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進行五帝表決吧。”

黃帝這時是輪值會議主持者，淡淡說了一句，就閉口不言，沒有首先發表意見，意思不言自明。

“我讚成。”赤帝微笑說，在感覺此艦有價值前提下，又能讓老對手不爽的事情，他一向樂意，完全不需要更多理由了。

黃帝聽了不語，瞥了一眼黑水繚繞的道人……

赤帝這才發現比上次表決少了個聲音，心中頓時“格”一下，原以為能直接三個讚成票通過，因黑帝和青帝兩方通常會相互支持，但奇怪的是這次黑帝並不言語……

只是閉目而坐，頂上出現雲光，化成了黑雲，絲絲清水檐前滴水一樣垂下，單看還讓人以為沈浸在黑水中忘記了場合。

青帝對此默默，顯早知道情況變化。

“奇怪……”

赤帝收回目光思索，心中就有些聯想，如果這種低成本仙艦量產，水府水路的戰略價值頓時會削弱，而黑脈體制基礎仗著水府，這意味著話語權降低，又怎會直接友情票讚同？

再如何也要觀望情形，拿穩手中的一張票再說，至少關鍵票的話可以換來利益……又或黑帝和青帝有了矛盾，協商不成，才需要這樣挾持？

暗流洶湧之際，場面就此陷入僵局。

而三位道君並不直接參與天庭運作，按流程僅僅列席會議不置一詞，這時三位黃青色的雲光相連，不斷流淌，一刻不停，宛是天道。

於是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一位身穿白袍的道人。

白帝掃了一眼青帝，又掃了一眼黃帝，對他來說這兩個都一樣，就說：“列位道友剛才也看到戰況，這艦適合集群攻擊，雖長遠反擊來看並不方便，勝在量產的咄咄逼人，對於本域盡早轉守為攻有利，所以……我讚成。”

這一票直接定鼎，尤其‘盡早轉守為攻’透出崢嶸之意，讓黃帝臉色難看，知道對方非常想要借勢再起——當年量劫仙戰不斷時，戰爭讓金德之氣高漲巔峰，白帝也絲毫不輸於自己的老對手。

直到赤帝崛起進行道法科舉革命，仙界和平長久，白帝力量才逐漸回落，而赤帝則成自己的頭號對手，但這幾年兩域大戰比過去量劫仙戰更慘烈，金德再度高漲，老對手自是在覆蘇力量。

黃帝發現自己突然間有了兩個敵對，但這時大勢已去，手裏拿捏著的票也不再是關鍵票，等於成了廢紙，他想想不能把青帝往死裏得罪，幹脆說：“我也讚成。”

黑帝沈默一下，不知想了些，最後開口：“我讚成。”

“那就是全票通過了？”青帝輕聲問，素白手指在袖子微動了一下，散去大衍天機推演法訣。

黃帝板著面孔，按慣例回顧側席，稽首問著：“三位道友可有看法？”

三位道君微微睜開眸子，相視一眼，剛才演示效果其實已讓所有人都心動，可自五帝輪坐中漸生隔閡來，每一次會議決策中總是少不得這種投票之爭……

而這不就是自己用意？

五帝齊心，力量一下超過道門，那還要道君幹什麽？

“甚好。”三人都是說著。

聽了這話，黃帝就不再遲疑，一召手，出現一道青卷，上有命令，五人簽署，三人見證，形成正式符詔，一下發了下去，中途化成數道副本。

“令擱置原有仙園恒定爐仙艦方案，轉全面量產元胎五行爐版仙艦……研發者葉青、女媧按貢獻比例享有生產專利十年……鑒葉青應召迅速，作戰果敢，戰績突出，予以飛空艦隊專事游擊權限，命機動支援危機洞天。”

因方案轉換牽涉到天庭下面好幾個直屬體系單位，天符副本是分發給幾個天使，大司命領取副本，掃一眼內容心中喜悅，就趕緊下去，一轉眼，消失在紫宮，要去給葉青報告這一好消息。

平景十八年，深秋夜寒，月兒圓圓。

幽暗的夜空和圓月下，十四道流光飛過靈清江上空，葉青低首望望江水裏圓月的倒影：“今天，是中秋了？”

“對，可惜你本體和分身都無暇陪伴嬌妻美妾。”女媧說，靈清江和千京河一南一北相隔遙遙，遠征幾萬裏，對於她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葉青嘆一聲，就繼續放大俯瞰圖，繼續觀察地上兵俑的來路，判斷敵人仙艦可能存在的位置。

自天庭認可采用飛空艦量產技術後，時光過去數月，他和女媧還忘記不了那晚的喜悅，那種被整個世界承認一樣的歡喜，無論高層通過決議背後有過怎樣一番博弈，但那對於才是真仙的兩人來說，寧願將之當成來自世界的善意反饋。

隨即因為晉升冠軍巡查大都督，忙碌的機動戰事淹沒了他們，各地糟糕戰況讓這支新晉的機動艦隊幾乎沒有時間休息，從夏天一直戰到秋天，華葉紛落，白草蓋霜，到中秋時節都沒機會回南廉山和家人團聚……輪值到將士也是如此。

或踏上征程的一刻起，他們就知道自己已卷入整個天下亂局，所有人的利益、整個世界的興亡都糾纏在一起，一團亂麻，他們除用手中劍來辟開道路之外別無選擇。

葉青收斂心思，並指點在屏幕一處：“我們去這個方向探查。”

