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為此案鬧得沸沸揚揚的。

始作俑者龍卿若似乎完全丟下了這件事情，陪著東方境檢閱了兵士。

十萬大軍，分了三十三營，總營的就是住在軍尉府旁邊的四千兵馬。

早幾天十萬兵馬模擬山地作戰，今日便可以稍稍地松懈，集合之後就都各自散去，讓他們休息一天。

經過這一次的模擬山地作戰，哪些人將領配合，哪些將領不屑，東方境都記在了心中。

所以，他今天不搞工作，帶著龍卿若在附近一帶走走，度個小蜜月。

胡將軍本來想帶著氣氛組在後頭跟隨的，但是東方境嚴厲拒絕，不許任何人跟著去，胡將軍只得灰溜溜地帶著人回營。

兩人同乘一騎，在平原策馬馳騁。

天氣還是有點熱，但好在平原風大，吹得兩人衣衫飄飛，風壓了草原，一望無際，叫人心曠神怡。

山坡上長了野菊，東方境下馬采了一捧送給龍卿若。

龍卿若捧著野菊，這是小境第一次給她送花，她十分珍重。

東方境瞧著她眼底鄭重而歡喜的神色，只是一束隨手采來的野花，她就如此珍視了。

龍卿若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唇角盈著比花兒還美的笑。

東方境一手抱起她，幾個旋轉之後，兩人坐在草地上，依偎著看很遠之外起伏的山巒。

龍卿若見那山脈如同一條靜臥的龍，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皇陵！”東方境眸子微微黯淡了下來。

那裏，沈睡著他的皇祖母。

“哦。”龍卿若看著他，“要去拜祭一下嗎？”

“拜祭？可我們什麽都沒帶，而且，又不是什麽拜祭的日子……”

龍卿若牽著他起身，“不需要，你想念她，去看看她，就算是空手去她也會高興的。”

東方境心念一動，跑到山坡上再采了一捧野菊，朝她跑了回來，胄甲在日頭下閃著光芒，眼底也生了熠熠暉光，“走，帶你去見皇祖母，我要隆重地給她介紹你，她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你。”

喚了馬兒回來，扶著龍卿若上了馬，他再翻身上來，揚鞭便往皇陵而去。

皇陵守衛森嚴，本不許人隨意進去拜祭。

但負責守陵的將軍曾是東方境的麾下，他深知境王要做的事，無人能阻攔，所以，放行且親自陪同。

皇陵很大，地宮的方向是隱秘的，要拜祭，就在供奉神殿裏拜祭，這裏和宮裏頭的奉先殿一樣，都設下了牌位。

只是，宮裏頭奉先殿的牌位只有帝和後，妃子是沒有的，皇陵旁邊就是妃陵，所以，妃子的牌位也供奉在側邊。

神殿裏靜悄肅穆，因有高僧在這裏日夜誦經，所以沒有陰氣，只有莊重的氣氛。

龍卿若看到了芳熙太後的牌位，位於第三排，在她丈夫的牌位旁邊，朱漆紅字，寫著敬懿芳熙皇太後！

東方境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跪下磕頭，再擡起來，他輕聲說：“皇祖母，孫兒帶媳婦來看您了，她叫龍卿若，您必須要喜歡她的，因為孫兒很喜歡。”

東方境伸手拉龍卿若，“你跪下拜見皇祖母。”

龍卿若一怔，“我跪下？”

她環視著一殿的牌位，確定嗎？

“嗯，跪下拜見皇祖母！”東方境牽著她的手，輕輕地拉了一下。

龍卿若雙膝碰地，狂風驟起，吹得滿桌祭品都掉了下來。

龍卿若在一眾牌位砰砰跌落之中，緩緩地擡起了頭，一臉的尷尬。

“天啊！”守陵的將軍士兵們見狀，都嚇得臉色發白，還沒來得及過去請起，一道驚雷從頭頂上炸了下來，閃電劈在了山脈上，一陣陣的煙起，雷聲轟轟間，一道高似一道，幾乎要把大地炸裂。

殿中，狂風驟起，吹得帷幕翻飛，亂紅卷入，幾十道影子狂舞，仔細看，又仿佛什麽都沒有，是帷幕被吹動的影子吧？

東方境臉色蒼白，迅速地往龍卿若身邊挪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心頭驚疑，方才天氣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雷聲大作了？

龍卿若牽著他的手站起來，輕聲安撫，“沒事，小境別怕！”

她心頭默念，別生氣啊，我就是不小心撲在了地上而已，沒跪。

“奇怪，怎麽忽然就打雷了呢？”東方境看向外頭，天色暗沈了下來，明媚的陽光全部褪去，被黑雲遮擋，風特別大，望出去，神道外的石象生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

鬼哭狼嚎一般。

守陵將軍帶著士兵們急忙收拾牌位，一一安放好，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龍卿若撿起地上的野菊，走到牌位前，風依舊狂吹，牌位也開始瑟瑟發抖，龍卿若把野菊放在拜桌上，掃了一眼在牌位裏無法安坐的魂魄，唯有祖爺的神魂能稍稍安寧。

龍卿若看著祖爺的牌位，想起大長公主懸賞十萬金只為一個夢，便隨口問了一句，“若有什麽不放心的，來找我。”

東方境見外頭雷聲似乎停了，龍卿若最後三個字被他聽到，他走過來問道：“什麽來找你？”

龍卿若笑著道：“我說，如果皇祖母很喜歡我，那就入夢來找我。”

東方境眸色微暗，“若能入夢，你告訴我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這些年，他也夢到過皇祖母，只是，夢到的都是昔日一起相處過的情景。

他鞠躬拜了三拜，然後牽著龍卿若的手走了。

從高大的石象生中間走過，風沒方才這麽大，但還是吹得衣衫獵獵。。

天空的黑雲慢慢地散退，陽光從黑雲間隙裏透下來，黑雲仿佛鑲嵌了金邊，詭異而凝重。

策馬回到草原，他盤腿坐在草地上，凝望著遠處的皇陵山脈，忽然輕聲道：“皇祖母走了六年了！”

龍卿若記得芳熙太後是死在他懷中的，“她怎麽死的？病死的嗎？”

“不知道。”東方境搖頭，眼神落寞。

“不知道？她不是死在你的懷中嗎？”

東方境瞧著自己的雙手，那日的情形再度回到腦海之中，“我到永壽宮的時候，她已經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她一句話都沒能跟我說，只是眼裏不斷地流淚，我給她擦拭，那血卻怎麽都像是止不了的。”

“殿中沒人嗎？”龍卿若好生奇怪，倒在地上沒人扶起？宮中伺候的人呢？

“父皇和寧修在，敬嬤嬤還有永壽宮裏伺候的人都在外頭，我那天剛從戰場回來，鎧甲還沒脫，來到永壽宮想親自給她報喜，結果看到永壽宮的人全部站在殿外，敬嬤嬤告訴我，說皇上和寧修在裏頭跟皇祖母說要緊事，我便站在外頭等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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