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去了！”

眾人擡首一看，雖烏雲大雨，幾片彩雲上升，冉冉飛去，看似不快，實迅速異常，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天仙已離開，他們來時是一起，走時就各走各完全不是一路人，青衣少女最後一個離開，她臨走時，大司命上前在她耳側說了幾句。

這青衣少女就頓步轉首，向葉青望過來。

就算面紗遮擋著鼻梁以下，可見她秀麗的眉目，露出來的額雪白細膩，泛著象牙一樣的圓潤光澤，最引人註意是上面印有一枚鳳凰靈紋，帶著遠古氣息的神秘。

葉青心中狂跳，這鳳凰靈紋，和芊芊手中梧桐鳳凰印的鳳凰靈紋一模一樣！

這女仙一雙青眸註視過來，直盯著葉青：“你……認識我。”

大司命同是怔住，疑惑看向葉青。

葉青知道自己剛才異樣被發覺了，竭力掙脫情緒沖擊，留意到對方用的是陳述句，更不敢瞎扯謊話，定神說：“三年前晉仙時曾在虛空戰場上目睹前輩風華，為此曾向大司命詢問過殿下的名號……”

“叫我青鸞就可。”

青鸞仙子搖首，天仙記憶是過目不忘，回憶三年前幾次出手，沒有見過這年輕仙人，她有些迷糊，目光詢示大司命，問：“哎，我真見過他？”

這瞬間給人以一種可愛的感覺，大司命知道這位前輩有時就是這樣，她忍著笑，瞥了無知的葉青一眼，頷首：“稟青鸞仙子，確實是遇到過。”

青鸞仙子哦一聲，微笑點首：“可能是我疏忽了，漢國公葉青……本脈最年輕的仙侯，我記住你的模樣了，雖你呈報上來前，甚至在固州收覆前，高層就已決定徹查固州下土，黑帝也加入清查，但無論如何來說，你的言行，值得嘉獎。”

葉青莫名其妙，面露疑惑：“這樣說來，按著天條規則，我這上報沒有價值，沒有天功吧？”

“天功？不，是天眷……你最近表現為本脈贏得更多天眷，和某些人形成鮮明對比，這很好。”

這已是幾次聽到將自己和某些人形成鮮明對比，女媧、大司命、這青鸞仙子都這樣，葉青心中模糊有了猜測，不及多想，只唯唯諾諾：“青鸞殿下過獎了。”

“不是我私人過獎，可惜沒有天功給你，只能是為你爭取天眷，好教你知道天庭的公正嚴明……”

青鸞仙子說著讓人絲絲發涼的話，臉上露出一個親和微笑，就算隔著面紗能感覺到她對葉青的善意：“固州下土已經過一年，下土王朝還是那個王朝，幕氣嚴重，有些民眾革命，漢國公註意鎮壓一下。”

革命？

葉青一時不好說自己準備賣了洞天，由革命的這個情報，驀想到自己在湘陰下土幹的那些事，在這女仙親和笑容中忍不住就說了出來：“我曾在湘州下土，以漢人革命推翻湘朝，那個皇帝點燃黑蓮祭香試圖溝通外域改移天命，讓我用傳國玉璽鎮壓了，天命就此歸漢……”

“唔……有這事？”

青鸞仙子眨眨眼睛，又看向大司命，小聲：“我怎都不知道啊……”

大司命這時笑得肚子都抽抽了，壓低聲：“有此事，仙子在外征戰，或未及聞……您肯翻翻天羅情報推送的話，一定會找到。”

“那海量的推送基本都是垃圾信息，我才沒興趣翻找……真正重要信息，是不會被時光淘汰，它如青芽一樣有著生命力，總能通過各種途徑到達我耳朵裏……你看這個漢國公葉青的信息，你這不就告訴我了麽。”

青鸞仙子對大司命回一句她的說法，在大司命一臉無奈目光中轉向葉青時，一本正經再度給了誇獎：“唔，這個線索很有價值……漢國公葉青，你很好，我會向帝君奏聞此事。”

葉青悶悶應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沒事的話，就再見。”

青鸞仙子看葉青一眼，感覺有些話，但想了想還是沒多說……

無論蔡還是漢都不蠢，自清楚大敵當前的利益妥協，不會為一個洞天利益而做親者痛仇者快的鬧劇，但有些大局利益，蔡不如漢……

這念一晃而過，以她性子簡潔不喜繁瑣，自不會對晚輩繁述道理，幹脆告辭，對大司命微一頷首，就踏步消失空中，只有雲層驟破開大洞，直通天際，陽光形成一道光柱照落。

直到這女仙氣息消失天穹深處，葉青才發覺自己手心都捏著冷汗，暗裏舒一口氣，知道過關了……

“你這家夥好色膽！”