女媧、太上、元始、通天和樂山道人都是應下，艦隊隨即在夜空幾朵暗雲下轉向，往西南方向而去，呈現前六後八的布陣——原有五艘主力艦、九艘運輸艦，但因一艘主力艦、一艘運輸艦機緣巧合讓三君五帝過手優化一遍，在本域內具備某些特殊的性質，於是葉青幹脆留下一艘運輸艦在湘陰洞天，在南廉洞天補調最後一艘煉制完成的主力艦，湊出了六艘主力艦、八艘運輸艦的攻擊陣型。

多出來的一艘艦現在是樂山道人主持，他記錄下來每次戰鬥情況，這些都將作為不久後天庭第一批量產仙艦的實戰教程，為兩域之戰帶來可喜的新變化。

……

對於遙遠北方的湘南四郡來說，最大變化是湘侯張維村帶著一半心念他的軍民和官吏撤離，他這湘侯已名不副實，估計過幾年就會讓葉青取代，但至少此刻追隨故主的還有很多，這民意支持讓人不得不佩服——別的方面再不好，做一方守土領主的職責是到位，甚至深入人心了。

葉青本體征戰中抽身不開，只是培養成熟分身帶著大批班子來此，不急於做“去湘侯化”的工作，甚至很少親自在百姓面前露面，只是建立起漢國青制，成接下來統治基石——正因既得利益者不是死了就是跟張維村，原本統治秩序消失，湘南四郡就是白紙上好作畫。

青制既立，恢覆郡縣防務和生產工作都不用葉青關註，自有大批臣子幹，他只管借助青制煉化湘南的四郡地網，與湘中的地網氣息交融連接。

又召集五千漢人到湘陰洞天。

經過三個月的接駁連通，終有著絲絲漢國龍氣滲透到湘陰洞天地脈，產生微妙聯系，在中秋的夜晚，人未團圓，南廉洞天和湘陰洞天有些團圓了。

葉青分身立在山崗上，發覺自己對南廉山產生前所未有的感應，順著某種共鳴一下穿梭時空，能夠看到金玉閣，視線穿過裏面，就見曹白靜和貂蟬她們在大廳的桌子圍著說話，視線再下沈，靈池中三個身子雪白的女人……

千裏之遙，似有感應一般，何太後仰首看看頂上，皺眉：“誰？”

唐姬和伏壽有些疑惑：“有人窺伺？沒誰能進金玉閣的吧？”

……

葉青失笑，感覺剛才窺伺不禮貌，收回目光，一時凝思起來，這種情形讓他不由想起了魏王融合四州洞天的情況，融合的洞天也是遙遙開出四個出口，不是和剛才一下穿梭時空看到南廉山相似？

“人和人有道侶間的靈池共鳴，洞天和洞天也有這一種地脈共鳴，所以可以某種意義上融合？”

他猜測著，又想起大司命的建議，或還真可以試試同一龍氣煉化，看是否可以使不同洞天脈連，甚至再沿著湘陰洞天滲透到下土去……

三個月來的觀察，這湘州下土情況已很明確了，張維村下土建立起王朝實行的是紅黃之制，此刻二百年已接近著朝廷中後期，已有些崩壞預兆。

這讓葉青都覺得自己下土漢朝十分冤屈——分明還是青壯年期王朝，階級都尚未完全固化，只不過成長太快導致時間流速落差，天不假時，三百年演化時限一到就自動結束。

而湘州下土的張氏皇朝此刻二百年，雖還沒有滅亡之患，但土地兼並，官府腐敗已很是嚴重，轉化黑水的速度越來越慢，如果沒有意外再過一年，或者說按下土時間再過百年就會滅亡。

整個下土化成本源陽化，但滅亡期的王朝陽化力量，怎能跟青壯年期的王朝相比？更別說青制的差異。

“或別家都習慣了，但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有了漢土先例，我自忖是覺得難以接受，一年後陽化上來的是這個破爛貨色。”葉青自語著，目光就有了決意，既情況不會再壞了，何不冒險試試呢？

他想到這裏，再不遲疑，立刻召喚南廉洞天的龍氣。

“轟！”南廉山震動下，漢國黃色的龍氣，自應湘二州地網中滲透南下，輕微地面震蕩，沿著湘陰洞天滲透下去……

因這洪流太過迅速，過於耀眼的黃色，他沒有留意到，一些金紅色星光點綴其中，每一個星光裏都有一個身影，都有一段振奮的過往。

……

蒼天，白雲，秋日天氣晴朗，小城裏市面在大清早顯得雕敝，胖胖米店老板在石板路啐一口，暗罵又是歉收荒年，突街道邊有個骯臟的乞丐動彈了下，在陽光溫暖照射下恢覆了些生氣。

“呸，開門就撞見乞丐，真倒黴……”

米店老板看了一眼，生怕這人死在店前，拿手絹掩著鼻子吩咐店夥計：“給他點餅，轟走轟走……”

“嗟——來食！”店夥計隔著幾步拋餅，餵狗一樣。

乞丐拿著餅，渾渾噩噩離開，恍惚不知身在何地，只是饑餓催促他本能咬著餅……一口，兩口，灼燒著空胃的饑餓感終消退。

這個乞丐的目光陡清亮起來，帶著銳利：“我不是乞丐……我叫邵元勝，帝國交趾郡的千夫長！”

“這裏是哪裏？”他顧視左右，皺眉想著，總覺不是漢土風光，定神回憶乞丐腦海裏歷史，臉色頓時古怪：“什麽……我難道是重生之人！這裏是陛下應許的天外天？我陽化轉生了？”

“快來交稅了——”有個小吏敲著鑼鼓在旁邊行過去，瞥了這乞丐一眼，暗罵：“晦氣！”

邵元勝直起腰桿，閉口去了，在尋找些，又匆忙不知所向，而在這時，一道目光在天上註視，帶著些驚異與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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