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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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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如柳絮,似蘆花,一團團、一簇簇,飄飄灑灑,一夜之間,到處是白蒙蒙的一片。

府裏的小廝在天還未亮時,便開始清掃地面,等主子們起床時,青石路面幹幹凈凈,沒有一點兒水漬和積雪。

姜嬈披著件雪白鬥篷,耳珠垂下海棠紅的耳墜,青絲搭在細肩,在漫天如絮的雪花中,露出的肌膚欺霜賽雪,愈發顯得明媚動人,宛如雪中狐一般。

雪光浮在姜嬈的面上,瑩潤光華,光耀明朗。

“小姐好美啊!” 哪怕與姜嬈朝夕相處,游玉仍會驚艷於姜嬈的美貌之中。

姜嬈淺淺一笑,纖腰微步,繞過幾叢菊花,“游玉,待會兒記得給院子裏的小廝送去些熱茶吃食,還有,多備些醫治風寒的藥丸,給侍女小廝們送去。”

“小姐,奴婢知道了。” 游玉應下,“在南陽,您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給府上的下人發藥丸、發棉衣,來了開封也是如此。托小姐的福,侍女還有小廝少受了不少罪。”

一旁負責掃地的小廝聽到這番對話,望著姜嬈遠去的裊娜背影,默默感嘆,表小姐眉目如畫,玉容雪膚,真真是人美心善。

他們這些掃地的下人,寒冬臘月最是難熬。不管是大雨滂沱,還是滴水成冰,需時刻註意並清掃路面,不能有積雪、水漬,也不能結冰。

這樣一來,每到入冬時,便會有不少侍女、小廝受寒生病,可他們這些下人,不方便看大夫,有能耐的下人,掏不少銀子弄些藥丸吃,沒錢的下人,只能硬挺過去。

如今表小姐給他們發藥丸、發厚厚的棉衣、棉靴,還有熱姜茶和吃食,他們這些下人渾身暖和和的,也不需要多掏銀子買藥治病,幹活也更有勁了。

他們這些小廝,見過不少開封貴女,像表小姐這般貌美的女郎,並不多見。

一般昳麗的女郎總是矜貴驕縱,可表小姐來府上大半年,對待他們這些下人也很是和善關懷,沒有一絲輕蔑,府上的下人,各個都喜歡表小姐。

姜嬈先去了姜綰的院子,讓府上的繡娘給姜綰做幾件錦裘取暖,然後又去到晏老國公那裏。

“外祖父,這是嬈兒給你做的錦靴,靴底厚軟,您換上試一試。”

晏老國公笑呵呵的接過來穿在腳上,老人家上了年紀,渾身瘦骨嶙峋,一般的靴子他穿著不舒服,容易硌腳。

而姜嬈給他做的靴子,穿上去舒舒服服的,穿上去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外孫女就是貼心。

晏老國公十分滿意,“嬈兒有心了。”

晏老國公年紀大了,姜嬈陪著他用了早膳,又陪著他老人家下了幾盤棋,說了一會兒話。

晏老國公受不住冷,姜嬈又讓下人在屋裏放了幾個火盤,給他老人家取暖。

“行了,別陪我這個老頭子了,去找你表哥他們去吧。”

“外祖父可是嫌棄嬈兒了?不願讓嬈兒陪您了?” 姜嬈清透的眸子狡黠的看著晏老國公,哄著他開心。

晏老國公面色慈祥,“外祖父可不嫌棄我們嬈兒,你們年輕人有話聊,祖父不拘著你,指不定二郎一會兒就來找你了。”

說曹操曹操到,晏安進來屋子,“ 祖父。”

他又陪著晏老國公說了一會兒話,“祖父,太子今日生辰,孫兒帶著表妹赴宴去了。”

“你們去吧,這是我送給太子的畫,二郎你替祖父送到太子手裏。” 晏老國公和祁毓乃師生關系,即便晏老國公已致仕多年,他仍關註著祁毓。

離開晏老國公那裏,雪粒紛飛,飄揚在發間和面容上,還飄落在姜嬈纖細濃密的長睫。

晏安用溫熱的指腹抹去姜嬈長睫上的雪粒,面前的女郎,脖頸處圍著一圈雪白的絨毛,給她增添幾分嬌憨。

朱唇榴齒,目含漣漪,在朦朦朧朧的皚雪中,美得撩人心弦。

晏安給姜嬈系緊鬥篷,從一旁小廝那裏拿過一個小巧精致的紫銅南瓜手爐,遞到姜嬈手心,“嬈兒,冷嗎?”

