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揚先去洗了一把冷水臉，上了個廁所，將事情的經過仔細地思考了半天後，才去辦公室匯報工作，當然主要是挨訓。

事實上問題相當嚴重。

接通電話後，紀一鴻先是粗著嗓子把他痛罵了一頓。他罵得越兇，路揚反而覺得事情沒那麽嚴重。他皺著眉頭挨了一通罵，然後將電話和自己的臉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副很嫌棄的樣子。但沒有兩秒鐘，計潔又把電話推到他的耳朵旁邊。

“你知道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嗎？你不是個沒腦子的人，為什麽做這種事情之前不匯報？不聽取隊友的意見？你才過去多久，就不停給我惹麻煩，你知道因為你的莽撞，多少人在為你善後跑斷了腿嗎？……”紀一鴻一口氣拋出N個問號，路揚硬著頭接著，一聲不敢吭。

他知道自己在那樣的時刻，沒有辦法克制住體內的熱血澎湃，別說是針對國家政要的恐怖襲擊，就算那只是一起針對普通平民的恐怖事件，他依然會出手。見死不救，讓一條條無辜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他做不到。有很多事情他做得到，唯獨這一條他實在說服不了自己。不管願不願意，他知道自己永遠成不了一名八面玲瓏的政客，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國軍人，有熱血，有激情，信仰正義。

“說話！”紀一鴻在電話那邊憤怒的樣子路揚都能想象出來，這名在秘密戰線上戰鬥多年的老兵很難得表現出這麽不“理智”。

“我錯了，願意接受任何處分，我說完了。”路揚有氣無力地說道。

“沒別的說了？”紀一鴻大聲說道：“你想清楚了，這可能是一次難得的申辯機會。”

“我本來就是錯了，所以沒什麽可申辨的。”

“你們任老大也在這裏，你難道對他也沒有什麽說的？”

任江南雄壯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小子不要犯混，給我仔細想想，回國後想再說恐怕就有點晚了。”

兩位首長的話無疑是一計警鐘，路揚不是傻瓜，他很快就明白了兩位首長的良苦用心，他們罵他，只不過是一個幌子，也許現在他們的身邊，有特殊紀律部門組成的調查組成員。

在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次很嚴肅的問話，他的回答一旦出現偏差，後果肯定會相當嚴重。兩位首長這麽明目張膽地提示他，已經涉嫌犯規了。

明白了這層意思，路揚精神為之一震，大聲說道：“報告首長，有幾個問題我想要說明一下，第一，我受莫那市長辦公室的邀請去參加一個正常的社會活動，在前往市政廳的途中發生了這起事件。當時我們也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襲擊，我們的汽車中槍，這一點我的三名隊友可以作證，汽車上的彈痕還在，上級部門也可以調查。正因為遭到了攻擊，我才采取了自衛行動。我們的行動手冊上寫得很清楚，受到攻擊的時候可以正當自衛，所以我的行動是合理合法的。”

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來：“少校，那你為什麽采取自衛後不率隊離開現場，反而參與了營救行動？”

“營救行動只是一個意外，當然也包含了我個人的一些主觀意識……”

“請你詳細說明一下，你說的個人主觀意識指的是什麽？”

“報告首長，我們是可以離開，但是亞國政府和我國長期以來一直有著友好的關系，就好比兩個朋友，我沒有看到朋友在受難而見死不救的道理，這不符合我國有擔當有責任的大國形象，也不符合我軍的優良傳統和祖先們留下來的良好品德。而且我非常清楚一條，如果政局動蕩，像三X黨這樣親西方勢力上臺，將會對我們造成什麽樣的影響。正是基於這些考量，我才決定出手相救。眾所周知，西方的情報部門包括CIA在煽動和顛覆這樣的事件上無所不用極致，相對起來，我們的很多行動過於保守，已經遠遠落後於他們。我之前就在調查一個美國人，這個事件發生後，我不得不把他們和這件事件聯系在一起。如果我沒有被撤職查辦，我將繼續進行調查。”

陌生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哦，聽你這麽說不但有大格局大情懷，而且有功咯？”

