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松開我吧，我暫時還死不了。”

劉君來慢慢松開了嘴，嘴裏的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考塞爾掙紮著想離開他的懷抱，劉君來道：“你別動，就這麽躺著吧！”他很滿足的樣子，就算要死，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他輕聲說道：“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但是能和你抱在一起去死，我也是願意的。”

他的話讓考塞爾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揚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神裏，有憐惜、內疚、自責以及深深的愛意，他的眼神讓考塞爾的心裏突然生起一種暖流。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上了你，可是我知道你心裏裝著那小子，所以我不敢說出口，但是現在我要說出來了，我害怕不說出來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他的眼淚嘩嘩地落在她的臉上。

考塞爾靜靜地看著他，她突然好像忘記了疼痛，忘記了生生死死。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以前生活的那個世界裏的男人，更多地像魔鬼和野獸，直到遇到了路揚和他。但是她知道在路揚的心裏，一直有另一個女孩堅強地存在著，他只把自己當成妹妹一樣呵護。

“所以你就放下了槍？”

劉君來點點頭：“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面前死去，所以我放下了槍。你知道嗎？本來我打算這次任務結束後請那小子幫忙向你表白的，可是我沒有想到在這樣情況下親口和你說這些話。”

考塞爾沈默下來，她將頭撲到他的懷裏。

屋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架起了一臺小型的攝影機，旁邊還有一盞照射在他們的身上。

一個蒙面槍手說道：“君子蘭，作為二十一區的一名軍官，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如果你能照我要求的說，我答應放了你和你的女人。”他竟然直接叫出了劉君來的代號，可見他們的情報工作已經無孔不入了。

劉君來只是瞪了他一眼，好像對他的提議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只要你說願意退出現役軍人行列，不敢再和我們為敵，我們馬上就放了你們，我說到做到，否則我們就把你的腦袋切下來，掛在鬧市區示眾。”蒙面大漢說著從門後面抽出一把鋒利的長刀，在他的前面比劃了兩下。

劉君來還是沒有理他，蒙面大漢憤怒道：“最後問你一次，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們現在就動手了。”

“你他媽的沒看到我在求愛嗎？能不能消停一會兒讓我把話說完？”劉君來低吼著，像一頭咆哮的野獸。

“那好，我再給你幾分鐘時間。”

劉君來吼叫之後，幾名蒙面大漢安靜下來，他們大概覺得作為一名二十一區的軍官，投降示弱也應該有一個心理緩沖的過程和該有的姿態。所以他們耐著性子，繼續聽他在跟一個受傷的女孩表白。

這大概是世界絕無僅有的愛情宣言了，面對著敵人的刀槍和死亡威脅，一個男人將心中的深情款款地展露給他的愛人，這是多麽殘酷且浪漫的聲音？

幾名蒙面槍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說話，像在欣賞一場愛情舞臺劇一樣，過了一會兒，幾名蒙面槍手走了出去，房子裏就只剩下了一名槍手。他眼睛楞楞地盯著他們，手中的槍口卻始終沒有挪開。

劉君來繼續說道：“其實上次回來，我就特別想邀請你去我的家鄉看看，遺憾地是沒有成行……後來我還一直想找機會跟著路揚去你家裏看看的。”他就這麽自言自語地念叨著，考塞爾始終趴在他的懷裏，一聲不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了槍聲，而且槍聲越來越激烈，那名一直看著他們的蒙面槍手站了起來：“君子蘭，你沒有時間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點說，否則你和你女人就要死在這裏了。”

“來吧！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說著他摟緊了考塞爾：“你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一名槍手跑了進來：“這女的給我拖走當人質，把君子蘭這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宰了！”兩名槍手提著槍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拖開了考塞爾，沒有人註意到她滿嘴的血。

另一人用槍對準了劉君來的頭，就在這時，看似脆弱無比的考塞爾突然掙脫控制，瘋了一樣地撲向那把指著劉君來的手槍，她拼命咬著那支拿槍的手，另外一名槍手從她的後背開了一槍……與此同時，劉君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他上半身的繩子奇跡般的斷裂了，他提起插在他面前的那把長刀，手一擡就將那把拿槍的手臂削斷，不等開槍的那個槍手反應過來，他幾乎是淩空撲上前來，一刀捅進那個可惡的家夥的嘴裏，幾乎是將他釘在地下。而後他抽出刀來，翻身將自己腳上的繩子削斷，不等斷手的那個家夥起身，他一腳將他踢出數米，他人剛剛落地，他又追上去又是一刀，直接將他劈成了兩半。

他抱住考塞爾，她已經不能說話了，只是拼命地抓緊他的手，生怕一松開他就消失了。

“考塞爾！我的好妹妹啊！”劉君來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他哭得那麽傷心那麽無助，這時候的他，一點也不像是個成熟穩重的鐵血硬漢，而是一個失去了愛人的可憐男人，考塞爾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牙齒生生地咬斷了綁在他胸前上的一節繩子，為他贏得了一條生路，而自己滿嘴是血。

