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老師及時制止了幾近失去理智的路揚，把他從犯罪的邊緣拉了回來。

“路揚同學，趕緊放手，再不放心真要出人命了。”

路揚這才松開了手，刀疤倒在了地上，如蒙大赦，重回人間，死裏逃生的刀疤挽回自己老大的顏面，他掙紮著繼續向手下發號施令：“給我弄死他。”

他的幾個小弟畏手畏腳地看著路揚，路揚吐出一口血水：“來，誰不上來誰是我孫子。這裏是三樓，來一個老子摔死一個。”

他眼中的兇狠終於讓刀疤一夥徹底土崩瓦解，他們扶著刀疤就想跑，但是路揚不依不饒的：“站住，給我老師跪下道歉，否則你們今天誰都走不了。”

刀疤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本錢，他靜靜地看了路揚一眼，他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來一種讓他膽寒的兇狠，他知道，如果路揚再一次沖上來，自己絕對不會再這麽幸運了。

語文老師拉了路揚一下：“算了，讓他們走吧！”

路揚幾乎是吼了起來：“不行，我再說一遍，跪下道歉。”

所有人看著像個瘋子一樣的路揚，他們驚呆了。刀疤終於無法堅持，幾個混混跪了下來，那個帶他們來的混蛋居然嚇哭了，然後，他們爬起來，像見了鬼一樣地跑出了學校。

路揚是出於自衛，抵抗來自社會的暴力行為，加上老師和同學們的一致求請，所以學校方面並沒有處罰他，將此事息事寧人，不了了之。但是路揚再走在街上和校園的時候，無論是高年級的男生還是街上的混混，對他都換了一副嘴臉，混混們更是管他叫“揚哥”。

成了揚哥的“路揚”體會到了拳頭帶給自己的尊重，沒人再找他的麻煩，但是他卻不停地在縣城找別人麻煩，他的身邊迅速圍了一大幫小弟，有高中的同學，也有社會上的小痞子。“揚哥”經常說一句話：“什麽？西街的麻子欺負誰了？約他出來，我和他聊聊。”

聽到這句話的地痞流氓，比上了公安的通緝令還要膽寒，因為和揚哥聊聊的後果無不是被路揚打得滿地找牙，跪地求饒，並且要當眾發誓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路揚就像個武俠小說裏的那種無師自通的武林高手，他越來越能打了，每打一架，他的“功力”就提升一層，他就像是一個正義的使者，維持著縣城的江湖道義，但是他除了打遍縣城的流氓地痞，其他一件違法犯罪的事都不做。以至於有一次一個年輕的民警在接到被打的混混報警後，哭笑不得地對他說：“你雖然打的是壞人，但我拜托你今後你下手不要這麽重行不？再重一點就要犯事了。”

路揚就這樣在讀完了三年高中，在學校老師的一片“阿彌陀佛”聲中畢業了，而且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

分數出來的時候，當年那個語文老師，後來是他的班主任讓劉浩把路揚叫到了辦公室，學校已經放假，人很少。辦公室裏，還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解放軍軍官，路揚認識軍銜肩章，他看得出來這是一位上校。那位上校一邊面無表情地坐在辦公室的一張桌子後面喝茶，一面打量著進門的路揚。老師打著哭腔地送給了路揚一支派克鋼筆：

“路揚，我拜托你一件事。”

路揚笑嘻嘻地看著這位一直比較喜愛他的班主任，說：“請老師吩咐。”

“畢業以後，別再這麽渾了行嗎？”

路揚接過老師贈送的鋼筆，嘻皮笑臉地點點頭。

“你能嚴肅一點答應我嗎？”

路揚終於收起了笑，很鄭重地點點頭。

老師說：“你這種天不怕地不怕，好打抱不平的性格，有點英雄好漢的味道，在亂世絕對能成就大事，但現在是和平的法制社會，容易闖禍，明白嗎？”路揚點點頭。

“這位解放軍的首長要和你聊聊，你坐下來，好好回話。”班主任說完這話，還不忘給他擠眉弄眼地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你要好好表現喔！班主任說完後出去了，並順手把門關上。路揚沒有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就是路揚？”