路揚大聲說道：“我不敢求功，但求無大過，同時也真誠地希望上級部門能認真地聽取我的一些建議，改變一下我們目前呆板的工作方式，讓我們放開手腳幹活。而且這次行動的時候我就已經考慮好了，如果行動成功，功我不要，失敗的話我將以個人身份承擔所有責任。”

紀一鴻的聲音平靜多了：“好在沒出什麽問題，亞國政府已經向我們表示了感謝，兩分鐘前，總統先生還親自致電大使為你說情，你好大的面子啊！現在你全心工作，等待上級的進一步調查。”

路揚趁熱打鐵地說：“報告，如果對我的調查還要繼續下去，我請求暫時免去我的隊長一職，讓能者來替代我，我可以馬上回國接受調查。”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是不想背負著沈重的精神包袱來繼續工作，因為等待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達的處分，實在讓我無法專心工作，所以我懇請首長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對我的處理，簡單一點說就是給我個痛快的答覆。”

那個陌生的聲音又在響起：“你這是在要脅組織嗎？”

“不是，也不敢。”路揚果敢地說：“我只是實話實說。”

紀一鴻的聲音：“好吧！我們會開會研究對你的處理，盡量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你答覆，在沒有得到我們的最終處理結果之前，你依然要好好看地工作。老任，你還有什麽要對他說的嗎？”

任江南的聲音：“我沒有什麽好說的。”

電話掛斷了。

幾分鐘後，路揚才知道他在陪總統和內政部長喝茶的時候，和他一起參與行動的三位隊友單獨接受了國內有關部門的問訊，隨後，隊裏的兩名接到指令的隊友再次向三個當事人確認了這些信息。

好在令人欣慰的是，計潔、方正和雲曉鶴幾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一口咬定是自衛行動。而且他們的回答和路揚在某種程度居然“高度一至”，在這麽短的時間和這麽緊急的情況下，想要四個人同時“串供”幾乎不可能，這無形中讓路揚的風險又減輕了幾分。

路揚靠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看起來有些疲倦。計潔悄悄地給他倒上一杯熱茶：“隊長，你現在是不是開始後怕了？”

“後怕？不，我只是覺得有點失望。”路揚端起茶，但是他沒喝，心事重重地想了一下又放了下來。計潔沒有問他對什麽失望，她是個聰明的女孩，而聰明的人很多事情不用問也知道。

“有機會和你爸打電話，請代我謝謝首長。我知道他和我們任老大都在保我，要不然的話，我現在接到的命令肯定是回國接受調查了。”

計潔淡淡地笑了：“你知道就好，我還以為隊長大人除了打打殺殺，沒有一點官場智慧呢！？”

路揚靜靜地看著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助手，她遇事的冷靜和沈著，和自己偶爾表現出來的不理智剛好形成互補。他沈默了半晌，嚴肅地說道：“當然也謝謝你，這是我的心裏話。”

計潔陽光地笑了：“難得聽到隊長的心裏話，你的謝意我接受了，不過關說怕是顯得不夠有誠意吧？”

路揚說：“你一會兒去通知後勤，晚上全體加餐，不吃大鍋菜，全部改成小炒，照著六菜一湯一桌的標準給我整，趁著我現在還是隊長，手上有點權力，趕緊給你們發發福利。”

“行，就讓你假公濟私一回。”

“對了，還得有酒，酒水錢就從我的工資裏扣吧！”

晚餐的時候，後勤和辦公室的人按照路揚的要求擺了三桌，每桌十人，連肖一峰班上的戰士和後勤打雜的包括醫護人員全算上，整個辦事處除了值勤的衛兵，全部到齊。雖然菜的品種相對單一，但用得都是大碗，國內來的廚師手藝不錯，用了半下午時間，將六個菜炒出花來，色香味俱全。也許是知道隊長攤上了麻煩，大家的氣氛並不熱烈。

一頓飯吃得寡淡無趣。

接下來的幾天，上級的處理意見遲遲未到，路揚反倒淡定了許多，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架式，加之沒有出現什麽突發情況，路揚難得地悠閑了一把。

不過第三天天黑的時候，肖一峰來報告說，史密斯帶著他的“成果”來匯報工作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