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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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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蕭輕霂一睜眼就瞧見了一雙亮晶晶的眸子,下意識地探頭過去親了一下他的眼睛,聲音裏帶著初醒的憊懶,緩聲說:“盯著我做什麽?”

路千棠眼神靈動地沖他笑:“在等殿下要給我的東西。”

蕭輕霂輕笑,側身過來半瞇著眼看他,伸手緩慢地摸他的頭發,說:“急什麽?答應給你的,還能跑了不成。”

路千棠很慢地嗯了一聲,又半撐起身看著他,說:“但我還是著急。”

蕭輕霂無奈地嘆了口氣,坐起身說:“那起吧,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叫人弄了些清淡的。”

路千棠跟著他下了床,很快地換好了衣裳,很有眼力見地去幫瑾王殿下束腰帶,說:“我吃什麽都行,不挑嘴。”

蕭輕霂手指在他發頂上頓了頓,說:“你不是不愛吃芹菜嗎?這也叫不挑嘴?”

路千棠擡眼看他,理直氣壯:“不喜歡,但是可以吃,不算挑嘴。”

蕭輕霂捏了他的下巴,說:“不是告訴過你,不喜歡的可以不吃——在別人那裏受委屈,在我這裏不能再受委屈。”

路千棠替他正好了腰帶,撥開他的手,笑說:“小題大做,這算什麽受委屈——殿下快著點,我急著要收殿下的東西。”

蕭輕霂擡手敲了他的額頭:“沒心沒肺的小崽子。”

瑾王府的早膳說著清淡,還是林林總總地擺了一桌,路千棠有些納罕,說:“殿下的早膳都這麽奢靡。”

蕭輕霂掂著筷子就敲他的頭,說:“你要是能說清楚自己愛吃什麽,我還能這麽費勁嗎?”

路千棠揉了揉頭,笑說:“都說了不挑嘴,殿下非要糾結這個,怎麽還怪我。”

蕭輕霂實在不想再跟他爭這個,擺擺手:“吃你的飯。”

他們早膳用了一半,卿知從屋外進來行了禮,語氣歡喜,說:“殿下,都禦史樊大人剛剛打發人送了幾尾鶴頂紅金魚過來,好看得緊,真像鶴一般,樊大人說這魚得細養,奴婢就叫人把這幾尾魚養在後庭院那方新引的活水池塘裏了。”

蕭輕霂沒什麽興趣,只點頭說讓她看著辦。

路千棠本來正在吃粥,手捏著勺子不動了,仔細聽完了,認真發問道:“鶴頂紅金魚是什麽樣?魚怎麽會像鶴?”

卿知笑說:“魚的身子是銀白的,頭頂一團紅,像是鶴的冠,所以說像鶴——路副將若是感興趣,可以來後庭院看,那魚在陽光底下更好看呢。”

路千棠側頭看了一眼四殿下,說:“殿下,我能去看看嗎?”

蕭輕霂說:“你想去就去,誰還能攔你……”

他這話還沒說完,路千棠立刻撂了勺子,說:“殿下,現在就去看吧。”

蕭輕霂挑眉,微嗔地瞥了卿知一眼,又說:“用完早膳再去,你的粥吃完了?”

卿知掩嘴笑,揶揄道:“這金魚可以餵些白芝麻,這就給副將備好,一會兒來玩就是,眼下嘛,先陪我們殿下好好用膳吧。”

蕭輕霂又瞥她一眼,說:“就你會挑時間,替我們小將軍好生養著那魚,待會兒就去驗。”

卿知笑著告退了,蕭輕霂掃眼就瞧見路千棠要囫圇地結束早膳,筷身啪地敲在他手背上,說:“細嚼慢咽。”

路千棠的手一縮,又揉了揉自己的手背,撇了撇嘴繼續吃粥,還不忘埋汰他,說:“殿下比我以前的習字師父打人還疼。”

要不是他在吃粥,蕭輕霂就要上手捏他的臉了,氣不順的瑾王殿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語氣不善道:“你再貧,本王就焚琴煮鶴,讓那魚以清蒸的姿態出現在你的午膳裏。”

路千棠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說:“殿下連這個都要呷醋?”

