡了麽?”她邊說著邊把不安分的小手往被子裏摸去。

“吼唔——”被中隆起的一個巨大黑影轉過頭,如火如炬般的大眼熠熠生輝地看向玉蕊,像兩盞明亮的燈。夜叉徐無辜天真地眨巴幾下眼睛,疑惑道:“嗚嗚吼吼嗚——”吼到一半,他突然把本就老大的眼睛瞪得更大,驚訝地越過玉蕊肩頭向後看去,“哇唔!”

可憐如玉蕊,被體格彪悍、外貌兇猛的徐彪嚇得一口氣沒喘上來,尖叫也沒來得及尖叫,脖頸後就是一陣鉆心的刺痛,身子便軟軟地癱倒在床上,暈了。宋昀手持樹鞭面色不善地站在床邊,從鼻腔發出不屑的輕哼,“什麽玩意兒,真不禁打。”她手中的鞭子泛著瑩瑩青光,是巒影出門之前給施的法。徐彪看清來人是宋昀後,眼中的驚訝即刻被欣喜所代替,他飛快地從被窩裏鉆出來,踏著玉蕊昏過去的嬌軀沖到宋昀身旁,討好地半蹲下來用頭親昵地在她胳膊上蹭了兩下,發出心滿意足的吼聲,“嗷~”

宋昀被徐彪蹭得身體一僵,下意識想拿鞭子往他身上抽,可一看到他眼中信任和依賴的神色,動作硬生生地止住,心頭奇怪地湧上一種奇怪的滿足感,卻全然不同於把宮裏的奴才們教訓得服服帖帖時的快樂。她輕咳一聲,胡亂在徐彪烏黑的長發間摸了一把,暗嘆指尖細膩的觸感,聲音是自己也未察覺的柔,“走,我們去找阿巒和宋晗。”徐彪乖順得像她養的波斯貓,吼吼兩聲,龐大的身軀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顯然已經把她當成與巒影和宋晗一樣親近的人。宋昀的唇角浮出一絲笑容。

偌大的宮殿比起他們大祁國的皇宮也是不差分毫,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城主,竟能過得如此奢靡。宋昀和徐彪走在長長的回廊上,每隔幾步,檐下便掛一個煙粉紗燈,燭火顫顫透出暧昧的柔光,四周靜謐無聲,溫暖的夜裏連蟲鳴也聽不大見。宋昀皺了皺眉頭,按那城主覃荷的排場來看,這地方是不是冷清得有點異常了?思索間她停下了腳步,跟在她身後的徐彪“嘭”地撞上來,宋昀剛想叫罵,不料徐彪厚實的手掌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將她整個人攏到懷裏向後拖到走廊的拐角。

宋昀張嘴就往徐彪手掌上啃下去,徐彪吃痛,比白日裏更為脆弱的他眼裏登時含滿淚花,卻依然一聲不吭,緊張地把拼命掙紮的宋晗禁錮在身邊,不叫她弄出一點動靜。房門推開又合攏的“吱嘎”聲響傳入躲藏的兩人耳中,宋昀安靜下來,輕盈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就在兩人要松一口氣時,覃荷冷厲的聲音在寂靜中突兀地響起,“誰在那兒!?”

完了,被發現了!

手指驀然收緊,宋昀死命捏住徐彪手臂上同樣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肌肉,大氣不敢出,另一只手則牢牢抓住樹鞭——大不了拼死一搏便是。讓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他們藏身的拐角,覃荷本是冷厲的語調又染上幾分甜膩,如同誘騙過路人的妖嬈女妖,聲音娓娓動聽地緩道:“藏什麽,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懸在嗓子眼的心幾乎馬上就要蹦出來,看來覃荷並未發現他們是誰,不然也不會用這種試探的語氣發問。就在宋昀做好豁出去的準備時,覃荷的腳步卻在拐角的另一頭停下,只聽得她自言自語道:“許是我多慮了?”又是一陣衣料擦地的窸窣響動,覃荷望月沈吟,“再拖怕是會拖過最合適的時辰……”腳步聲終是又遠離了宋昀和徐彪,徹底消失在耳畔。

背上早已被汗浸得濕透,徐彪繃緊的手臂一松,宋昀登時軟軟地滑坐到地上,平靜了好半晌才狠狠地瞪徐彪一眼,小聲怒道:“每次和你碰在一塊兒準沒好事兒!”徐彪委屈地低吼一聲,他自己也怕得要死啊,而且手掌和手臂都好疼。宋昀看到徐彪那副與他外表極度不符的泫然欲泣的表情,一肚子的不滿和挖苦的話生生又吞了回去,轉念想到方才對方拼死護住自己的舉動,心底似有暖流湧動,忍不住又把手放到他的頭上輕輕撫摸,既煩躁又別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你——別害怕。”徐彪聞言立馬換上開心的表情,舒服地往她手上蹭個不停。

靜候片刻,徐彪才跟著宋昀躡手躡腳地從墻後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張望一番,確認四下無人才悄悄地走到覃荷出來的房門口。

好難聞!宋昀蹙眉,一臉嫌棄地收回剛要去推門的手,瞪一眼徐彪,又瞟瞟門,用小眼神命令他,“你,開門。”徐彪會意,傻乎乎樂呵呵地伸手去推,結果紅光一閃,他倏然縮回手,淚眼汪汪地舉著瞬間腫大的“豬蹄”可憐巴巴地向宋昀求安慰,“嗷嗚嗚嗚疼~”

