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州下土

黑水暗蒙，海潮漸急，黑蓮道人低首看去，見黑水滔滔，不知涯岸，細細悲嘆此起彼伏，使得數萬裏內黑水翻滾。

黑蓮道人五指一握，手中多了一張黑頁，黑氣氤氳，幾近透明，這時輕輕一振，不計其數的小小旋渦而生，深不可測，裏面幽幽一點青光，億萬陰魂向天呼號，海潮因此不絕，接著又轉眼消失不見。

黑蓮道人寂寂不動，自此一笑。

“想撈我的黑頁？”

“地書分而解之，先成數百，再成數千，以後成之萬萬之數，融和在黑水裏，卻問汝等，怎麽尋之？”

“縱有些地書黑頁還保持完整，融入十一州下土，基本不可能挖出，剩下稀稀疏疏完整黑頁，散落在海裏，只是吸引汝等註意罷了。”

自己追追跑跑，幾度游走，黑蓮道人的本體，總算跑到了樊州下土，他要親自鎮壓這裏！

“外域的對手，似乎有意無意驅趕我來此，不知道有什麽算計……但算計怎敵以力破局，我要看看誰的算計、誰的力量更勝一籌。”

這黑蓮道人冷冷一笑，自己熬到了現在都沒有暴露出最大底牌，讓敵人始終處在燈下黑的判斷中，是時候了……也該讓這些外域道人，見識見識下本域身經百戰的真正手段！

黑蓮道人就要持著法訣，突心中一寒停住，聖人之軀產生心血來潮，在預兆著危險，不由瞬息沈思。

因猜不到敵人多少後手，按自己本意，要多弄幾個下土小世界保險，可這時，黑帝追兵已至，受形勢所迫，提前發動陽化也是足了——預留了一州成抗風險的冗餘，十一個同時發動，料想就算樊州沒能抗住，餘十個沒事。

甚至再差點，不過讓地書屏蔽效果縮水，時間更緊些，關鍵還是自己聖人之軀——而這是敵人全都算不到。

但驀回想起之前的不順，總有一絲陰霾……

天書按理是以殺劫轉移，結果與算計違背，尚欽魂燈未滅，天書不知怎落在土著葉青手上，此人又詭異算計了自己……小小真仙當然沒有這能力算計，必是背後有人下了黑手……

不可能是這個世界的聖人，這世界聖人得了，隨手就可滅殺自己，那是誰？外域哪個聖人？

“這算計恰到好處，讓自己狼狽不至失敗，風格很可能是本域……會是誰？九竅聖人？祥雲聖人？還是最無所忌憚……青珠聖人？”黑蓮道人皺眉思索，不怕敵人強大，就怕自己人暗算。

越想越是黑幕重重：“差點忘了自己派內，借與聖人之軀的五蓮聖人，怕也不希望自己輕易成聖，使得原本缺位青蓮的羽翼再缺黑蓮。”

老師已失算了一次，青珠聖人崛起奇跡一次就罷了，第二次要想達成，定是重重考驗，非得榨出自己的全部潛力和貢獻不可，這才符合五蓮派的總體利益，估計黃蓮師弟他們也是同樣想法，但這壓榨還不至於破壞勝機。

這樣一想，黑蓮道人又心思一定：“相比下本域固勾心鬥角，算計深深，但終是無妨，而四位聖人都是屢次對外發動世界戰爭，見多識廣，有大功天地，又有信譽於眾仙，所有仙人都相信聖人期許的重啟……我雖知這不易，但上面既連聖人之軀和地書都借出，可見決心還是有。”

“這外域三聖也很有趣，我感覺到了縫隙存在……這和我用聖人之軀與地書幹擾了天機，讓他們自相猜疑有關。”

“而這黑帝雖看不清天機，但黑屬本源必是感應了成道機運，知道我和他間只有一人能活著，必有一人吞噬一人，這決心可嘉，要是沒有聖人之軀，只以地書平分主場，對決誰死誰生猶未可知。”

“可惜這種事情忌憚深深，三位聖人似不太情願黑帝成聖……”

黑蓮道人此時，雖沒有聖人位業，但相去不遠，且二百三十萬年見識，就隱猜測到敵人的心思，不由一曬：“你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見過世界墜落的可怕，不明白本域的窮途末路，不知道我們為此下多大的決心和犧牲……”

“黑帝以黑水本源感應天機，最擅長推衍的青帝似乎看出些，那識辨陰陽的少真、貫穿命河的上真、通聯五氣的太真……會感覺不到？”

“只不過這三聖見識淺薄，胃口很大，想吞吃魚餌，不吃釣鉤……”

“想分離出釣鉤和魚餌，不費代價就勾住是不可能。”

