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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見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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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楞在門外,原來裏頭,正在商量自己的事。

還沒等玄機回過神來,白花花卻著急著搶答,“現在機姐,肯定還是機姐啊!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機姐不是機姐,還能是誰!”

聽得出白花花的激動。

然而,一直沈吟著的崔探花則是開口,“大家都是插過香頭的弟兄,機姐永遠是我們的大當家。”崔探花說著一頓,沈澱了下去,再開口的時候,話鋒也是一轉,“可二當家說得也對,械人不可控。”

“你們難道想造反?”白花花訥訥地問,帶著不敢置信的語氣。

花花是幾個人中和玄機最說得上話的,她逐漸有些難以接受接下來的決定。

“不是造反。”崔探花否定了她的話,“而是必須有所謀求。”

“你……”

花花的話還沒說完,崔探花卻沒理會她,繼續往下說道:“大當家今日回來,忽然瘋魔,取鱗所過無人可抵擋,手起槍落,橫穿胸口,大家有目共睹。”

今日這一遭在次說起,所有人都沈默了下去,包括白花花,無言以對。

他們雖然都是土匪,但也講義氣,下山搶奪也好,殺人也罷,但從來都沒有將槍口對準自家兄弟的先例。

現在所有人親眼目睹大當家的失控殺自家兄弟,這事情……不好搞,但更不好搞的是,保不準大當家什麽時候又再度發瘋。

崔探花見無人說話,又道:“我們都是血肉之軀,與械對抗本就吃弱,萬一大當家再控制不住,一槍一個,殺人如劈瓜,我們怎麽辦?”

“機姐,真的還會再失控嗎?”白花花有些難過地開口詢問。

“這個得問葫蘆。”

一直保持著沈默的尤葫蘆,一下子接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有些難以回答地輕咳了幾聲,“不無可能,幾率很大,說不定一覺睡醒……”

“你在說什麽?”曹猛咋呼了一聲出來,“會就說會,不會就不會,學書生酸腐個什麽勁,要是大當家再次失控,老子也不管了,綁起來處置,老子可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殺的,先下手為強。”

“是該想辦法了。”

“葫蘆,你可有解決的辦法?”

裏頭沈默了許久,最後葫蘆才道:“那就得想個法子,將大當家控制起來。”

“然後我趁她不備的時候先將她中樞零件取出來……先把她拆了……”

玄機轉身走去,沒有不合時宜地進屋子去打破他們的討論,最後葫蘆的這些話飄進玄機的耳朵裏,慢慢地凝聚成團,落在心裏變成了一朵雪花,溶化了,就冰冰的。

人與械,始終不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小小說得沒錯,只可惜,就連小小也被他們給騙了。

玄機悄悄地去到馬廄,想選一匹馬下山。

到了馬廄裏的時候,裏頭一批白色的駿馬似乎能認人,在看到玄機的時候顯得異常地興奮,玄機走到白馬身旁,伸出手拍了拍那白馬。

白馬鬃毛輕甩,玄機有一種感覺直達心坎裏。

機械馬!

“就你了。”玄機將白馬牽走,趁著夜色下去山道,行色遲遲,卻不帶絲毫的留戀。

從她醒過來,入眼的人和事,都是由這些人所編織,是他們叫自己大當家,是他們不會介意械人的不一樣……

但說到底,人都是善於偽裝的。

就像現在,他們能一邊假裝對小小宛若親人,又能另一邊悄悄地在商量如何使計拆卸了自己。

呵呵,人類,真有夠虛偽的。

玄機心中冷笑,到了山腳下的時候,稍稍駐馬,帶著韁繩轉過馬頭,目光遠看這高高的山頭,闌珊的燈火。

在這一刻,她心中的冷和遠,在逐漸地遠離,一如她將馬頭一扯,朝著大道策馬奔騰去,一路馳騁。

星月浩浩,不見歸路,不見前途。

她本來也就是一架空蕩蕩的械人,心中所能裝的東西也沒多少,如此也好。

可是,該去哪裏呢?

兜兜轉轉一圈,玄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原點上。心裏浮現出霍青魚的臉龐,心裏有某種聲音告訴自己,他和山上那些人不一樣。

她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他懷裏,他一身的斑駁傷痕抱著自己,眼角還有淚。一個能為自己流淚的人,總歸不會……想殺了自己吧!

玄機這麽想著,忽然彎下身,拍拍駿馬的脖頸,“好馬兒,你知道霍青魚在哪裏嗎?”

駿馬哼哼,不知答的什麽。

玄機卻眼裏一喜,“知道就帶我去找他。”她保證,一定好好控制自己,不會再讓自己傷到人。

如此想著,胯下馬蹄則更加輕快了幾分。

空白的記憶裏,總有一條路,蜿蜒著不知道延伸向哪一處,在那不知名的小鄉村前,總有一個人,提著一盞燈籠在那裏,遙遙相侯。

老馬識途,載著馬上的玄機很快地到了霍家村。

村口的大樹猶在,大樹上卻沒有掛好燈籠,就連村裏都依稀帶著一抹荒涼。這是械人兩度淩虐到此的後果。

霍家村裏已經有好些人開始向旁邊的村子搬遷了,徒留下依稀住戶亮著燈火,夾雜在那些倒成廢墟的斷壁殘垣之間。

人間,已經開始這般景象了嗎?

