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吉姆森和他的手下大兵們都瞪大了眼睛，他們完全弄不明白這個瘋狂的中國軍人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他一點也不畏懼死亡，就連颶風他們也被他徹底搞崩潰了。

“路揚，你是一名軍人，得服從命令，我現在以上級的身份命令你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大不了老子陪你一起戰死在這裏。”颶風冷冷地說道，他的語言中的堅定就像冰一樣堅硬。

路揚心裏生出了敬意和愧疚，他沖著颶風苦笑一聲：“謝謝長官的好意，但我可能要違抗你的命令了，這件事如果再繼續下去，只會死更多的人，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這件事死去。如果能用我一個人的命換取你們大家的平安，這買賣還是劃算的。”

他又看著卡拉：“卡拉小姐，請你給我兩分鐘時間，我和我的兄弟們說幾句話，你就當是我的遺言吧！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地死在你手裏了。”

卡拉用默許代替了回答，她感覺到路揚已經抱定了必死之心。

“熊貓，老王，能和你們當兄弟，是我這輩子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情，這種話換了平時小爺真說不出口，可現在不說出來今後也沒機會了，所以你們就讓我矯情這麽一回……好了，矯情完了現在要拜托你們辦事了，我掛了以後，我爹媽就是你們爹媽，菲兒就是你們的女兒，她現在年齡還小，對我這個當爸爸的還沒有太多的概念，所以對她的傷害也小，希望你們照顧好她。”

熊貓和隔壁老王楞楞地看著眼前這個現在讓他恨得牙齒的小兄弟，他很堅強但也很固執，固執得他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去做，哪怕是死。他們太了解他，他們知道無論如何勸說，路揚心意已決，而且這確是一個死結，再和美國人糾纏下去的話，雙方肯定會死很多人。為黃金而死他們覺得不值，但路揚可以為他們而死。

“你們到底答不答應我？給個準話。”

“你這個神經病，瘋子，大傻X，你覺得自己是聖人嗎？你連死都可以自己選擇，你多牛啊！老子不答應你。”隔壁老王的眼裏滿是淚水，這個平時最好笑的兵現在哭得稀裏嘩啦得。

“熊貓你答應我不！”

熊貓也罵了起來：“老子答應你妹！欠抽的混蛋。”

“哈哈哈……”路揚居然大聲笑了起來：“看你們這德性我就知道你們已經答應我了，還給我裝，那這事就這麽說定了。還有水語和良子，他們也是我的親人，你們今後要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妹妹一樣照顧。”

路揚說完又看了看颶風，這個像鐮刀一樣冷酷的家夥靜靜地瞪著他。

路揚先是給他敬了一個軍禮，才緩緩說道：“長官，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你多多包容，你以後可以問熊貓和老王他們，我天生就是個混蛋，到了部隊可沒少給戰友們惹麻煩，你們也是我的戰友我的兄弟，所以請你多多包涵！”

“我真想一槍斃了你！”颶風話冰冷冷的，但語氣卻好了很多。

“你省顆子彈，等下輩子有機會再讓你斃。”路揚依然嘿嘿笑著，盡管他的笑讓所有人心裏陣陣發酸。

“有話就講有屁就放！”

“我死了以後，麻煩你在戰報上寫我是戰死的，千萬不能說我自願死在一個女人手裏的，那傳出去太丟人了。”

“你死都不怕還怕丟人？！”颶風惡狠狠地問道。

“我不怕死，但怕丟人！尤其我還想埋進烈士陵園呢！你們要如實說的話，這烈士的身份就很值得討論了，所以為了不浪費大家的討論時間，最好就這麽向上面匯報，你們也省事還幫了我一個忙。”

颶風和手下的戰友們都無語了，他們縱橫天下多年，卻從來沒見過這樣奇葩的兵。

“你們不說話我就當是答應了！？”路揚楞楞地望著他們。沒人搭理他，大家都懷著覆雜的心情，看著眼前這個和他們一樣又不一樣的中國軍人，無言以對。

夜風拂過他們的臉上，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發自內心的冰涼和傷感。

路揚走到了卡拉小姐的面前，嘴皮動了半天卻沒說出話來，半晌後才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來吧！”

卡拉舉著手槍頂在他的腦門上：“你和他們哆嗦了大半天，難道就沒有一句想和我說的話？”

“對，我還有話說！”路揚轉過身來，大聲道：“我掛了以後，兄弟們千萬不要沖動，我是心甘情願死在她手裏的，誰也不準找卡拉小姐的麻煩，否則我就白死了。但是……”他又望著卡拉的眼睛，冷冷地說道：“如果她言而無信的話，請你們幫我報仇。”

卡拉的臉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過一絲奇怪的東西。“路揚，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朋友，可是你馬上就要死了，卻沒有什麽話要對我這個朋友說嗎？”

路揚又笑了：“現在說這種話還沒有意義嗎？開槍吧！你記住自己的承諾就好，打死我以後，你必須放了我的兩名戰友，而且要保證不得再找他們的麻煩。”

“我答應你！”

路揚閉上了眼睛：“開槍吧！建議你離我稍遠一點點，免得我的血濺到你身上燙傷了你。也不要打我的頭，我這麽帥的人不想死相太難看！”說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位置：“打這裏！”