路揚嗯了一聲。

“你知道我是誰嗎？”

路揚搖頭：“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個上校，至少是團一級的幹部。”

“喲，看不出來你還認得這個。”那位上校頓時來了興趣，他把椅子往前挪動了一下。“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嗎？”

路揚搖頭。

“坐下來聊。”

路揚沒坐，他依然吊兒郎當地站在原地。

“你應該怎麽稱呼我？”上校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我應該叫你解放軍叔叔，還是叫你首長？或者叫同志？”路揚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並不喜歡眼前的這身軍裝，也不喜歡穿著這身軍裝的人。

上校細細地打量了路揚一番，突然隱隱地嘆息一聲，好像在自言自語：“長得真像你爸。”

上校的話像一聲驚雷響起，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也有過父親，是他把自己帶到了這個世界。

“你認識我爸爸？”

上校有些傷感地點點頭：“何至是認識，我們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兄弟。”

“我爸爸是個叛徒，是個逃兵，是個罪犯……”

“放屁！誰給你權力這樣評價自己的父親？”上校大怒，差點吼了起來，他手中的茶杯也狠狠地敲在了桌上，水從杯子裏跳了出來，四處逃竄。但只是一會兒，上校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重新坐回去。

“首長，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上校靜靜地盯著路揚：“你叫我什麽？首長？你現在還不能叫我首長，你應該叫我叔叔，明白嗎？因為我是你爸的兄弟，是他的戰友。”上校的臉上掛滿了傷感，路揚甚至從他的眼眶裏看到了亮晶晶的東西，他無法理解這種感覺，只是木然地點點頭。

“我告訴你，你爸不是逃兵，也不是叛徒，更他媽不是什麽罪犯，他是英雄，他是一名光榮的解放軍軍官，小子你給我記住咯，今後不準再那樣評價自己的父親。”

路揚聽到這句話，他從小受到的委屈一點點閃過心頭，他第一次從別人的嘴中，聽到有人說他的父親是個英雄，他激動起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上校嘆息一聲：“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很多事情要你自己慢慢去了解。我今天到這裏來，就是想告訴你，你的大學通知書我退了，我要招你入伍，去當兵，去繼承你爸未盡的事業。”

路揚一楞，但是他的反對態度非常堅決：“你憑什麽不讓我上大學，我不喜歡當兵。”

“你小子信不信我抽你？”上校再度發作，他蹭地站起身，眼睛瞪著路揚，像要冒出火來：“憑什麽不讓你上大學？就憑你是路風明的兒子，就憑我是路風明的兄弟，就憑我供你讀了十二年書，我告訴你，你沒有別的選擇，我如果再放任你這麽下去，你盡早會毀了自己。”

說完這番話後，上校意識到眼前還只是一個孩子，他的神情柔和了一些，有些自責地嘆息一聲：“這些年，我一直忙於自己的工作，對你沒盡到該盡的管教，我也有責任，但是這一次，你一定要聽叔叔的，跟我到部隊去，好嗎？”

路揚沒有再說話了，面對著眼前這個陌生的親人，他不知道說什麽，但是他能夠感覺到，他對自己發自內心的一片關愛之情，他就像一個長輩，對自己有愛，也有恨鐵不成鋼的遺憾。

那天下午，路揚在老師和同學們的註視中，被一個解放軍軍官帶走了，後來路揚才知道，這位上校叫李國慶，是7319部隊的一位團長，負責到他的家鄉來招兵的。

那一天，李國慶上校先是帶著路揚上醫院體檢，路揚身體的各項指標都靠近完美，這讓李團長很高興，從醫院出來，他帶著一大堆東西和路揚一起回家，吃晚飯的時候，奶奶當著他的面，把自己交給了這位“李叔叔”，交給了部隊，幾個月後，路揚經過再一次嚴格的體檢，通過了招兵程序，沒多久，就成為了一名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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