姜嬈搖搖頭,“我不冷。”

晏安一手撐傘,兩人繼續朝前走去,他語氣慵懶,“可是表哥覺得冷,怎麽辦?”

姜嬈唇畔浮起一抹笑,女郎的素手包裹著晏安的手背,“表哥,這樣可好?”

二表哥又來撩自己,不就是想和自己牽手嘛!

晏安一把反握著姜嬈白皙修長的素手,唇角噙笑,帶著女郎朝前走去,雪地上留下兩行整齊的腳印。

東宮中,今日是太子的生辰宴,眾位皇子還有公主們都在。

除了祁恒,其他皇子們一個個對太子恭恭敬敬,送上精心準備的賀禮。

祁恒下了馬車,闊步走在最前面,將顧明熙遠遠留在後面。

顧明熙板著臉,自打成親後,祁恒從不曾給她什麽好臉色,盡管顧明熙有諸多怨言,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她咽下了這口氣,眼下重中之重是平平安安的誕下孩子。

今日是太子的生辰,她聽說姜嬈也會來參加。

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為了掙一口氣,也為了在姜嬈面前炫耀,顧明熙精心打扮,跟著祁恒前來赴宴。

雖然祁恒不喜歡她,可畢竟她肚子中懷著孩子,吃穿用度自是上等,羅裙上金絲銀線熠熠生輝,步搖翠羽樣式精致,顧明熙打扮的榮華富貴,她要在姜嬈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彰顯自己的皇子妃身份。

祁恒面上表情冷冰冰的,他素與太子不和,今日不過是做面子功夫,才會前來參加太子的生辰宴。

他徑直落了座,時不時飲著酒,覺得沒什麽意思。

門口的太監出聲,“晏大人到,福寧郡主到。”

祁恒握著酒盞,將視線移到門口,一旁的顧明熙亦是如此,她已許久未見姜嬈,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她面前炫耀。

郎君俊挺清峻,如亭中芝蘭玉樹,女郎綽約明麗,婉婉如畫的容顏在蕭瑟的冬日越發耀眼,兩人並列走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相配,真真是天作之合。

顧明熙看見姜嬈的一剎那,臉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她費盡心思的想要將姜嬈比下去,可與姜嬈相比,她濃妝艷抹太過俗氣,而姜嬈風姿綽約,看上去清透又自然。

祁恒的眸光落在姜嬈的面上,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腦海中難以抑制的想象著,若有朝一日,姜嬈躺在自己身下,委身與他,被他玩弄著,這該何等刺激暢然。

祁恒又將視線移到晏安面上,眸子中閃過一絲狠毒。

祁毓收到晏老國公親手題的字,很是高興,他沖晏安敬了杯酒。

不多時,祁宣帝身旁得用的太監又送來幾盤賞菜、各種金銀珠寶等,當做賜給太子的賀禮。

天子賜的賞菜是必須要吃完的,趕在下雪天,熱氣騰騰的菜肴到了東宮,早已沒了一點熱意,就這樣,太子還必須感恩戴德,用的一點不剩。

看著這番場景,姜嬈倒是一點兒也不羨慕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羨慕這些皇子公主們。

宴席開始,祁恒冷眼旁觀,沒有什麽好臉色,沒人敢上前搭理他。

太子也不搭理他,和晏安說的盡興。

晏安一邊和太子說話,一邊註意著姜嬈的動靜,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二人之間絲絲縷縷的情意。

而祁恒這邊,祁恒和顧明熙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顧明熙打腫臉充胖子,她給祁恒夾了一筷子菜,擠出一抹刻意的笑,“表哥,這是你最喜歡吃的。”

祁恒嫌惡的看她一眼,並不做聲,也不吃她夾的菜。

顧明熙尷尬的笑了笑,又給祁恒倒了一盞酒。

祁恒順勢將酒盞扔到一旁,不給她一點面子。

酒盞砸在地面上骨碌碌作響,這一動靜引來其他人的註意,顧明熙面上的笑意掛不住。

與祁恒交好的一位皇子緩解這一尷尬,睜眼說瞎話,“ 三嫂賢惠,待三哥可真好。”