玄機策馬催進,在前面一戶出來打水的人家前下馬,並借問道:“霍青魚在哪裏?”

那人家看著玄機帶著戒備,稍稍諾挪後了幾步上下打量著玄機,也沒有開口,端地朝著巷道裏面指了指,給她指明了方向。

玄機見這人怪異,也說不上來,但也順著這人指道的方向走去。

玄機的背影走遠了,這戶人家原本拎過來打水的木桶“砰”的一下掉落在地上,忽然像是見了鬼似的朝自己屋子裏跑回去。

前方巷子。

巷道越來越深,也越來越黑。

前面就已經沒有人家了,只有一些被推倒的房屋狼藉一片,不像前方還依稀能夠見到有微熹燈火明滅,隱隱人蹤。

到了這裏,除了前方一戶一半的被推倒的房屋之外,再不能往前了。

玄機看著這廢墟一樣的巷道,也站在這冰冷漆黑的房屋跟前,兀自猶豫了一下,“那人,該不會是在騙我的吧?”

玄機甚至覺得,這裏面怎麽可能還會有人住?

當玄機在猶豫著是要上前去敲門還是掉頭走的時候,只聽得那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木門內走了出來。

霍青魚!

霍青魚打開門的那一刻,看到站在門口女子的時候,不禁也是楞了下去,仿佛有些難以置信,在這個時候,怎麽會在這裏見到玄機!

但定睛看去,的確是她!

霍青魚驟然轉喜,“玄機,你怎麽半夜自己一個人到這裏來了?”霍青魚伸出手將玄機一拉,“我正想回去找你。”

玄機看著霍青魚拉住自己的手,他掌心的溫度稍稍將她的冰冷給熨帖了一下,這種感覺讓玄機覺得放松。

好在,村口那人,沒騙自己。

玄機跟著霍青魚一道進了他家,目光打量著這周圍,似乎對這裏的一切都帶著好奇,對於這裏的記憶,卻已經全無了。

她順口問了一句,“你娘呢?”

他下山的時候,不是說回來找霍翎的嗎?怎麽現在這屋子看上去,除了霍青魚之外,似乎沒有另外的人在。

霍青魚神色一黯,“沒找到,她自己悄悄地從山上下來,也沒回家。”

霍青魚心裏是知道的,目前貫來高傲,經此一事,她義肢一事再難以掩藏,她需要一段時間重新面對。

“我正想先上山找你,明天再將我娘會去的一些東西圈出來,逐個去尋找。”卻沒想到,玄機自己先從山上下來了。

這樣也好,霍青魚不用再上山一遍。

“哦!”玄機淡淡地應了一句,任憑霍青魚帶著她自己進門,任憑霍青魚一個人在那裏張羅著點燭電燈,將昏暗的屋子給點亮起來。

霍青魚將紅石放下,頗有些不好意思,“這裏剛經過械人的摧殘,什麽都是亂的,我先給你收拾一下,我給你升個爐子吧,外頭逐漸天涼,我怕你不貫不荒山夜晚的冷。”

玄機沒有在意霍青魚前面的話,反倒是聽到了前面那一句。

械人摧毀了他們的村子?

又是械人!

械和人,真的這樣不兩立嗎?

玄機心裏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下,而後才又怏怏地“哦”了一句。

霍青魚似乎覺察到了玄機的神情不對勁,不管是醒來之前還是醒來之後,霍青魚也發現了她的性子還是那樣的。

他的玄機只是丟失了記憶,並不是換了一個人。

但是現在這付小媳婦受委屈的模樣,卻從來沒見她顯露過,霍青魚小心地詢問:“玄機,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又想到她半夜下山,“該不會是,你將曹猛那些人打了?”

霍青魚說著,又兀自搖頭苦笑,“無事,他們皮糙肉厚的,在以前就沒少挨你的打,正好你出出氣,他們先前在背後,沒少使我的壞,權當作出口氣了。”

霍青魚如似家常似的,和玄機閑說著這些話。

“青魚!”

玄機卻忽然一句話打斷了霍青魚。

霍青魚呆在當處,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聽錯了,玄機自從醒來之後還沒這麽叫過自己呢!他呆呆地回頭看著玄機,發現玄機也在定睛看著自己。

眼裏映著屋裏杳杳火光,如似秋波頻動。

“怎麽了?”

霍青魚看她這般模樣,心裏一軟,就連發話聞訊的時候都溫柔下去了幾分。

玄機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霍青魚,仿佛第一次看這個男兒,仿佛要將這人仔細地辨認一次。

她想將他認熟,然後開口說自己在山上的事,說她失控殺人了,說她聽到葫蘆那幾個人的對話,說他們想拆卸了自己……

但玄機看到霍青魚轉過身來看向自己,他的身後爐火已經升起了,木頭劈啪響動,屋子裏有一股暖意逐漸升騰了起來,逐漸填滿玄機一夜縱馬而來的寒霜。

看著看著,玄機忽然勾起了唇,她笑起來,平時一雙英氣凜然的雙眼裏,盡是春波蕩漾,真是好看極了。

玄機開口,帶著嬌嗔,道:“我餓了!”

霍青魚也隨著勾唇一笑,同樣眼裏有光。

“好,我煮面給你吃!”

**作者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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