蕭輕霂睨他一眼,沒好氣道:“也不知道是誰愛臭美。”

路千棠得逞一般地沖他笑,又低下頭繼續吃碗裏的粥去了。

半刻鐘後,瑾王殿下在院內的小竹亭裏喝茶,瞧著那個在池邊歡歡喜喜捧著白芝麻餵魚的人影深感無力,覺得端午這人要跟魚過了,於是順便把送魚的人都在心裏記了一筆。

路千棠半天又轉回他身邊,說:“殿下,這魚真的好像鶴,我頭一次見,太稀奇了。”

蕭輕霂輕輕搖著折扇,說:“這些魚別一直餵,小心叫撐死了,你就沒得玩了。”

路千棠晃了晃手裏的芝麻,說:“我自己吃掉了,沒有餵太多。”

蕭輕霂蹙眉,頗感無奈道:“你怎麽還吃上了?這個能吃嗎?”

路千棠笑笑,遞出去給他,說:“卿知姐姐說這個是熟芝麻,可以吃,她說魚吃不了這麽多,就是拿給我吃的——殿下嘗嘗嗎?”

蕭輕霂臉上掠過不明顯的笑意,手上收了扇,把折扇放在了石桌上,沖他勾勾手,說:“你過來。”

路千棠很是聽話地撂了小碟,坐到了他邊上。

蕭輕霂突然扳著他的下巴咬了一口他的臉頰,嘴唇緩緩貼上他的唇珠,輕聲說:“那給我嘗嘗。”

蕭輕霂在他身上討了一個綿長的吻,唇齒間充盈著芝麻的熟香,路千棠有些沒反應過來,雙手不自覺地攀在他的肩上,舌尖被領著纏來繞去,只能微仰著頭去接他的吻,發出小動物喘氣的哼聲。

蕭輕霂用力地吮了他的舌頭,路千棠有些吃痛,齒間驟然一緊,他的那顆尖牙磕在了瑾王殿下的下唇上,粘膩的吻間瞬時滿是血腥味。

蕭輕霂嘖了一聲,放開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說:“怎麽還咬人。”

路千棠這才瞧見他的下唇被碰出了血,有些手足無措,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地又貼了上去,細細地把他的嘴唇上的血跡一點點舔掉了。

這舉動實在讓人沒法無動於衷,但瞧過去他眼中又是一片澄澈,恍如晴日下的鏡湖,讓人覺得對著這樣的眼睛起歹念真是情何以堪。

蕭輕霂屏息半晌,才無奈嘆息著把他從身上拉起來,聲音也柔下來,真像哄小孩一般,說:“還要跟魚玩嗎?”

路千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像是在猜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半晌才拽著他的袖子說:“不玩了。”

蕭輕霂點點頭,說:“端午節嘛,就該拿點東西辟邪去災的,我瞧人家小孩都掛香囊,也給你一個。”

路千棠看著他從身上掏出一只香囊,只是與往常見到的那種不同,是個環形鏤空的小香囊,瞧著倒像是一塊白玉玉玨,模樣很是精巧。

路千棠接過來就聞到一陣清涼的味道,有些納罕,說:“裏頭是什麽香?聞起來涼涼的。”

蕭輕霂想了想說:“大概是金銀花、薄荷、荊芥,還有蔓荊子什麽的,專門叫人給你調的這個,讓你下下火、去去晦氣。”

路千棠在手裏把玩了半晌,笑道:“我哪那麽多火……”

路千棠說著看了他一眼,探頭過去悄聲說:“殿下才要下下火。”

蕭輕霂擡手就用折扇敲了他,說:“你再狼心狗肺一個。”

路千棠縮了縮,又湊過去親了他的臉頰,討好般地跟他笑,說:“謝謝殿下。”

蕭輕霂被他這副樣子逗得心情甚佳,唇角噙著笑,眼尾微挑,說:“你要給我的東西呢?”

路千棠猶疑了一下,手指在領口摩挲了好一會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我昨天去了一趟仲煙裏的寺廟,求了一根紅繩回來,把它纏在端午節的五彩繩裏了。”

他這才緩緩從懷裏掏出一根五彩繩,握了瑾王殿下的手,慢條斯理地給他綁在手腕上,看他的眼神近乎虔誠,說:“希望殿下百病不侵。”

蕭輕霂安靜了一會兒,笑說:“你倒是喜歡信這些東西。”

路千棠晃了晃那只小香囊,得意道:“你不也是。”

蕭輕霂輕輕嘆了口氣,微擡手腕打量了一下這根不一般的五彩繩,又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臉,說:“放心,不會再病了。”

路千棠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還沒問出口,就被額頭上落下的吻打斷了思緒。

他聽見那位殿下輕聲說:“你待在我身邊,就比那些神言妙語都好。”