“你會說話了?”宋昀小聲訝異地問他。

徐彪楞了楞,覆而張嘴,“吼疼疼——嗷嗚好——疼疼……”

宋昀:“……算了,你還是別說了,閃開。”她不敢貿然弄出太大動靜,只握在鞭子頂端巒影無聊時給她刻的把手上,稍作用力向門前那團被徐彪引得現出形狀的紅光上一敲,紅光起先還頑強抵抗了一陣子,震得宋昀虎口發麻,差點沒放棄,還是徐彪用沒變豬蹄的另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腕堅持了好一會兒,紅光才如碎裂的碗一般消散開了。

覃荷身上不說香氣逼人,也總有股若有若無的清新味道,可她閨房裏的味道真真是與她大庭相徑,類似肉類腐爛的惡臭幾乎充滿整個房間,要不是宴會上沒胃口吃東西,不然宋昀現在怕是早吐了個天昏地暗。反觀徐彪這傻大個從一開始在門口就半點反應也沒有,到房內也是泰然自若,好奇地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晃著晃著就跑到覃荷房間中央擺著的那張正圓形大床的邊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朝宋昀吼吼。

宋昀捏住鼻子走了過去——照理來說,他們現在最保險的做法應當是去宋晗的房間與他們匯合,但好奇心打敗恐懼占了上風,她宋昀向來不是膽小如鼠之人,而那張圓的不像話的大床底下所發出的惡臭哪怕是把鼻子捏得再嚴實,也無法阻礙它鉆進鼻腔,仿佛要滲入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這床絕對有古怪。

“嗷嗷軟——彪彪——吼嗚困困——要睡……”宋昀靠近後還沒來得及勸阻,徐彪沈甸甸的身軀就倒向大床。

沒有想象中被柔軟被褥所包裹的舒適感,只聽得一聲猶如骨骼斷裂的脆響,床中心登時塌陷下去,紅光大作,從裂縫中迸射而出,驟然間將被徐彪砸得四分五裂的圓床分解得一幹二凈,連點渣滓也沒留下。徐彪茫然無措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股間的疼痛叫他忍不住又想抓住宋昀的胳膊撒個嬌,好讓她給自己撓頭,不想一擡頭就被面前宋昀驚恐萬分的神情鎮住了,“吼嗚?”他歪著頭,疑惑地叫喚。

宋昀全身抖得跟篩米一樣,連鼻子都忘記去捏,顫聲說道:“徐彪,快——快出來。”

沒了床的遮擋,床下的景象一覽無餘地展現在宋昀的面前——數不清數量的,甚至還粘連著異常新鮮血肉的腿骨被擺成了一朵巨大的百瓣蓮花,蓮花的中心偏上的位置依次擺放著九個通體漆黑、雙目圓瞪的女嬰孩,她們個個體態飽滿,細看之下,圍繞在她們周身的腿骨已是雪白一片,上頭粘連的血肉竟是通過女嬰腹部的延伸出的臍帶盡數吸進了她們身體!而徐彪恰好掉在了蓮花中心,女嬰之下的一塊空地之上。

胃裏翻滾不已,宋昀哪裏見過這種血腥怪異的場景,她的雙腿發軟,“哇啦”一聲嘔出一灘酸水,想要逃跑,卻已經失去拔腿的力氣。後知後覺的徐彪顯然也發現了自己身邊的情況,他龐大的身軀一震,連忙站起身想往外逃,沒想雙手雙腿纏上幾條如蛇般滑膩的東西,整個人往後栽下去。

“吼跑——宋昀——昀嗚——快嗷嗚跑——宋昀,快跑!”情急之下,徐彪終於口齒清晰地吐出最後幾個字,女嬰的臍帶纏繞滿他的全身,她們整齊劃一的發出了嘶啞難聽的咯咯笑聲。

宋昀僵立原地,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徐彪又發出聲嘶力竭的狂吼,“快跑!”

這一聲仿佛把她叫醒了,宋昀恐懼的眼神逐漸被一種視死如歸的堅毅所代替,她眼眶中還含著嘔吐時逼出來的淚花,咬牙切齒地大吼,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一樣,“徐彪,本公主不會扔下你的!”她趁黑女嬰註意力全放在徐彪身上的間隙迅速繞到了她們的身後,長長的樹鞭帶著淩厲的風準確地甩向女嬰的頭顱,青芒閃爍,被打中的女嬰發出淒厲的怪叫,登時沒了聲息,剩下的女嬰見同伴被襲,勒在徐彪身上的幾根臍帶瞬間轉移方向,憤怒地朝宋昀站著的地方扭動而來。

女嬰身軀堅硬如鐵,樹鞭在打中她們的同時也斷成幾截,徹底沒了用途。宋昀氣息淩亂,絕望地閉上眼睛——逃掉了被逼下嫁的命運,還是逃不過一死嗎?不過,她永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在臍帶繞上來即將把她拖進骨陣的剎那,被困住的徐彪不知哪來的大力掙脫了女嬰的束縛,飛也似的撲向宋昀,再度把她護在自己的懷裏,兩人重重地摔在擺放整齊的腿骨上,把它們砸得七零八落。

“咯咯咯咯咯——”女嬰再次發出瘆人的笑聲,靜止不動的腿骨忽然如同傾巢而出的螞蟻窸窸窣窣地動起來,將徐彪與宋昀覆了個嚴嚴實實。敞開的房門“嘭”地關緊,一切又覆歸平靜。

回廊的另一邊,覃荷敲響了宋晗的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有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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