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連忙壓下了他的槍：“玩笑開過頭了，怎麽拿槍對著自己人？”

張隊長沒有做聲，他終於冷靜下來，揮揮手示意大家原地待命。他知道路揚說得沒錯，這黑燈瞎火的野外，讓手下們去和一個擅夜戰和叢林戰的特戰老兵去對抗，無疑是將一群羊羔趕去給老虎送禮。而且鄭廣川並沒有再傷人，說明他不願意和政府為敵。但如果把他逼急了，後果就難以預料了。

周圍的戰士們也一片沈默，就連開始拿出槍的幾名警察也放下了槍，退到了一邊。因為路揚說得話大家都聽明白了。

看著張隊長沈默不言，路揚也意識到自己過份了，他上前低聲說道：“張隊，你也不要怪我，等完成了任務，我隨便你怎麽告我，也隨便你們怎麽處分我，但這是戰場，容不得半點疏忽大意，尤其是作為指揮官要保持足夠的冷靜，否則就會有人因為你的決定犧牲生命。”

張隊長半晌說道：“也許是我沖動了，忘記你們是二十一區的人了。”

“領導，這次任務完成後，你的處罰輕點就行。”路揚笑了笑，給張隊長敬了一個禮——打了人家一嘴巴，多少給人家留點面子。說完他轉身從車上取下裝備：二十一區的黑色作戰服、夜視儀頭盔、95-1自動步槍、防彈衣、通訊器材、手槍、軍刀。他們在一群警察和武警的註視下換上裝備，等三名二十一區的兵換好裝備後，他們作為精英中精英的氣勢一下子浮顯上來，他們靜靜地望著前面這片樹林。好像隨時等待一聲令下，他們就能沖進去撕碎掉一切。

“路揚，要不再聯系一下蘇中隊？我總覺得不太放心。”海豚試探著問道。

“再等等，天馬上就要亮了。”路揚凝視著這夜空，東方隱隱已經發白，然後他打開了連接了新型單兵數字偵察系統的戰術手機，上面的定位顯示，蘇朝輝依然在原來位置附近的一千米範圍之內，看來他並沒有急著出手，雙方都是高手，很可能在對峙或者談判。

所有的人都沈寂下來，大家都在等待著，等待著鄭廣川能夠被蘇朝輝兵不血刃帶出來。鄭廣川惡性殺人案的案情已經漸漸明朗，所有人的內心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對他的同情。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在等待又一個黎明的到來。就在這時，前方山坡的樹林裏，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槍響剛剛落下，海豚和海馬幾乎不約而同地同時沖進樹林，路揚轉過身來：“張隊長，讓兄弟們繼續原地待命，請相信我們能夠處理好。”說完也大步追上，只見三人動如脫兔、健步如飛，沒一會兒就像幽靈一般地消失在樹林裏。

“張隊，怎麽辦？”一名警察焦急地問道。

張隊長想了想說道：“聽他們的，對付鄭廣川，我相信他們比我們更專業。”

天色漸漸亮了，隱隱的光穿過頭頂的樹蔭，將樹林慢慢照亮，半山腰上的樹林中，鄭廣川一動不動地坐在草地上，連頭都沒擡一下。他對面站著手裏握著手槍的蘇朝輝，他的槍口已經指向了地面，雙手無力地低垂著。看到路揚三人跑進來，他慢慢地轉過身來，沖著他們淒然一笑。

“蘇朝輝，這兩槍都是你開的，鄭廣川根本就沒有攻擊你，但是你他媽居然殺了他，我現在負責地告訴你，你他媽等著上軍事法庭吧！”路揚暴跳如雷，他恨不得狠狠地撲上去，將眼前這個自己的上司和戰友暴揍一頓。

“送我上軍事法庭吧！”蘇朝輝嘿嘿地笑了笑，但是他笑起來的樣子在昏暗的晨光下，看起來比哭更難看。

路揚指了指他：“你他媽等著。”說著他走到鄭廣川的身邊，沒想到鄭廣川突然擡起頭來說話了：“你叫路揚？”

“你沒死啊？！”路揚有些驚喜地問道。

“暫時還沒死，不過也快了。我讓蘇朝輝開槍吸引你們進來，就是想見見你，當面感謝你一聲。”鄭廣川擡起頭來，他的臉色有些慘白，但是臉上卻同樣掛著幾絲笑意：“感謝你讓我在臨死前還出了一口惡氣，真是感謝你小兄弟，二十一區能有你這樣的血性的兵，是二十一區的財富。”

“你認識蘇中隊？”

鄭廣川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繼續坐在原地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路揚嘆息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點上一支遞給了他：“別說了，咱們君子協定，你現在向我們自首吧！我保證請軍隊最好的律師幫你辯護，爭取把你的命保下來，萬一沒有成功，你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出來，我們保證盡力去幫你做到。”