顧明熙順著臺階下,她理一理鬢發,刻意的炫耀,“ 你三哥待我也好,知道我管著皇子府大小一切事宜辛勞,每日都讓我喝一碗燕窩,不讓我太過勞累。如今成了皇子妃,府上的事那麽多,有你三哥陪著我,我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了。”

話音落下,她看著姜嬈,“福寧郡主,等開年你也要出閣了,可要好好學一學如何管理府上的事宜。”

“呀,瞧我這記性。”顧明熙矯揉造作的一笑,“ 等你嫁給晏大人後,你上頭還有一個長嫂呢,管家的事估摸著也輪不到你。再說了,你也不是皇子妃,我和你說的這些,你也體會不到。”

“是嗎?” 姜嬈面上綻開明艷的笑,“ 原來管家這麽辛苦啊,怪不得三皇子妃看上去這麽憔悴呢,沒一點兒精氣神,塗脂抹粉都掩蓋不了你的憔悴困倦。”

聽到姜嬈這麽說,顧明熙面上的笑意僵在那裏,姜嬈這張嘴可真是伶牙俐齒,專門挑她的痛處反擊。

顧明熙心裏不忿,她特別想將姜嬈被祁恒擄走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傳出去,壞她的名聲,可是又考慮到祁恒的聲譽,只得作罷。

顧明熙諷刺道:“ 女子空有美貌,就如花瓶一般,中空易碎。我自是不如福寧郡主容顏出眾、明艷大方。好在三皇子不嫌棄我,願意讓我成為三皇子妃。”

她這是故意諷刺姜嬈徒有美貌、沒有內涵!

姜嬈漫不經心一笑,看來自己的長相,確實紮了顧明熙的心,不然她怎麽總是針對自己!

晏安清潤出聲,慵懶的接過話,“三皇子妃確實不如嬈兒容顏出眾,嬈兒人美心善,這一點可是陛下都曾稱讚過的。不過三皇子妃也不必妄自菲薄、看不起自己。”

顧明熙十分郁悶,她才沒有妄自菲薄、看不起自己呢!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姜嬈接著道:“無風不起浪,方才三皇子妃言,你與三皇子恩愛非常,倒與那些傳聞大相徑庭,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顧明熙臉上的笑意越發淡薄,語調高了幾分,“傳聞自然是假的,福寧郡主是個聰明人,怎可相信那些傳聞?”

她心裏氣的嘔血,這個姜嬈,先是抨擊她的長相氣色,接著又特意點明她和祁恒不和,將她費盡心思所掩飾的,一點點暴露出去。

“是嗎?” 姜嬈似笑非笑,“ 俗話說得好,無風不起浪。只是些傳聞而已,三皇子妃不必這麽緊張。”

太子出了聲,“福寧郡主說的有道理,三皇子妃何必這麽緊張?”

顧明熙臉色訕訕,不再說什麽。

祁恒瞪顧明熙一眼,低聲訓斥道:“你給我安分點,還嫌不夠丟人嗎?”

顧明熙難以置信,“ 若不是你不給我面子,何至於此?”

“行了,別再讓人貽笑大方了,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 祁恒眸中盡是嫌惡的神色。

宴席甫一結束,顧明熙氣沖沖上去馬車,對著裏面正閉目養神的祁恒一通指責,“你當著這麽對人的面訓斥我?我可懷著你的孩子呢,你不幫我就算了,一點兒也不給我面子。”

祁恒不耐的睜開眼,“ 你瞧瞧你像什麽樣子?潑婦罵街,不嫌丟人!”

“你嫌我丟人?” 顧明熙尖銳的冷笑幾聲,“你搞清楚,如今我才是你的皇子妃,我為你懷著孩子。你不就是今個見到姜嬈,看見她那麽美麗動人,賊心不死。可惜,你死了這條心吧,姜嬈不是你的女人,你再怎麽覬覦,她也不屬於你。”

“好端端的,你發什麽瘋?” 祁恒語氣冷冽。

顧明熙毫不客氣的指責,“難道我說錯了嗎?姜嬈一進屋,你的眼睛都直了,直盯盯的望著她。你嫌棄我丟人,其實真正讓人不齒的,是你自己。姜嬈已經是晏安的未婚妻了,你還這麽不知羞恥。”

祁恒神情越發冷硬,“瘋子,胡說八道,別拿你惡毒的思想來揣摩我,我對她的感情,沒你說的那麽不堪。”

“我是瘋子?我惡毒?” 顧明熙冷笑道:“ 你裝什麽癡情的聖人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屋子裏掛著姜嬈的畫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新擡進府裏的那個女人,和姜嬈有三分相象?”

