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鐘讓慕檸七點準時睜眼。

窗外太陽已經升高, 帶來夏日熱烈。

身邊沒了人，慕檸坐起來，看著被子失神。

昨晚後來慕檸不敢再問，她覺得自己正在突破某些界限, 答案觸手可得。

在捅破窗戶紙之前停了下來, 在黎明破曉前遮住雙眼, 那些還未到卻一定會來的時刻更讓人心動。

她手捧起開始發燙的臉，往前傾倒進被子裏。

花了幾分鐘調整好心情，慕檸下床，洗漱完，挑好上班穿的衣服，再化妝, 下樓。

阿姨在廚房，說謝杭壹早上起來給她做了早餐, 做完上三樓跑步去了。

慕檸看向飯桌，不知道什麽肉的粥, 三明治, 大包子，煎雞蛋，牛奶, 謝杭壹怕是想讓她不吃午飯。

他最近沒有工作，整天在家只跟著阿姨學做飯, 做得越來越順手，慕檸幾乎懷疑他想做家庭主夫。

喝完半碗粥，男人下樓, 看著洗過澡, T恤短褲, 發梢還濕著，水珠滴到精致鎖骨，蜿蜒而下，落入看不見的胸膛。

慕檸收回眼，繼續喝粥。

有點兒尷尬，不知該說什麽。

他坐下來，先喝了口牛奶，問：“等會送你上班？”

“不用，我自己去。”

“嗯。”謝杭壹夾了個包子，“晚上回你爸媽家吃飯？”

“可以。”

“粥好喝嗎？”

“好喝。”

謝杭壹看出她的躲閃，彎唇：“你躲什麽？”

“沒躲。”

他笑：“下次想要的時候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

“......”

這早餐沒法吃。

......

慕檸去上班，邢港打來電話，“杭壹，上次你讓聯系的女孩我們聯系過兩回，人家不願意。”

吳瑞不知弄了什麽手段，淮宇沒收回寧安科技，吳瑞仍是虞蒙傳媒最大股東，這段時間是安分，但他隨時是顆會爆炸的炸彈，不知什麽時候會把矛頭指向雲雍。

他們手上所謂證據只是皮毛，可以威脅，但動搖不了核心。

虞蒙傳媒背後那些灰色不正當交易才是吳瑞的命門，可以將他連根拔起。

但這樣的事對那些女孩來說是二次傷害，他明白，可要是沒有人敢站出來，這樣的交易會長久存在。

謝杭壹沈思許久，對邢港說：“方便我來聯系嗎？”

“當然可以，只是你做好準備，我估計著她大概率還是會拒絕你。”

“為什麽？”

邢港：“因為她是你們公司近來熱度很高的女藝人，柯瑜。”

謝杭壹頓了頓，重覆：“柯瑜？”

“是，就是她之前找的我們，想要告虞蒙告成安寧，最後不了了之。”

謝杭壹笑笑，這圈子真是小。

和柯瑜約的周末晚上，地址在空島一號。

柯瑜見到他很是驚訝，“謝老師，東哥說你找我？”

“是。”謝杭壹給她倒茶，“有件事想問問你意見。”

“你問。”

謝杭壹開門見山，“邢港是我朋友。”

一句話，柯瑜面色變白。

邢港，那個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最近親自打過兩回電話，問她願不願意作為主訴告吳瑞，他們可以全程免費提供服務，並額外滿足她一個要求。

這份幫助要是在四年前來，她會感激涕零。

但現在才來，太遲，她已經通過另一種方式獲得新生，再去做這件事適得其反。

她不願意。

不願意再陷入過去，也不願意再成為這裏面某個利益相關者的棋子，也不願意放棄現在擁有的。

只是怎麽也沒想到，指使邢港的是謝杭壹，她怔怔問：“謝杭壹，怎麽是你？”

謝杭壹直說：“慕檸是我太太，雲雍是她的心血。”

柯瑜僵在原地，不敢置信，“慕總是......”

“是。”

柯瑜瞬間明白了公司裏聽見的那些謠言和倆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關系。

他們是夫妻，謝杭壹結婚了……

謝杭壹繼續開口：“當年要是事情順利，你會不會繼續告成安寧和虞蒙？”

她沒回答，但心裏有答案，會。

那時候的自己倔強，還秉持著一股熱血，做出這個決定時就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

“邢港跟我說你現在不願意，我明白你的顧慮，今天親自來是想告訴你，我和慕檸永遠站在你身後。蔣瑜，你從十六歲一直堅持到了今天，這是我最佩服你的一點。”

“你和慕檸一樣，擁有世上難能可貴的善良正直，你明白，你站出來，幫的不止你自己。”

謝杭壹停頓，等她慢慢消化完，繼續說：“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意我們會再想其他方法，不會對你有影響。”

柯瑜擡頭問：“這是慕總的意思？”

“不是，她不知道這件事。”

包間內氣氛安靜，門外客人走動的聲音格外大，噠噠噠。

好半晌，柯瑜應：“我需要考慮。”

“好。”

柯瑜出門，盛溧進來，好奇：“幹嘛呢關著門談這麽久，哥你要時刻記得你結婚了，我有嫂子的。”

謝杭壹目光變暗，淡淡瞥他，轉身看窗外即將隱入地平線的落日。

......

