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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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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做夢,昶煦更願意沖一杯幹凈的埃塞驅逐夢魘裏帶有欺騙性的觸覺。

咖啡這種東西,很多人對它存在偏見,就像是她和江冊。

有人說,咖啡是一種毒藥,能讓人上癮,就像愛情。

後來,有人告訴她,咖啡可以表達咖啡師的心情——

淺烘、中烘、深烘。

水洗、日曬、厭氧。

一刀、三段、點註。

每一種烘焙度,每一種處理法,每一種沖泡方式都會把咖啡師藏進豆子裏的感情揮發的淋漓盡致。就像是,鋼琴家的敘事曲,頓挫分明。

相對於淺烘,昶煦更喜愛深烘。

比起幹凈,她更喜歡濃郁。

就像是,愛情。

她更加喜歡遵從內心的選擇,反對和譴責她的那些人屬於瑕疵豆範疇,要將其挑出,否則,這杯咖啡就沖不出它應該有的風味了。

白簾遮不住的細碎的光,順著空氣的罅隙砸在昶煦的眼皮上。

耳邊,有人輕聲低喚著她的名字。

昶煦,昶煦,昶煦。

一聲比一聲輕柔。

不同於席單無奈而別扭的道歉,江冊的似乎更加真誠,他用的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對不起,昶煦。

那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真的比席單要輕易和輕松很多。

是因為他才是心虛的那個人嗎?

昶煦看著他,精致的眉毛下平靜的眼睛藏著交疊的心事,她不確定江冊知道多少,更加不確定他會不會和她一樣堅定這段感情。

後來她說:“江冊,我們結婚吧。”

可是,她被拒絕了。

意料之中。

就像是在她聽見江冊道歉的時候一樣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他會道歉,意料之中他不會解釋,意料之中他選擇拒絕她的求婚。

為什麽會在意料之中?

因為她所有的不確定在他開口拒絕時得到了答案。

原來,他從未設想過有她的未來。

是失落還是失意?

似乎都不是。

這種感覺讓她猛然想起孩時被領養家庭送回孤兒院的難受,是刀剜著心尖肉,是針刺著頭椎骨,是光照不進的深淵啊昶煦。

“他的債務是你處理的?”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疑問句,是比陳述句還要肯定的陳述問句。

“是。”即便她用這種語法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席單還是真誠的告訴她他所做的一切,“如果這就是他拒絕你的原因,那麽昶煦,我只能無情的告訴你,他不值得。”

如果江冊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他真的會放手。

像哥哥愛著妹妹那般,不管有多奇怪還是別扭,都會一直守住昶煦向往的家庭。

可是,

江冊放棄了。

所以,

他不值得。

昶煦,

他根本不值得你拼了命地去愛他。

當這個事實紮根一樣駐進昶煦心底。

是陽光被雲層遮蓋,還是回憶被時光擊碎。

後來她發現,不過是家的雛形被江冊親手摧毀。

那種痛,和席單親自摧毀她的童話世界相比,更加殘忍。

何必呢。

當初——

又何必給她一個騏驥。

又何必親吻她的嘴角。

又何必讓她看見未來。

可是昶煦。

如果——

他不來,你不愛,又怎會知道這刺痛的感覺,這麻痹的心臟,這絕望的目光。

是愛情啊。

所以。

和解吧。

和自己。

眼淚從昶煦的眼角滑落,和從前不一樣的是她沒有冷漠的質問和反駁他,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苦澀:“對,他不值得。”

明明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可她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然後拼了命的想起江冊。想起和他一起看電影的日子,想起和他一起回雲鶴的日子,想起和他一起重溫書屋的日子。

老天讓她找到了江冊,就是為了懲罰她當年的一見鐘情嗎?

被席單攬入懷,當光熱消失在冰涼的臉頰,她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咖啡香氣。

不知從何開始,這熟悉的咖啡香氣竟能讓她舒適無比。

放松的大腦神經終於不再瘋狂輸送關於江冊的片段,冷靜下來的昶煦問席單:“我外公都是怎麽想念我的?”

雖然這個提問很無厘頭,但席單仍舊認真回想,大概一分鐘後,他搖頭道:“不好說。”

後來他問昶煦:“知道徐再思的清江引嗎?”

“《清江引·相思》嗎?”

“對。”他念著,“相思有如少債的,每日相催逼。常挑著一擔愁,準不了三分利。這本錢見他時才算得。”

他說:“如果外公見了你,一定是要跟你算這本賬的。”

可惜,她沒見到這個傳說中唯一的家人。

那個當下,席單險些脫口而出結婚這兩個字。

是引誘?是趁虛?還是心疼?

他想都不是。

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和昶煦結婚,讓她感受家的溫暖和家人的溫情。

可是他不能。

因為那是昶煦啊,一旦開口,就會全軍覆沒。甚至,會失去她目光裏冷淡而悠遠的寂靜。

“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他還是忍不住提起這件事,也許這可以緩解失戀給她帶來的疼痛,“不如辦個生日宴?”

生日宴?