卡拉退了兩步，旁邊的吉姆森輕輕地拉了拉她：“卡拉小姐，為什麽非要殺了他呢！這麽好玩的人死了太可惜了。”

卡拉沒有理會他的求情，她舉著手槍，瞄準著路揚的心臟……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雙方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人，見多了人世間的生生死死，然而這一刻他們的內心充滿著緊張，悲憤和生死離愁。

路揚等待的槍聲遲遲沒有響起，他睜開了眼睛：“開槍啊！老子等半天了，沒被你打死，嚇都嚇死了。”

卡拉說：“我下不了手，這樣吧！你用我的槍自殺吧！這樣你也體面一點。”

“放屁！自殺才不體面呢！快點開槍！要是你真的下不了手，就放了我的戰友，咱們還是朋友。”

“你想得美！你用我的槍自己了斷，我向你保證只要你一死，我馬上放人！並且再也不找他們的麻煩，咱們的賬從此一筆勾消。”

“好吧！”路揚嘆息一聲：“老子從來沒見過你這麽狠的婆娘，當你的朋友真是倒大黴了。”說著他接過她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路揚！我求求你了，別開槍行嗎？！以後的事咱們再慢慢想辦法解決，求求你了，老子給你跪下了！”隔壁老王痛哭起來，他真的給路揚跪下了。

熊貓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聲不吭，但是他的四肢在發抖，這個經歷了無數血雨腥風的特戰老兵這一刻感覺到了絕望，他自己面對死亡的時候都沒有過的絕望。

“哈哈哈……瞧你們那點出息。再見了各位！不，應該是永別了我的兄弟們。”說完他對準自己的胸口勾動了板機，機械撞擊的聲音讓所有屏住呼吸的人們都聽得真真切切，可奇怪的，槍聲沒有響起，路揚也沒有倒下。

倒是卡拉小姐笑了起來，她笑得花枝招展，笑得放肆而張揚，尤如春天裏風一吹就四處飄落的桃花，然後她撲到路揚的懷裏，狠狠地抱著他，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痛得路揚發出一聲鬼哭狼嚎地的慘叫，叫聲極其誇張且悠長，大有餘間繞梁三日不絕的味道，卻又透著巨大的喜悅，他知道自己終於和這個女魔頭搭成了某種契約。

“我靠！你是不殺我了嗎？”

卡拉小姐終於松開了他：“現在我勉強相信你了，但是你答應給我的補償一定要兌現的。”

“好好好，只要不死，什麽都好商量。”路揚摸著自己被卡拉咬的傷口，皺著眉頭說道：“你就不能輕一點咬啊！痛死我了。”

“痛一下總比死好吧？”卡拉小姐沒好氣地說道。

“我靠，這真是太戲劇化了，嚇死我了，你們以為我真不怕死？我也是被你逼得沒辦法了。”

卡拉慢慢地走向一輛汽車，阿依木然地站在不遠處，手裏拿著一瓶水。這個單純的少女被自己的兩個教官剛才那一番驚心動魄的較量驚出了一身冷汗。

吉姆森笑了起來：“這是我最喜歡的結局，但是我怎麽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路揚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點上一支：“有什麽問題嗎？”

“我怎麽都覺得你們像一對吵架的情人，拉著我們大家來看你們……表演。”

“哈哈哈……吉姆森，你真能扯。”路揚有種劫後餘生加功德圓滿的喜悅，然後他看著自己那幫一臉蒙逼的戰友說道：“我不會死了，你們是不是應該請客。”

隔壁老王一聲不吭地走到他面前，飛起一腳就將他踢倒在地上：“請客是吧！？老子踢死你。”說著又狠狠踢了他幾腳，直到熊貓和颶風兩名手下拉開了他。

路揚整個晚上都在被折騰，但現在他被隔壁老王痛揍了一陣，卻有一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叫道：“老子被你們打餓了，有吃的嗎？”

“吃屎要不要？”隔壁老王怒氣難消。

“除了屎，其他的都行，快點拿來我真餓了。”

吉姆森和一幫美國海豹被眼前這幫中國人給弄糊塗了，但是他們慢慢地終於讀懂了這些中國年輕人。

“夥計們，把啤酒和吃的都拿來！”吉姆森也豪邁地學著中國人的模樣揮揮手，他的士兵從車上搬下幾只箱子，裏面全是牛肉和啤酒。

“媽的，還是你們美國佬好，出來打仗還帶著啤酒和牛肉。”路揚毫不客氣盤腿坐在地上，大口吃喝起來，吉姆森也學著他的樣子坐了下來。

“夥計們一起來喝酒吧！”這名美軍上尉豪邁起來的樣子讓路揚的眼睛都笑瞇了。

剛才還是劍拔弩張的兩夥人，此刻居然坐在一起喝起酒來，就連其他士兵也被路揚這個“神一樣的”中國同行感染了，大家紛紛圍著他坐了下來，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颶風一夥無語了半晌後，終於還是受不了美國佬的熱情邀請，加入到吃喝大軍的行列。一場刀光劍影，被路揚生生給折騰成了兩軍聯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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