六月底，謝杭壹和宋梨參加的《旅游吧》播出，24小時不到播放量破億，熱搜十幾條，熱度居高不下。

有關謝杭壹各種CP也炒得火熱，這次不是官方組織，而是粉絲們自發，炒著炒著吵起來，“謝宋CP”和“瑜你壹生”兩頭掐，誰也不服誰。

特別是雲雍簽了柯瑜的事中途放出，有關謝杭壹關照柯瑜的緋聞越傳越烈。

雲雍發聲明，聲明謝杭壹跟兩位女藝人只是單純的合作關系，希望粉絲們理智追星，不要捆綁CP，最後讓大家一起期待國慶檔《破浪》的上映。

有了聲明，後援會控評，粉絲們收斂許多，起碼沒再鬧上熱搜。

可接著有某媒體爆出來謝杭壹和柯瑜先後從空島一號出來的照片，一時又炒了波熱度。

慕檸看到這條消息是睡前，別人也許會覺得是巧合，但慕檸知道柯瑜一定是去見的謝杭壹，空島一號不是誰都能進。

她怔了會，想不出他們私下見面的原因。

謝杭壹正好躺過來，慕檸下意識翻過亮著的手機屏幕，他問：“偷偷看什麽？”

慕檸想了想，沒藏著，把那兩張偷拍給他看。

謝杭壹看看照片再轉頭看她，解釋：“那天有點事找她。”

“什麽事？”

“現在不能說，我們沒什麽，你別多想，等確定下來再告訴你。”

慕檸點點頭，覺得確實沒必要多想，他們要是真有什麽不會約在空島一號。

她選擇相信他。

......

七月，盛夏來臨，慕檸很多時候不願意出門，上班都是直接開車開到地下停車場，也不願意出門吃飯，午飯大多時候在公司食堂吃或者讓助理叫外賣，能避免陽光直射則避免。

中旬，《旅游吧》收官，柯瑜和唐元首戰告捷，周五晚上約了慶祝，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的盛溧橫插一腳，說在他那聚，他買單。

到之後才發現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宋梨也在。

二十來個人，這是下了血本。

各地名廚的菜吃得差不多，眾人移步至院子裏盛溧特地準備的室外KTV，附加各種游戲場所。

齊銳這些跟盛溧相熟的紛紛調侃盛溧：“感謝盛少爺熱情招待。”

盛溧大方揮手，“盡管玩盡管喝，醉了也沒事，樓上有房間。”

說完揚眉看向站身邊的宋梨，“想喝什麽我去給你拿，多少年的酒我這都有。”

宋梨：“我不喝，你家人知道你這麽揮霍嗎？”

“哎呀姐姐這不是高興嘛。”

宋梨臉一沈：“不是說了在外面不要這麽叫我？”

“沒關系，這兒都是我哥和嫂子的人，知道了也沒人敢說出去。”盛溧十分大膽，牽過她背在身後的手，撒嬌：“姐姐，我有瓶珍藏的羅曼尼康帝，你陪我進去拿？”

“我不去。”

“酒窖的燈壞了，我一個人不太敢去。”盛溧磨著她手心，奶聲奶氣，和先前那個吊兒郎當的少年一點不一樣。

宋梨覷了他一眼，落敗，轉身先往裏走。

盛溧像只小狗眼巴巴跟上。

不遠處慕檸看見這一幕，搖頭笑：“有人來治盛溧了。”

謝杭壹悠悠：“為什麽不是有人來治宋梨。”

慕檸一噎。

是啊，感情裏沒有永遠的壓制一方，互相牽制才是制衡之道。

盛溧這種本性未定的男孩，需要個理智成熟的姐姐來管著，而看遍娛樂圈真真假假的一線小花更容易被純真善良打動。

盛溧能追到宋梨，不奇怪。

自己同樣，結婚前沒想過自己會和謝杭壹發生點什麽，可現在才知道她早被他吃得死死，從七歲開始她就習慣了這麽一個人，喜歡他無條件對她好信賴她保護她，喜歡他帶給自己的這種特殊感覺。

謝杭壹呢？是不是喜歡被她管被她罵？

慕檸抿唇，想著改天有空得問問。

梁東端著酒過來，嘴裏說：“老了老了，這群小年輕真要命，還想拉我玩游戲。”

抱怨剛落，有大膽的女孩來邀請：“慕總，謝老師，過來一起玩呀，在這幹坐多無聊。”

慕檸看看謝杭壹，心想他大概不願意湊這種熱鬧，可還沒出口，聽見他說：“可以，走吧。”

“......”

