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前一後，穿過醫護站的過道，沿著一條石頭鋪成的小路，進入後面一處花園式的小院子，院子的中間有一個小亭子，宋繼飛和鐮刀坐在那裏等他。

路揚敬禮：“報告，需要我匯報這次任務的過程嗎？”

宋繼飛說：“不用了， 這次任務的所有細節我們都了如指掌，你坐下吧！我們想和你聊聊。”

路揚依言坐在旁邊的石凳子上。

宋繼飛很嚴肅地說：“讓你參加這次特殊的考核，是大隊部研究後做出的決定，因為每一個即將加入‘影子’特別行動組的預備成員，必須經過這一關，現在，我代表二十一區大隊部正式通知你，你通過了這次特殊的考核。”

路揚說：“那就是說，我有資格加入什麽‘影子’特別行動組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鐮刀開口了：“不一定，在我看來，你除了有幾分勇氣加運氣，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我欣賞的東西，相反，你有些感情用事，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在我的小組，這是不允許的。雖然我這個小組的兵，在本質上和二十一區的其他兵沒有什麽不同，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但是我們執行的任務更加艱難，更加危險，更加隱秘，我們的訓練當然也更加殘酷。不過如果你想試一試，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讓你以見習成員的身份和我們一起執行任務和訓練。”

路揚看著眼前這個身高一米七、八左右，其貌不揚的傳奇人物，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地說：“報告參謀長，我可以表達自己的個人意見嗎？”

“當然可以！”

“報告參謀長，我不想進什麽‘影子’特別行動隊組。”

進入‘影子’，幾乎是每一名二十一區特種兵夢寐以求的事情，因為只有進入到這個隊，就意味著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名世界頂級的特種兵，這裏是軍人的巔峰。在場的人驚訝地看著這位年輕的中尉，他們沒有想到路揚會有這樣的回答。

宋繼飛說：“理由。”

“理由很簡單，我不想跟著一名冷酷無情的長官一起出生入死。”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直面無表情的鐮刀的臉上，居然閃過一絲悲涼。

宋繼飛說：“中尉，請註意你的措詞。”

“報告參謀長，我已經很客氣了。”

“說說你的依據。”宋繼飛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這名優秀的年輕軍官，心裏有一種五味雜陳的覆雜感覺。

“我的依據很簡單，第一，他明知道這只是一次考核，卻在考核過程中對我像敵人一樣痛下殺手，毫不留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讓我在水裏倒立了三分鐘，這是一個人的生理極限，不客氣地說，我在水裏的那三分鐘，生命是以秒計算的，隨時可能死亡，我個人認為，這已經超過了考核的範圍。”

“繼續！”

“第二，我不了解這位中校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他肯定不是一個受人愛戴的長官，因為道理很簡單，戰友們並不喜歡他。所以，我也沒辦法接受一個這樣的長官領導我，甚至說是主宰我的命運……我說完了。”

路揚的話像刀子一樣在鐮刀的心裏劃過，他甚至有一種想站起來給自己辯解的沖動，但是他沒有，因為他是鐮刀，高傲冷酷，無數次與死神擦身而過的軍中之神，而這一切，憑的是他的實力，而非運氣。他的臉上再次閃過一絲悲涼，然後迅速恢覆了冷漠的樣子。

他靜靜地看著路揚：“那你可以走了。”

路揚看了看參謀長：“參謀長，我想知道大隊會怎麽處理金槍魚，是讓他退伍還是？”

宋繼飛臉色也不好看：“這你管得著嗎？”

路揚繼續站在原地：“他的傷是我造成的，我只是想知道。”

宋繼飛終於沒再堅持，他嘆息一聲說道：“他的問題大隊還在研究，以後你自然就知道了。你自己的問題，回去好好地考慮一下，你可以走了。”

路揚不依不饒地說：“金槍魚這樣的兵，讓他退伍就是浪費人才，或者說是被我們拋棄了，這是不對的，我希望大隊部好好考慮一下，可以安排他去其他中隊……”

“滾！”宋繼飛終於發火了。

“是！”路揚轉身離開了，蘇朝輝也趕緊追上他，剛出院門，蘇朝輝就一把拉住他，然後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你是個豬腦子嗎？你怎麽想的？”

“中隊，我哪裏不對了？”路揚被中隊長揍得有點莫名其妙。

蘇朝輝恨恨地瞪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多少人想進影子，你倒好，大手一揮推得幹幹凈凈，那是一個更能證明你價值的地方，你懂嗎？還有，誰讓你那樣對鐮刀說話的？你了解他多少？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你知道那些話會有多傷害他？豬腦子。”

路揚被蘇朝輝一頓痛罵，罵到他辭窮理屈，吱吱唔唔了半天，才說：“我哪都不想去，就想跟著你蘇中隊混，行了吧？”

蘇朝輝哭笑不得地瞪著他，手指在他臉上指了半天：“我怎麽攤上你這麽一個兵，熊貓，熊貓，死哪去了。”

