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交火後，武裝匪徒立即從槍聲中判斷出對方的火力較弱，猜測我方人數不多。探知情況後，他們發起了沖鋒，匪徒們有序地迅速散開，並且開槍將對面的礦燈擊碎。失去了燈光條件的優勢後，盧智知道接下來將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苦戰，他一腳踢開村長：“滾，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村長也許是受到了他們的鼓舞，他非旦不走，相而蹲在碎石堆後面，不停地撿起地上的碎石朝前面投擲。很快，一名退伍老兵出身的礦工就中，他們脫掉軍裝已久，槍法這樣的軍人技能已然生疏，加上緊張，他們幾乎是硬著頭皮在抵抗著強敵。史密斯也是個沒有實戰經驗的新兵，不過心理素質和戰術訓練還算過硬，接過另外一支八一杠拼命還擊。

盧智感覺到壓力越來越大，對方人數眾多，火力太猛，而且他們似乎知道自己是指揮官，子彈齊刷刷地往這邊招呼，壓得他幾乎擡不起頭來。終於找到一個機會，他開槍引爆了一包埋在路邊還來不及安裝引爆裝置的炸藥。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靠得最近的一輛皮卡車被掀翻了，爆炸引發的氣浪和碎片將數名武裝匪徒沖擊得人仰馬翻。因為這聲突如其來的爆炸，匪徒們這才意識到這是一片危險區域，他們慌亂中緊急調整了戰術，人員四下散開，繞開馬路入口從兩翼包抄過來。

這是盧智最擔心的，敵人一旦散開後，他僅有的優勢徹底喪失了。他用母語吼叫著：“你們全部撤退，我一個人和他們在礦場打游擊。”說完他再次推了村長一把：“馬上跑！”

村長是個狡猾的家夥，本以為有剛才那一聲爆炸，匪徒們會知難而退，而想到這幫人非旦沒退，反而更加瘋狂了。便不再堅持了，轉身撒腿就往山裏跑。

聽到盧智的命令後，老於幾個也在盧智和夜色的掩護下，紛紛逃往山中。

盧智見他們全部撤離後，提起槍就邊打邊退，好在匪徒們人員分散了，沒有形成優勢火力，這才盧智贏得了一絲喘息的時機。他利用礦場覆雜的環境，邊打邊退向山邊的開石場，匪徒們則窮追不舍。

這片開石場剛剛炸出了一個陷進去的月牙狀的缺口，子彈越來越少。礦場的兩支八一杠自動步槍都只配備了一個彈匣，這讓盧智完全無法放開手腳，在這樣的重圍下，沒有子彈就意味著失敗和死亡。退到一塊巨石後面，他把彈匣取了下來，裏面還有五發子彈。很快，匪徒也意識到了這點，他們開始變得有恃無恐，叫囂著朝上面撲過來。今天晚上，他們本來想劫持這個礦場的所有人，制造一起“大新聞”對中文施壓的，沒想到陰差陽錯撞上了盧智和史密斯這對碰巧前來“考察”村長的師徒。

沒有子彈，這讓盧智有一種種深深的無力感，他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不浪費一顆子彈，這樣的後果就是對方越來越囂張。他知道，自己只有拖住這幫家夥，山裏的礦工們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否則自己一倒，他們就會像一群蝗蟲一樣搜尋那些手無寸鐵的礦工，那簡直是一場災難，他不敢再想了。

他打了一槍後，準備繼續往山上撤退，一顆子彈咬上了他的左大腿，可能是傷及到了精神或者筋骨，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有一種要暈厥的感覺。他咬緊牙關，拖著大腿往上爬了幾步，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的血液已經流了一地。

有一名匪徒在他的還擊中倒下，剩下的又重新原地趴下，他們好像不再急於要取這個中國人的性命了，也許在他們看來，這個人已經是個死人了，他們不願意在這個死人面前再多搭上一條命。或者，他們更願意他活著，只有一個活著的路揚手下，才能體現出真正的價值。

盧智原本斷斷續續的槍聲徹底停了，半晌後，兩名武裝匪徒試探著摸了上來，他們打著一把手電筒，好遠就看到了地上的血，和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盧智。

“他死了！”他們叫喊著。

“上去仔細看看，盡量抓個活的。”百餘米外的匪徒頭目在指揮著。

兩名匪徒慢慢搜上前來，盧智臉色慘白，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其中一名匪徒彎下腰來，往他的鼻孔處探了探。

“不知道這家夥死了沒有？你來看看。”他對另外一名同夥說道。

另外那名匪徒也彎下腰來，重覆了一下剛才同夥的動作後，又顯得很專業地探了一下他的脈搏：“好像還有氣，要不要救活他？”

“活的值錢，死了就不值錢了……”

兩名匪徒正在討論生和死這種巨大的命題的時候，原本一動不動的盧智突然側身，一槍托砸在了其中一名匪徒的頭上，那貨連哼都沒來得及哼出一聲就倒在了地上，然後連人帶槍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另外一名匪徒反應也不慢，端起手中的AK就要掃射，可惜他慢了一點，盧智已經開槍了，他把槍裏的最後一顆子彈送給了這位仁兄，看著他和同夥一樣滾下山坡……