他還對著慕檸解釋一句，“幹坐著確實挺無聊。”

梁東哈哈笑，朝他們舉酒杯：“玩得開心。”

玩游戲的大概七八人，大家圍坐在草坪上，不拘一格。

柯瑜也在，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倆人過來時意味不清地朝他們看了兩眼。

慕檸心生怪異，今晚的柯瑜有些奇怪，像是心裏堵著事，悶悶不樂。

男孩女孩們紛紛讓座，慕檸收回目光。

這裏頭不少人比他們年紀大，但過高的身份讓人不敢接近，平時相處也都是領導下屬的關系。

實質上慕檸和謝杭壹今年也就二十六，和他們相差無幾。

這會去掉身份局促的反而是慕檸。

她沒參加過這種聚會，更沒有和大家席地而坐玩游戲的體驗。

同事裏有些和慕檸吃過飯，沒那麽怕她，主動出聲：“慕總，你會玩‘誰是臥底’嗎？”

慕檸老實回答：“沒玩過。”

“謝老師呢？”

“會。”

“那我們先玩一局，當作給慕總介紹。”

玩過一局，慕檸了解游戲規則，很簡單，每個人描述手裏的詞，兩個臥底要是能瞞天過海則獲得勝利，否則則要接受懲罰。

游戲開始。

慕檸手裏的詞是螺螄粉，聽過一輪其他人描述，她確認自己是臥底，但沒聽出來對面是什麽。

她偷偷看了眼隔壁人，謝杭壹望過來，似乎看出什麽，說：“我不喜歡吃的。”

他確實不喜歡吃螺螄粉，可萬一另一個也是他不喜歡吃的呢？

無效對暗號。

第一輪沒人指認慕檸和謝杭壹，倆人順利進入第二輪。

第二輪他的描述是“塊狀。”

塊狀......臭臭的......他不喜歡吃的……臭豆腐！

慕檸胸有成竹：“外焦裏嫩！”

直到最後一輪，臥底慕檸勝利，其他人喝酒。

慕檸伸手戳了戳隔壁人後腰，表揚他做得不錯，謝杭壹遞過來個寵溺又好笑的眼神，慕檸看出裏面的意思：傻子。

又狠狠擰了把。

擰完，轉頭，對上對面柯瑜定定望著自己的眼神，一咯噔，趕緊坐好。

第二局，兩個臥底任務失敗，接受了大冒險懲罰。

第三局，慕檸拿到的詞是“票房大賣”，但她猜了兩輪也不知道自己是臥底還是好人，最後慘遭淘汰。

可沒想到和她同是臥底的居然是謝杭壹。

懲罰的人變成他們。

有男孩起哄，“慕總，謝老師，得接受懲罰了才算票房大賣哈。”

“就是就是，《破浪》票房大賣！”

被架到這個程度，這個懲罰不得不做。

年輕人們非常貼心地給了兩個選項，是他們自己商量題目還是由手機軟件隨機出題。

慕檸怕被惡搞，選擇隨機出題。

“那謝老師先來，你喊停，我這邊也停。”

“停。”

那人念出題目：“是真心話，”又故意停頓，甚至目光耐人尋味地望了眼謝杭壹，直到旁邊人催促，這才念出後半段：“喜歡的人在不在現場？”

氣氛瞬間靜止。

沒人敢呼吸。

APP比人更懂！

轉而一想，謝老師的答案肯定模棱兩可，或者用沒有喜歡的人、不在敷衍過去。

不過大家仍是屏息凝神，等一個答案。

慕檸同樣，朝他看去，眼底藏著期待。

謝杭壹低眸，勾起唇角，緩緩答：“在。”

哇靠！！！！！！

有喜歡的人！！還在現場！！！

這是搞到大的了！！

八卦的年輕人們看看走回來的宋梨再看看安靜坐一邊的柯瑜，竟不知該怎麽嗑。

慕檸垂眸，不敢與他對視。

窗戶紙已經很薄了，她隱隱看見自己的名字，卻又不能100%確認，因而這會心也緊起來。

像是等待深夜綻放的曇花，過程比結果更讓人緊張。

心裏埋怨，還不如直接問他喜歡的人是誰，免得她還要猜。

驚訝過後輪到慕檸，大家更加興奮，好似在期待她會抽到什麽，沒有什麽事比明目張膽聽領導八卦讓領導做大冒險更刺激！

慕檸害怕，過了一半才喊停。

“大冒險：給微信聊天框最近一個異性打電話，說想他了。”

刺激刺激刺激刺激刺激刺激！

慕檸一聽，頓時放下心，她二十分鐘前剛給慕信瑞發了工作上的事，他這會應當回了。

信心滿滿打開微信，然後楞在原地。

三分鐘前某人給她發消息：【節節高升。】

隔壁女生已經探頭過來，一眼先看見謝杭壹幾個字，“哇，是謝老師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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