早就等候在外面的一堆兵裏沖出熊貓來：“到！”

蘇朝輝氣壞了：“帶這個愚蠢的平頭哥回他的宿舍，我現在不想再看到他，這幾天都不想看到他。”

“是！”

沒等他走人，七、八個兵圍了上來，前呼後擁地簇擁著路揚回他宿舍去了。

十分鐘後，一堆兵分成了兩幫，一幫以熊貓和泥鰍為代表的老兵，他們和蘇朝輝一樣把路揚痛罵了一頓，另一邊以老游劉君來等人為代表的新兵團隊，他們力挺路揚和他們繼續站在一起。

路揚帶病在身，所以休息了兩天後才參與訓練。這兩天裏，他基本都呆在醫護站，和金槍魚作伴，沒事陪他天南地北聊，倆人迅速打得火熱，有了路揚這種一流的扯蛋高手，金槍魚自然就不寂寞了。慢慢地，路揚也知道了金槍魚情況，他的真名叫鄭燦，是個農村兵，老家就是本省的，離二十一區的基地才兩百公裏不到。

幾天後，路揚開始了訓練，就再也沒有見過金槍魚，第三天傍晚，他再次去醫護站找金槍魚的時候，病房裏已經空了，醫護站的護士說他已經轉到了軍區醫院去了。路揚有些失落地出來，到基地的一樓的小賣部給李佳怡打了個電話，自從上次分別後，這是他第一次給她打電話。作為特殊單位的成員，李佳怡也習慣了他經常消失幾個月沒有任何的音信。

“帥哥，等你一個電話不容易啊！說吧！是不是又有什麽事找我？”李佳怡在電話那邊輕松地調侃他。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呵呵，給你說正事，水語已經出院了，學校的處理結果也出來了，趙光明和張教員調離學校，這一次算是你贏了。”

“什麽？只是調離？”路揚罵道：“這種王八蛋走到哪禍害到哪，依我看得關起來。”

李佳怡笑道：“行了路少爺，你就別憤世嫉俗了，我實話給你說吧，他家老爺子是省軍區的一位不大不小的領導，調離算是好的啦！”

“真是拼爹的年代啊！”

“你也不問問他調到哪兒了？”

“他調到哪兒了？……該不會調到你們醫院了吧？”

李佳怡輕笑一聲：“你猜對了，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充滿諷刺。”

“這麽離譜啊？真調到你們醫院了？”路揚幾乎無語了。

“調到我們醫院後勤部門，怎麽啦？你擔心了？緊張了？”

路揚沮喪地抓著電話，看著不遠處，石小雨走了過來，他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那種人，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好。對了，給你說個事，我一個戰友轉移到你們醫院了，他叫鄭燦，臉部受傷，是我打傷的，所以你得空的時候，幫我去看看人家。”

李佳怡緊張地問：“你怎麽打傷戰友啊？路揚我告訴你，你別犯渾啊！”

“放心吧！不是故意的，只是訓練事故。”

李佳怡說：“好吧！我一會兒找個時間去查一下，找到了就去看看他。對了，你就沒什麽向我匯報的？”

路揚呵呵笑道：“向首長匯報一下，我們馬上要集訓，又要累成狗了。”

李佳怡呵呵笑了，突然八卦地問了一個問題：“你們那有女兵沒？”

路揚看到石小雨已經走過來了，於是大聲說道：“我們這兒女兵倒是有，但都是些女漢子，母老虎之類的，你問這幹嗎？”

“關心你的人生大事啊？不應該嗎？”

“應該，應該。”倆人又聊了幾句，總是聊不到“核心內容”上來，再加上旁邊有幾個兵假裝一邊買東西，一邊在偷聽，於是這次通話就到此打住了。

掛了電話，他看著石小雨滿懷仇恨地瞪著他。

“路揚你說清楚，誰是女漢子誰是母老虎？”

“誰是誰知道！”路揚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石小雨一張臉紅撲撲的，在後面挖苦道：“你臉皮真厚，明明有女朋友，還對著我媽媽的照片表白，真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蔔。”

路揚這時候才想起來，石小雨長得太像公墓山裏埋著的那個叫柳詩雨的女烈士，難怪他一直覺得她長得似曾相識呢！

“你是柳詩雨的女兒？”

“哼！”石小雨卻不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告訴他：“金槍魚托我轉告你，他很好，讓你不用為他擔心。”說完她轉身走了，留下幾個兵圍了過來：“平頭哥，你怎麽得罪這位姑奶奶了？你還向人家媽媽的照片表白？這是怎麽回事？說說。”

路揚裝模作樣地幹咳了幾聲：“這個，這個……你們就沒發現嗎？”

幾個兵好奇地問：“發現什麽？”

“沒有發現她在胡說啊！”路揚說完這句話，跑得兔子還快，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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