黑蓮道人一直很清楚，自己要格殺的雖是黑帝，但是最困難的是藏在黑帝背後外域三聖，此時眸子裏閃過決意：“那就讓諸位看看本域的決心，我黑蓮道人為了搏一搏這成聖之機，連元神隕落都敢冒，何況一些外物……既分離不出，就請魚餌和釣鉤一起吞好了！”

“我身帶這樣多底牌，亞聖本源，連這隱含天地法則的地書和聖人之軀，一旦吸取，能大大增益這方世界的本源，都是給你們的魚鉤，甚至是給這方天地的賄賂，才能隱隱把握道機。”

身二百三十萬年修業的資深亞聖，見識過更上時空、更波瀾壯闊域間戰爭，黑蓮道人盤算了下，下了決心。

“已是有進無退！只能拼了——”

時間思索間已十息過去，接下裏因各州陽化進度時間落差不一，敵人隨時可能借最快的某州下土出現，黑蓮道人不由心一狠，就算有意外因素進入戰局，但也只得拼了。

“黑門大開！”

黑蓮道人念著，接著，頓時樊州下土閃過了一片紅黑之光，這紅黑之光來自樊州下土本身，接著，一道黑光在世界激射出來，化出了一座高達百米的大門。

黑域之門！

黑域之門才開了一道縫隙，如斯響應，虛空中，就頓時有著三道紫光出現，接著就和電蛇一樣擊下。

“轟！”黑門幾乎當場爆碎，但這時海裏剩餘完整黑頁都而至，加持著樊州下土世界，讓黑門抗住三君法術的合力一擊。

三道紫光人影耗盡力量，漸漸消散，但黑蓮道人立刻發覺，周圍空間鎖住了。

“是鎖定麽？”黑蓮道人露出一絲冷笑。

一切都在預料內。

黑帝本體，青帝分身降臨，都持有地書來抵消自己地書，頃刻間就能擊破黑門——就和改易樊朝天柱時，當場讓青帝分身和東荒天仙分身追進來打爆自己黑蓮分身一樣。

自己真身的五蓮聖軀強歸強，但既主動暴露鎖定位置，只怕三君或四帝本體都會降下來，留給自己的時間就已不多了。

兩息時間就足所有敵人全陣出現，這內部反應時間就算本域在外面都來不及策應……唯一慶幸的陰陽落差，陽面一息對應暗面一刻鐘，至少幾十息有，這也是本域選擇暗面突破口的原因，否則就算自己聖人之軀，不敢直攖五德共鳴一擊，這簡直是整個世界一擊，太恐怖！

“陰陽敕令——”

黑蓮道人無視了聖人之軀警兆，直接入內，在祭壇上坐穩，掃了眼大地，已氣機勃發到了陽化前，就伸手一點：“敕令——陰陽轉化！”

轟！

天地閃過橙黃的光華，世界升舉！

又“轟”的一聲，黑門炸開，黑帝本體和青帝分身擊破了障礙，與緊隨在後的三帝法術沖進來。

頓時一片強光，黑帝本體高達百米，宛是巨人，一道道極淡極淡的黑色波紋正不住散出，而餘下四個也是巨人，但透明成影子。

黑帝巨人站定，下個瞬間，目光凝視黑蓮道若，眼中的黑光噴出數米，開口：“外域的帝君，原來您在這裏，終於找到了。”

不過這話並不需要回答，幾乎是下一瞬間，五人絲毫不理會這小世界的擡升，齊力出手對準祭壇上的黑蓮道人，威壓頓時鎖定住時空：“天地玄黃，陰陽同源，五德……共鳴！”

轟轟轟轟轟！

以陰陽同源調動起暗面力量，瞬間直接達到了世界力量極限，黑蓮道人剛剛掌控的樊州下土世界都一下失去權限，對著舊主天傾一擊！

“呵……”

黑蓮道人長身而起，盯著傾倒的五色洪流，伸展雙手……轟！

大地百裏平滑如鏡，祭壇和黑衣人影都消失不見。

“死了？”黑帝皺眉巡游而望，不認為這樣容易，並且沒有感覺到敵人重創的氣息：“又是化身？”

而白帝、赤帝、黃帝的法術隨之真正散去，只剩下一道青色人影立在側，沈吟著傳音說：“我感覺敵人剛剛一瞬氣息異常……不過我們已奪回樊州下土控制權，只要你我不死，敵人很難再奪回去，我和你說過漢王也……”

嘩——

地面突動了一下，“轟”崛起山峰：“敕令——陰陽轉化，暗面革命……人人如龍，伐天革命！”

黑帝臉色微變，聽這樣大音巨聲，突連響了十遍，十個聲音疊成一個，卻是不知力量尚存的黑蓮道人連下十道敕令。

“轟！”世界外閃過十道黃光，十一只太陽在海上出現，橙黃帶赤的太陽照耀，整片黑水染紅。

十個太陽……並耀下土，黑水變色。

這一年，大蔡平景二十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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