“謝謝你！”鄭廣川接過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好像在喃喃自語道：“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離開了二十一區，當年讓我手打傷一個新兵，導致了兩個人的悲劇，雖然後來我給那個新兵補償了一筆數額很大的錢，但是悲劇已經釀成，這也許就是報應吧！”

大家都沒有說話。鄭廣川繼續說道：“我知道不管是什麽律師都救不了我，所以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我從那兩個混蛋那裏，把原本就屬於我自己的錢拿出了回來，就埋在樹林中間的那棟小屋子裏的床下，我進監獄後，你們幫我把這筆錢交到我老婆孩子的手中，千萬不能把這錢交公，你能做到嗎？”

路揚想了想：“可以！我保證把這錢一分不少地送到嫂夫人的手中。”

“第二件事可能有點難為你，所以你可以拒絕。”鄭廣川苦笑一聲。

“你只管說！”

“槍斃我的那天，我希望由你來掌刑，可以嗎？”

鄭廣川的這個要求是路揚始料未及的，他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位老兵，半晌才問道：“你為什麽有這樣的要求？你是想讓我背負一輩子的內疚嗎？”

“當然不是！”鄭廣川靜靜地看著他，說道：“我希望由你來送我最後一程，我不想在死在別人手裏，能死在自己人的手裏，尤其是自己欣賞的人手裏，我走得會踏實很多。”

路揚想了想，答應了：“好吧！如果能讓你走得舒服一些，我願意送你一程。前輩，自首吧！我們親自帶你回二十一區受審。”

“我是被二十一區除名的人，沒有資格押回去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路揚看了看站在一旁沈默不語的蘇朝輝，問道：“蘇中隊，他是不是我們二十一區的人？”

“是！”蘇朝輝聽到路揚的話，他的眼睛一亮，然後很肯定地聽聽頭說道：“除非他死了就不再是，這是二十一區的規矩，只要是從二十一區離開的人，不管是什麽理由離開的，只要在外面犯了事，都要被押回二十一區，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好！能死在二十一區，那也是我最後的運氣不錯。”鄭廣川說著站了起來，將雙手平移伸到路揚的面前：“我現在自首！”

路揚從海馬的手中接過一把手銬，給鄭廣川戴上：“前輩，我雖然不願意這麽做，但是對不住了，因為國法無情，軍法無情。”

鄭廣川點點頭，什麽也不說了。

天色已經大亮，清晨的陽光照射著大地，世間又恢覆了一絲活力，只是已經立秋，樹林裏的地面上，鋪滿了一地頹廢的枯黃，萬物蕭瑟，人心破碎。

當四名二十一區的兵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沈默了，警察默默地打開了車門，數名荷槍實彈的軍警押送著鄭廣川上了車，車隊慢慢出發了。兩個小時後，一份特殊的軍隊通報就傳到了地方公安部門，很快，移交犯人的手續就辦理完成，還沒有進入看守所大門的鄭廣川被迅速押解上了一輛部隊的特殊車輛，由蘇朝輝、路揚、海豚和海馬四人親自押運回基地。

汽車剛剛到基地門口停穩，早就等候在那裏的兩名軍事法庭的軍官帶著糾察迅速將鄭廣川押上另外一輛汽車，然後快速駛離。回來的路上，蘇朝輝一句話也沒說，看到汽車走遠後，才突然狠狠地瞪了他們三人一眼：“你們自己知道後果，跟他們去吧！晚點我再來收拾你們。”

原來，大門口還有兩名保衛處的軍官和幾名糾察等在那裏。

“蘇中隊，你這是公報私仇。”路揚這才有些後怕，禁閉室他是呆怕了。海豚和海馬更是緊張不已，連忙向蘇朝輝求情，但是蘇朝輝理都不理他們，昂首挺胸向大隊部走去。

一名保衛處的少校走上前來：“哥幾個請吧！我也是奉命行事，別讓我們太為難。”

路揚看了看他：“兄弟，你給我們說實話，你是奉誰的命來抓我們？”

“不要瞎琢磨了，實話告訴你們吧！這是政委親自下的命令，你們這次麻煩不小，搞不好還得陪鄭廣川一起上軍事法庭。”少校說著揮了揮手：“把他們的槍下了，帶走！”

“等等！”路揚急了：“這事和他們兩個沒關毛錢關系，帶我一個人走就好了，管他們什麽事？”

少校瞪了他一眼：“這時候就不要逞強了，帶走！”

路揚重新回到了他第一次被關押的禁閉室，那間黑房子他太熟悉了，他曾經在這間黑房子裏，打破了二十一區單人禁閉時間的最高記錄。現在他又回到了這裏，好在這一次，有海豚和海馬兩個躺著中槍的家夥陪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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