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四年後。

白裘還在不停攪拌小碗裏的冰淇淋，歪著頭繼續問：“為什麽不去呢？我聽說你快要升副教授了呢，我可以幫你安排工作。”

雖然四年前的中秋晚會不圓滿，但現在我準備好了來到你身邊仿佛也不是什麽錯誤的安排。

吳鶴氅推了推眼鏡道：“我不是很喜歡那邊的環境。我一直有一個問題。”

白裘停止了動作，睫毛微微有些顫抖，“是什麽呢？”

“為什麽在16歲就獲得了加拿大名校的法學碩士，剛剛又拿到麻省金融學博士的你，會願意來到淮大學歷史呢？”

當然是為了你啊。

“因為興趣啊，我們家不缺錢，我上面還有個大哥頂著，以後把公司股份賣了我就找個喜歡的人，就這麽過一輩子不好麽？”

吳鶴氅微微一楞，遲疑道：“那你又為什麽邀請我去澳洲的華人中秋晚會呢？”

因為喜歡你喜歡到不行啊，媽媽去年移民去了那邊，想帶你去看看。

“因為我媽媽去年移民去了那邊，我想讓你適應一下我家人們的交際環境。”

吳鶴氅眼中出現迷茫與疑惑，“可是我們不是才在一起一個多月麽？”

白裘：“呃......可能是我以前在國外很長一段時間，觀念比較開放吧。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啊，鶴氅。”

吳鶴氅沒有接受少女表白的處理能力，尷尬地咳嗽了聲，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我不是很喜歡這家甜點的味道。”

白裘睫毛又微微顫抖了一下，“感覺鶴氅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呢，雖然你是淮州人。”

吳鶴氅低頭“嗯”了一聲，沒有回答白裘的問題，也沒有挑起其他話題。

“那鶴氅認識我哥麽？關煜旻，就是淮大計算機系的那個萬年中二少年。”

吳鶴氅微微有些驚訝，擡頭看白裘：“關煜旻是你哥哥？據說他是高了淮大分數線四十分進來的，到現在每次考試都是全系第一。”

“但其實，我認識他要早很久，大概四年前吧？”

我知道啊，我從那時開始註視，哦不，仰視你，你認識的每一個人，你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站在舞臺之下仰視著。

“其實他原來打算考淮大的歷史系的。”

吳鶴氅倒是有點笑意，嘴角有些弧度，“據說他現在和室友已經做了好幾個版本的游戲，我看了，歷史背景方面做得功課很足，一看就知道功底很厚。而且有些觀點還非常特別，感覺應該有過系統的學習，有明顯的淮大風格，大概是和學校裏哪個文史的老師相熟吧。”

白裘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感嘆道：“原來鶴氅對家兄關註這麽久啊。”

“真沒想到你是他妹妹，我和他現在還有聯系來著，他都沒和我說過。”

白裘：“我們長得不太像，所以一般人不會聯想我們的血緣關系。”

鶴氅低頭看了手機的鎖屏，白裘意識到他在註意時間。

白裘：“是接下來還有什麽事麽？之前的課不用再補了，我自己再整理筆記看看就好。你如果最近比較忙的話，晚會也可以不去，不過機票錢什麽的我都可以負擔哦。”

說畢歪頭一笑，“吳老師你說呢？”

鶴氅偏開頭，含糊道：“還不急，只是等會要去接個人。”

白裘：“是去機場麽？要用我的車麽？”

鶴氅搖搖頭，表示不用，然後想起了什麽，“白裘，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為什麽每次點了甜點都不吃呢？”

這種熱量的食品當然吃兩口就會變成豬啊！誒，不行，鶴氅好像不是喜歡太浪費。

白裘：“......因為這個點吃會胖啊，不過可以帶回去當明天早餐。”

鶴氅：“......為什麽你在我面前總是那麽拘謹呢？”

白裘：“唉唉唉，有麽？”當然是我真的很重視你啊，傻瓜。

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會失去大腦，現在連緊張都可以被看出來了麽？

鶴氅：“可能因為我還是你的導師吧。我先走了，錢我已經付過了。”

和自己約會時的甜點鶴氅還是付得起的，深明此點的白裘自然要放任男票表現。

白裘：“真的不用我的車麽？”

鶴氅已經起身向甜點店出口走去，拜拜手示意不用和告別。

他的背影包裹在傍晚的餘暉之中，舉起的右手骨節明晰，指節修長，潔白細膩。

白裘在座位上看得微微有些出神。等回過神來仿佛這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丘長靈看著飛機緩緩降落，夜幕似乎也隨之逼近了地平線。