盧智掙紮著爬起來，撿起了地上那支AK-47突擊步槍，彈匣裏還有十來發子彈。盧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有了這些子彈，他在昏迷之前還可以再收拾幾個匪徒。

對面的匪徒們並不急著上來了，他們知道他已經受了重傷，而且手裏又多了一支槍，耗下去他支撐不了多久。

天上星光點點，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們，對光線會變得異常敏感，也更適應這種光亮，周圍的一切似乎亮了起來，但是盧智卻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變得越來越重，一種莫名其妙的困意陣陣襲來，他想睡覺……

就在這半睡半醒間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自己的身旁響起一陣槍聲，他猛然驚醒過來。他知道自己此刻絕對不能睡著，否則就有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身旁多了一個人，正是他的學生史密斯，他的手裏拿著那支自己剛剛繳獲的AK，而他的槍同樣扔在了一邊，顯然也是沒有子彈了。

“教官，你沒事吧！千萬不要睡覺啊！”史密斯射擊幾槍後，趁著對方被壓制的間隙，已經撕開了他的褲角，將他的傷口包紮起來。雖然他也學過戰場急救，但無奈盧智傷勢過重，依然無法有效止血。

“你……你的背包裏有藥。”

史密斯恨不得一掌把愚蠢的自己拍死，因為出發的時候，考慮到他是新兵，盧智將急救包放到了他的背包裏，這戰場上一緊張，他居然忘記得幹幹凈凈。他連忙翻出急救包，用碘伏片和止血繃帶展開急救，終於將血止住了。

“教官，你死不了啦！”史密斯興奮地說道：“我已經聯系了隊長，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們再堅持一下，就能收拾了這幫家夥。”

“你……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讓你帶著他們撤……撤退嗎？”

“那麽多人在追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你，而且我知道你沒子彈了。”史密斯說：“教官你得忍著，趁著他們沒上來，我現在要背著你跑。”

坡下的手電筒的光朝這邊照了過來，史密斯不等那光照在自己臉上，就對著手電筒開了一槍。手電筒的燈光熄滅了。史密斯不敢再停留，他將盧智扛在肩膀上，一只手拖著槍就往山上搜索著走。可惜他沒走太遠，下面的人就發現了動靜。

“他還有幫手，快追，不過他們沒有子彈了，跑不了多遠，一定要抓活的。”

十來名武裝分子再次追了上來，史密斯也顧不到許多了，他借著天空中隱隱的星光，瘋狂地奔跑起來。

“你放我下來，否則咱們兩個都跑不掉。”盧智吃力地拍打著他的肩膀。

“不，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史密斯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覺得自己勇敢異常，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跑。帶著他受傷的教官和死神賽跑。

“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會不會得到點什麽？你……你和我說說，千萬……萬不要睡著了。”史密斯大口喘息著，他的汗水不停地冒出來又落到地上。

折騰了半天後，匪徒們也精疲力竭，追擊的速度明顯放慢了，而逃命的史密斯則不一樣，他要逃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身後石頭和樹木的掩護下，加上夜色的掩護，匪徒唯一的手電筒的光亮也變得細弱起來，看得出來匪徒們並不願意打死他們，子彈不停從他周圍飛過去，想逼近他們停下來。

“如果我們死了，待遇是一樣的，我們的骨灰盒上都將覆蓋著一面中國國旗埋葬，我們的家人會收到一筆不菲的撫恤金，這筆錢應該可以讓你的家人過上幾年安穩的日子。隊長還會幫他們找到一份工作。”盧智輕聲說道。

“我的身上也能蓋中國的國旗？”史密斯有些興奮，因為他知道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

“當然。”盧智肯定地說：“雖然你是亞國人，但你現在是我們的同事，是我們的戰友，是兄弟。不過我現在命令你，馬上把我放下來。”

史密斯沒有力氣回話了，只顧著奔跑，但是盧智明顯感覺到他的體力越來越跟不上了。他已經在這荒山野嶺之上，扛著體重八十多公斤的自己跑了至少十分鐘了。再這樣下去，兩人都會死。

“史密斯，我是你的教官，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趕緊把我放下來自己跑，這幫匪徒眼下還不會讓我死，等隊長一到就能把我救出來。”盧智趴在他的肩膀上，要不是他渾身無力，他非得狠狠地給他一拳不可。

史密斯沒有力氣說話，他只有不停奔跑，他的全部意識只有一個字：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槍聲停了，身後的追兵卻越來越近。

“史密斯，我給你上的第一堂課的第一句話是什麽？趕緊放下來，否則就算活下來我也要處分你。”

史密斯當然知道教官給他上的第一堂課，他給自己上的第一堂課的第一句話就是服從命令。而現在他卻不能服從教官的命令，因為服從這道命令的同時，也意味著他放棄了教官的生命。

身後的槍聲再次響起，而且距離很遠，十幾名黑衣人在沒有任何照明設備的情況下，竟然追上了他們。匪徒們被身後這突如其來的子彈打蒙了，但很快他們反應過來：這是對方的援兵到了。

史密斯聽到了身後的槍聲，他再也堅持不住了，重重地跪下，和他的教官盧智一起摔倒在地上，然後人事不醒，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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