大司命繞著葉青轉幾圈，目光稀罕：“敢這麽垂涎盯著青鸞仙子的上一個仙人，聽說死在了八十萬年前……不是帝君出手，是青鸞仙子自己出手轟殺，那家夥是上真道門的首徒，修為是地仙——當時青鸞仙子不過地仙，這事件導火索直接引發當時三道門和青朝的量劫，你掂量掂量自己身板夠不夠承受她的怒火。”

“我這不是垂涎，別開玩笑了……對了，剛才多謝殿下從旁轉圜。”葉青苦笑，心忖那應是青帝仙朝崛起造反時，本脈女仙的暴力風格果有淵源。

大司命又笑起來，她自是看得出來葉青說的實話：“嚇唬你的……本脈裏面青鸞仙子人緣很好，還是很受眾多仙人傾慕，這種喜歡不分男女，我妹妹就很喜歡她，經常去她的天界玩耍……實際說起來，她可以算我妹妹的半個師傅了，所以這次……”

她頓口不說，葉青猜測到一些，多半是尋找少司命而為東州開拓牽線搭橋的事情，這位青鸞仙子或也出力不少，那樣的話高層意見統一的支持自己，可以解釋了。

“剛才青鸞仙子所說……天眷是怎麽回事？某些人是誰？”葉青故意問著。

大司命白了他一眼，說：“你有些看出來了吧？之前你和我謀劃的不就是這個？”

“蔡朝抽血回玉京，讓各地防禦壓力轉到各脈仙人身上，黃脈仙人或能忍著，甚至說不定就是黃脈高層暗中指示，為就是培養出一個仙太子重振蔡朝，穩定大局，進而穩固帝君在主宮的輪值地位，但四脈呢？這真是當我們是傻瓜不成……當這還需要一個明確的由頭，來反制黃脈抽血地方的借口。”

“你原本計劃是支援玉京城搶奪蔡朝風頭，可惜這個計劃失敗……譽太子出關擊退靈乾艦隊，至少表面還是讓蔡朝玉京城防禦戰完成，這一功一罪的抵消，有的是借口可以說，至少防守大局無礙，天眷損失也有限。”

“但現在固州陷落，蔡朝的防守在哪裏？而葉君你身青脈仙侯，不遠萬裏來積極支援黃脈轄區……這就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大司命憤憤不平，到這裏回醒過來用詞不當，歉意看了葉青一眼：“我不是說你是貨。”

葉青微笑：“沒事，殿下您繼續。”

“接下來也沒有什麽，我剛才將你寧願擔著誤報責任，也要將疑竇匯報天庭的這個反應一並傳上去，各脈仙人——除黃脈——都大大嘉許你的表現，認為相比下蔡朝實在私心深藏，不顧大局……現在你明白剛才中陽天仙為何對我不假顏色？他在這關頭不好直接針對你，自要遷怒於我。”

見葉青點首恍然，大司命又繼續說：“所謂天眷，在天庭來說，就是仙人支持比例，黃脈再強盛怎能抗的過四脈總和？”

“這事情那位帝君做的不地道，連三位道君都有微詞，難怪要對天命重新表決……過了這段時間，你等著看吧，黃脈不交出足夠分量棄子和利益來，能全身而退？”

葉青聽得很認真仔細，又問了些細節，暗嘆這高層博弈真是水深，自己剛才不經意的一個私人抉擇，都能被各脈當成由頭利用。

“我本以為爭奪天眷計劃得當無漏，不妨譽太子出關毀計劃，現在兜兜轉轉一圈，在這固州又得了回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大司命對此不茍同：“這是你應得的獎賞，別人不知道，我是看著你一點點成長起來，多少次選擇不都是身正道直？”

“一次次量變累積成質變，就算今次沒有天眷，多半下面幾次也會有，只不過這次你做得太好，蔡朝又太失人心……譽太子剛才來過，他走時臉色不好看，你現在知道真正原因了吧？”

大司命說完這個，遲疑了下，望著外面，灰色的雲層被風一吹，湧動著，似有著放晴的意思，又一次覺得自己有說話的想法，於是低聲說：“你別多想，其實你在上面風聞不錯，而且，帝君很重視你。”

“青制，已經有不少人研究了，風聞三位道君都有些感興趣，只是現在遇到大劫，這種終是人道制度，能演化出來，也需要幾百年，只能拖延到後面了。”

“但只要大劫一過，不需要你太費心，總能給你一個青朝，來完整的考察下對人道的影響力量。”

“你是仙人，等的及。”

葉青摸摸鼻子，笑起來，不想自己在她那裏有這樣高的評價。

只是，此天眷非彼天眷，他更在意的是這天地最本能的反應——這才是天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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