都說士為知己者死，其實女人何嘗不能？劉君來抱著渾身是血的考塞爾，她慘白的臉上居然帶著一絲笑容，也許，她已經知足了，這個年輕的女孩經歷了太多的苦難，但是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她幸運地碰到了兩個發自內心愛她的男人，他們把她當成最親的親人一樣寵著，讓她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充滿著耀眼的光芒。

她的手慢慢地松開了，無力地垂下……

他知道她已經離開了，他把她慢慢地放在地上，撿起地上的手槍跨出門外。很久以後，劉君來才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終於理解了鐮刀和路揚，理解了他們為什麽對敵人是那麽地冷酷無情，因為在他們冷酷無情的背後，是撕心裂肺的失去，而這種失去抽走了男人所有的溫暖。

二十一區的兵也是人，不是超人，更不是機械。他們只是比普通人有更多執著，也承受著更多痛苦和悲傷，僅此而已。

因為考塞爾的離去和泥鰍的生死不明，路揚和劉君來在這個晚上變成了野獸，他們不顧到處是陷阱，到處埋著炸藥，大開殺戒，幾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見敵必殺。

薩裏克的組織本想通過報覆行動讓二十一區以及所有反抗他們的人產生畏懼，結果他們的報覆非但沒有使他們卻步，反而更激發了他們不共戴天的沖天豪情。

那一夜，註定是二十一區的悲傷之夜。

山裏獵殺持續了一夜，當東方發白，太陽重新照耀著大地的時候，戰鬥已經基本結束，參與這次動行的槍手有十四人死在路揚和劉君來的槍下，兩人被武警擊斃，一人向武警和公安投降。而那名始作俑者的清虹，卻神奇般地失蹤了，她受了傷能跑多遠？難道還有人逃脫了？戰鬥開始後，當地調來了上近千名武警和民兵，將周圍這片山林各個路口嚴密封鎖了，這群並沒有太多出色表現的武裝歹徒幾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這個清虹到底去了哪裏呢？

戰鬥結束了，劉君來躺在山上的一塊石頭後面，他不願意再動一下。路揚沒有喊他，他跟隨著搜山的隊伍慢慢往回走。因為礦場一帶的炸藥並未引爆，所以那裏被劃為了禁區，只允許爆破專家和警犬進入。

所有的人看到了路揚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會把他和二十一區那個兵王平頭哥聯系在一起，他全身滿是煤和泥巴，當然還有血。幾名醫生和警察圍了上來，但被他推開了：“我沒事！考塞爾呢？”

“她還在礦場裏。”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說道，因為這個軍人身上彌漫出來的殺氣他都能夠感覺得到。

“為什麽不把她擡下來？”路揚冷冷地問道。

“礦場現在是危險區域，爆破專家不同意我們現在進去。”

路揚瞪了他一眼，他跨過警戒線大步走向礦場，那是一片真正意義上的雷區，生命的禁地。幾名警察攔住了他：“兄弟，裏面真的不安全，最好不要進去。”

“死就真的有那麽可怕嗎？我的妹妹現在躺在裏面，我不希望她被炸得我到時想找都找不到她，所以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她抱出來。”沒有人再敢攔他，因為他這個理由沒人能夠拒絕。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路揚走進了那片危機四伏的死亡之地，十多分鐘後，坑場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爆炸，所有的人感覺到了大地在顫抖，在怒吼，那排礦工宿舍瞬間有半邊踏了下來。

礦場裏面，除了路揚還有五名爆破專家正在做業。

空氣中滿是硫磺和火藥的味道，大家站在原地，幾名警察在不停地請示和聯絡，但是沒人再敢往前一步，現場負責指揮的公安局長也陷入了迷惑。

這時，聽到爆炸聲的劉君來飛快地跑了過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下：“裏面有沒有人？平頭哥呢？”

一個武警戰士指了指礦場：“他進去了，裏面還有其他幾位兄弟。”

劉君來沒等他說完，他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向了礦場，他知道，爆炸聲可能還會響起，但是他顧不上了，因為在那裏面，有他的生死兄弟，有他的愛人，還有他可能從未謀面過的同志。

人群沈默下來，沒有人再說話，大家默默地看著劉君來的背影，他們的眼神，就像看著路揚跑進去時一樣。

一個年輕的武警突然罵了一句：“他媽的！”罵完以後他背起了沖鋒槍也跟著沖了進去，一個年輕的警察也提著槍沖了進去，然後第三個，第四個……越來越多的戰士沖向了那片死亡之地。

“等等！都他媽給我站住！”人群中突然有人一聲吼叫，蘇朝輝帶著海豚出現在隊伍裏。“最多進去五個人，其他的原地待命，如敢違反，軍法從事。”他粗暴地將幾名戰士踢了回去，然後帶海豚和那兩名最先沖出來的武警及警察沖進了礦場。

現場負責指揮的當地公安局長和同蘇朝輝一起趕到的一名武警支隊長壓制住了蠢蠢欲動的人們，他們覆述著蘇朝輝的命令：“聽從長官命令，違者軍法從事！”

大山沈浸在一片壓抑和悲傷的情緒裏，卷起了陣陣山風，拂過人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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