昶煦忍不住眨了眨眼,似乎這是非常天時地利的借口。

“好。”她彎起唇角,“就在店裏,和大家一起。”

席單赫然一楞,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那麽輕易。

生日那天,再思早早清了場,守在門外等人的昶煦踩著路燈的影子,一步接著一步繞著燈柱,不厭其煩地轉著。

她等的那個人,一定要來啊。

只要他來,她就可以繼續勇往直前。

停在她的身後,他失魂的垂下了頭,路燈拖著他頎長的影子,沈沈的,有些密不透風。

不如初夏的燥熱,南城的冬天十分爽朗舒適,只是夜風有些刺骨。

終於,視線除了她清冷的倩影外,多出來一個人。

是個男人。

他自嘲的嘴角有些詭異的往上翹,繼而埋下頭,緩緩轉身,擡起虛浮的步調,一步接著一步往回挪。

到了最後,他還是沒有勇氣跨越那條警戒線,和當初一模一樣。

不,又不一樣。

因為現在的他甚至沒有膽量去掛念關於她的一切。

就當是他真誠的祝福吧。

讓他和缺席今天生日宴一樣遺憾地缺席於她的生命。

昶煦,我還你一個安寧的世界,可好啊?

風吹開了厚重的雲層,如煙般從冰涼的月前拂過。

極慢。

卻又讓人抓不住什麽。

就像是他。

終將成為她生命中如煙一般的過客。

無力的挽留,不知所措的迷茫,絕望終於淹沒了雙眼。

生日蠟燭前,昶煦雙手合十,閉眼許願。

她的願望是——

江冊。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願望很荒謬,根本無法實現,所以有那麽一度她並不想睜開那雙能看見現實的眼。

因為害怕,她的視線裏,沒有他。

緩慢地、努力地、期待地睜開那雙沈重的眼。

看見的是——

他天生的薄唇緊抿,冰淩的雙眼晦暗不明,如珍寶般盯著她,眼珠子一動不動。

是月色偷不到的深情啊。

“阿煦,生日快樂。”

這是迄今為止,在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句話。

然而,這個人——

居然是席單。

那個冷漠如冰川的席單。

那個攜帶無名傷害的席單。

那個無論冰霜雪水始終出現在另一個城市和她相遇的席單。

所以昶煦,你死心了嗎?

視線裏席單開始朦朧的臉龐,是摧毀昶煦最後一抹希冀的冰霰。

那個夜晚比想象中難受很多,連酒精都無法麻痹她那條正在陣痛而撕裂的神經。眼淚砸下來的時候,昶煦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她以為只要她足夠堅定,她和江冊就會走下去。可事實證明,獨自前驅只會零落成泥,雙向奔赴才能擁有萬丈光芒。

這也是為什麽她會更心痛的原因。

暗戀裴恒始終是她一個人的事情,無論是繼續還是放下都是她自己在消化情緒。而江冊不同,他明明接收了她輸送出去的情感,也做出了同等的回應,可為什麽連放棄都不敢親自跟她張口呢。

這段感情的結束是被迫的,而她,是被迫方。

終究是——

她太自信。

當昶煦站在破舊掉漆的木門前,真的猶豫了很久。

她的驕傲和她的心氣都不允許她站在這裏,可到了最後,她依然敲響了這扇不堪一擊卻隔絕著她和江冊的木門。

很快,有人來開門,是江冊。

比起最後在醫院看見他,似乎又憔悴不少。

看見昶煦,他烏青的眼底閃過意想不到的詫異。

在感情世界裏,昶煦自始至終認為自己稱得上有始有終,所以即便分手也不允許江冊這般敷衍。

拋開尊嚴來到這裏是她給江冊最後的機會。

不是賤,是太愛了。

“我想和你談談,是我進去,還是你出來?”

大概是看見他盡量往門口堵住她視線的身體傾斜動作,所以昶煦猜想他並不想讓她的視線接觸到屋內。在這一點上,她可以完全的尊重他。

江冊住的這個區域是南城房價最低的城中村,房子和房子之間幾乎連在一起,就算是白天,也需要開燈。

此時白熾燈的光從他的身後照過來,緊抿的唇沒有松懈,那張背光的臉還殘留著看到昶煦時的詫異和驚愕。

昶煦很有耐心,安靜的等他回答。

“出去吧,附近有個環境還可以的奶茶店。”

對江冊而言,帶她去這種環境的奶茶店都是一種難堪。

他快速的將上一桌客人的垃圾收到吧臺,然後跟店員要了包紙巾,將掉漆的桌面擦的幹幹凈凈。在他這一系列動作期間,昶煦已經坐在空位上,伸手拿起奶茶店十年不改的菜單看了兩眼,模糊的字跡讓她有兩秒的停頓,是為了分辨缺失字體的筆劃。

約一分鐘後,她開口要了杯冰檸茶。

她如此平心靜氣,像是在嘲笑他那微不足道的克制在心房的思念。

“昶煦,對不起。”

那仿佛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然而,昶煦並不認同。

“對不起?你指的是哪件事?”

“是你的債主鬧到再思?”

“是因為你母親住院你沒有及時趕到?”

“還是因為你父親撞死了我的親生父母?”

“或者說江冊,”停在這裏,昶煦微微勾了勾唇角,諷刺無比地問出口,“你指的是你拒絕我求婚這件事情?”

和他認識的溫柔似春風、溫煦似暖陽、溫和似東流的昶煦有著很大差異。

她語鋒的淩厲、目光的冷鷙、姿態的從容簡直是要將人心剖出,看個仔細。

可為何,他還是懦弱地想要深愛她呢。

深愛。

不僅僅是為了擁有。

也許是放手。

他們這段關系是遭受世人非議的。

昶煦此時的堅定是會被瓦解的。

終有一天,她是會後悔的。

如果愛可以和黑白世界的棋子一樣簡單。

他可以永遠的輸給昶煦。

無論占據多少優勢。

因為——

他比任何人都要愛她。

只是這份愛。

無人認同。

作者有話要說:2022年2月22日更新聽說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特別到讓人想安靜的看一眼被雲層遮住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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