顧明熙指著祁恒,“你哪是喜歡她,你就是饞她的身子,你下.賤!”

被顧明熙這般指著鼻子罵,祁恒猛的起身,一巴掌扇在她的面上,“你說夠沒有?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顧明熙這一段時日因著腹中的胎兒洋洋得意,母憑子貴,就連顧貴妃都要和她說些好話。

今日冷不丁被祁恒扇了一耳光,她頓覺受到了屈辱。

“ 你敢打我?我可懷著孩子呢!” 她利落的一巴掌扇在祁恒面上,同時用尖利的指甲抓花祁恒的臉。

還沒出去東宮,兩人互相毆打起來。

這一通動靜可不小,還沒離去的那些皇子、公主、晏安和姜嬈,皆目睹了這一場鬧劇。

方才還在刻意炫耀,不一會兒就翻車了,顧明熙和祁恒再一次淪為笑柄。

目睹祁恒被抓花的臉、還有顧明熙臉頰上的掌痕後,姜嬈深覺,“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再正確不過了。

像祁恒和顧明熙,兩個人在一起雞飛狗跳的,互相磋磨、禍害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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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沒親眼目睹這一場鬧劇呢?”

聽聞了祁恒和顧明熙在東宮大打出手的事情後,晏三郎有些遺憾,“顧明熙那樣的女子,太可怕了,不過祁恒也是自作自受。”

晏安一邊聽著晏三郎說話,一邊摸了摸姜嬈的手面,還好,沒有涼意。

“表哥,你不冷嗎?” 姜嬈好奇的問著晏安。

外面飄著雪,二表哥穿的並不厚。

晏安低笑一聲,細碎又低沈,“我是男子,不覺得冷。再說了,有嬈兒在表哥身邊,表哥更不會覺得冷。”

和晏安與姜嬈相處這麽久,晏三郎如今對他們二人的親密舉動已經免疫了,“二哥,表哥,咱們出去走走吧。”

鵝毛大雪紛飛,後花園那裏已有一枝臘梅悄然綻放,是這白茫茫一片中最亮眼的一抹紅。

府上的幾位郎君還有姜嬈,閑著無事出去走一走。

晏大郎、晏三郎等人在前面,姜嬈和晏安兩人在後面,兩人悠閑自得,閑庭漫步。

經過覆著白雪的樹下時,一縷北風吹拂,樹枝上簇簇雪團洋洋灑灑的落下枝頭,宛如一夜春風來綻放的梨花,紛紛落在姜嬈的鬢發和衣衫處。

晏安趕忙擡起臂膊,用寬敞的衣袖籠罩在姜嬈頭頂,為她遮擋著落下的雪粒。

晏安肩頭不可避免的也落下了雪花。

姜嬈笑盈盈看著他,踮起腳尖兒拿著帕子擦去晏安肩頭的雪,春筍般的指尖觸碰上他光潔的下巴,朱唇貼在他的唇角。

輕輕一個吻,很快便離去。

“好了,表哥,咱們走吧。” 姜嬈親了晏安一下後,心滿意足。

“二哥,表妹,快過來幫幫我。” 不遠處晏三郎沖著他們二人揮手。

就這麽一會兒時間,晏大郎和晏三郎幾個打起了雪仗,幾個人合夥攻擊晏三郎一人,晏三郎眉頭染上了白雪,看上去頗是滑稽。

他餘光看到姜嬈和晏安走進,手中的雪團偏移,本是準備砸到晏安身上,卻不小心朝著姜嬈飛去。

晏安順勢攥著姜嬈的皓腕,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拿著雪團,朝晏三郎身上招呼。

“表妹,二哥,你們也欺負我。” 晏三郎上躥下跳,扯著嗓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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