鹽酸曲酮的味道開始順著反胃的天婦羅蕎麥面而上，長靈有點惡心。

她重新整理了頭發，黑直長的頭發讓右座的一個老外幾次側目。

長靈拉著紅色行李箱，低頭看手機打算叫車回去的時候，發現吳鶴氅竟然在不遠處招手。

“不是和你說了我來接麽？”吳鶴氅接過長靈的行李。

“你不是都要升副教授了麽，大忙人？”

“還沒影子的事，不要笑我了。”

鶴氅徑直走到一輛黑色賓利前，拉開車門讓長靈進去。

長靈卻在車門前止步。

“關煜旻。”語氣平穩毫無波瀾。

坐在後座的關大少也沒有放下筆記本暫停編程，只是擡頭看了長靈一眼，“回來啦，留洋才女。”

“回來了，你特意來接我麽？”

關煜旻“噗嗤”一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妹夫吳鶴氅，我在車上看見他在路上，順路來接你。”

說畢還挑釁似的看了長靈一眼，長靈倒是沒什麽反應。

鶴氅慌忙道：“別聽他胡說，我和白裘今年才開始交往。”

長靈倒是自然無比地坐進車裏，“你第一天知道這小子德行麽？”

車內空間足夠寬敞，倒也不顯得任何一個人尷尬。

吳鶴氅把長靈行李放好坐進來後，長靈等了一會兒，卻未見司機發動，蹙了蹙眉。

關煜旻倒好似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似的，又是輕微的一笑，“不是姑奶奶您的專車真是不好意思，我說了‘順路’，意思就是我也是來接人的。”

長靈不痛不癢地“哦”了一聲。

倒是吳鶴氅先開口問了關煜旻：“女朋友？”

煜旻合上筆記本，頜目道：“未婚妻。”

然後他親自拉開車門，一個大眼睛高鼻子，一看就是混血的九頭身美女就拉著行李箱站在賓利前，衣著時髦卻不顯俗氣。

“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說著把行李交給了不知什麽時候下車等在一旁的司機，自然無比地上了車。

“靜音了沒聽見，這不是親自接你來了麽。”煜旻說著還騷包地挑了挑眉。

長靈生怕那女生猛地蹦出一句“討厭”，忙塞上耳機，耳不聽為靜。

耳機裏的久石讓總是能把長靈強行拉回童年，對方倒是先“招惹”了她。

隨著賓利平穩發動，那混血美女先開了口：“這位漂亮姐姐是誰啊？我剛剛在機場看見你了，應該是同一個班次，你也是去日本旅游的嘛？”

為什麽自己的關註點是“姐姐”而不是“漂亮”呢？長靈心想自己的思想境界正在光速墮-落。

長靈不好失禮，正準備開口回答，卻被煜旻截斷。

“那是我未來妹夫，那是我未來妹夫妹妹，從東京留學回來，大家正好都是校友，所以比較熟，我順路接個機。”

美女“哦”了一聲，又睜大圓溜溜的眼睛打量了鶴氅和長靈幾下。

煜旻突然想起什麽，“哦，對了。丘小姐。”

長靈偏頭看他。

“我還不知道送你去哪呢？本來打算直接回我家吃飯的，順路載了妹夫他也同意參加了。要送你去公寓麽？”

長靈知道煜旻說的是顧希澤的公寓，冷冷道：“不用了，我和他分手了，你知道異地戀情比較難維系。”

煜旻：“哦，抱歉，那送你回哪裏呢？要不賞臉參加寒舍的晚宴。”

吳鶴氅實在覺得這兩個人陰陽怪氣，開口打斷：“長靈你就去吧，等吃完飯再送你去酒店。”

長靈“好”了一聲後就沒再說話。

那混血美女又挑起話頭，問鶴氅：“你妹妹是叫丘長靈對吧？很特別，小哥哥你的名字呢？”

“吳鶴氅。”

“誒，是一個和媽媽姓一個和爸爸姓麽？”

長靈忍不住又開口：“我們本來是鄰居，後來我父母去世我就被收養了。”

混血美女點點頭，蹙起眉毛似乎在說真可憐。

“你呢？我可以問一下你的血統麽？僅僅是好奇。”

混血美女莞爾一笑，“我有四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統，我是澳門籍，口音你應該聽得出來。”

長靈禮貌性點點頭，沒再說話。

到達關家別墅以後，長靈才發現已經不是原來的房子了。

果然是資產階級的糜_爛氣息。

不過不是說房子住久了，帶不走的東西會越多，最後會失去搬家的動力麽？

還是說這只是無能之人的狡辯？

好吧，我可能還需要一片曲酮，又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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