秦歡翎得了吩咐叫人在營地邊上都插了艾,放低了聲音說:“副將說了,我們也圖個吉利,辟邪驅穢,往後京西營裏的那群人再來尋釁,都不準理,這是郢臯,犯不上跟他們動手。”

秦歡翎說著瞥了一眼那個傷還沒好全的倒黴兵,指了指他,說:“前車之鑒啊,都記住了。”

他說著又看向那個兵,說:“為了撈你,咱副將真是沒少被人甩臉子——你們自己心裏掂量清楚,咱在梁袞是頭一份,但現在就他娘的什麽都不是,不管什麽,就都得忍著,多的是人想瞧我們自己出亂子。”

他說完喝了口茶水,說:“雖然過節,但是不要偷酒喝,不然逮住了夠你們吃一壺的。”

底下唉聲嘆氣地應了聲,裏頭有個騎都尉叫陳宣的,中等身形,平日裏不溫不火,早先和秦歡翎一起參的軍,和他關系一直不錯,這會兒瞧總說這話的人不在,忍不住發了問:“平日副將不都在營裏待著,怎麽今天沒瞧見他?”

秦歡翎突然神采飛揚起來,故弄玄虛道:“哎呀,這可不能說,讓頭兒知道了要扒了我的皮。”

這些人頓時都騷動起來,七嘴八舌地要聽個所以然,秦歡翎嘖了好些聲,說:“你們別害我啊,咱頭兒有佳人相約,這種事能亂說嗎?他可不叫說出去。”

那陣意味深長的起哄聲快要掀翻營房的頂了,秦歡翎一臉志得意滿,說:“哎呀,別看他上了馬提著刀兇成那樣,一說起這個,臉都紅了,嘖嘖嘖,你們是沒瞧見,眼神飄忽,臉皮子薄得很。”

陳宣哼了一聲:“你還敢亂說,小心他回來真扒了你的皮。”

秦歡翎仍舊眉飛色舞,說:“哎!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他不就不知道了——都還聽不聽?”

營地裏一說起美人佳話一個個的比誰都積極,秦歡翎更是上躥下跳,添油加醋胡編亂造了一通,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自己往被攆去說書的道路上推了又推。

他們這邊正說著,營房的門被哐地一腳踹開了,幾個穿著京西營官服的兵態度蠻橫地闖了進來,嚷道:“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們營裏有人丟了點東西,四處找不著,來你們這瞧瞧,不介意吧?”

有人噌地站了起來,罵道:“在哪丟的在哪找,闖我們營地幹什麽!”

秦歡翎按了他一下,平穩了語氣,說:“不知道你們丟了什麽,我們可以幫你們一起找。”

那領頭的譏諷地笑了幾聲,說:“看看、看看,老子還沒見過啊,還有賊要幫人找東西,那也得問問人家敢不敢叫你們找!”

秦歡翎臉色一變,示意他們都別動,說:“我覺得還是好好說話能叫你們早點找到失物,無憑無據地冷嘲熱諷應該也沒什麽用吧。”

京西營那群人裏突然有人嚷了一聲:“喲,你們副將今天不在啊?也是,昨天在我們指揮使底下當那麽久孫子,這得多大打擊啊,回去瞧大夫去了?”

秦歡翎頓時一陣怒氣直沖上來,聽他們哄笑簡直想把這群人的腦袋削下來,冷靜半晌才冷言冷語道:“不是找東西嗎?不找就滾,沒人想聽你們廢話。”

“等著啊,我們得好好找找,嘖,什麽鬼騎,不就是一群不人不鬼的東西,也得瞧瞧如今陛下還用不用你們。”

“死乞白賴待在郢臯不走,還等什麽?等人家的剩飯嗎?”

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

“不是在等封賞吧?嘖嘖,我們官家是宅心仁厚,沒把這些闖宮的逆賊砍頭都是仁慈,還想要封賞?還是滾回梁袞看沙漠吧。”

秦歡翎的拳頭捏得越來越緊,低聲說:“叫他們說去,不要找麻煩,我們是什麽樣,我們自己清楚就是。”

有人悶著聲深吸了幾口氣,說:“什麽世道。”

“用命拿功勳的兵竟然還要看這些皇城蛀蟲們的臉色,可笑。”

秦歡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是,他們就是蛀蟲,就當我們讓著他們了,忍一忍吧。”

那些人耀武揚威地把他們的東西掀得亂七八糟,又陰陽怪氣地轉回來,說:“那東西也不大,屋裏是沒找著,說不準你們藏身上了——我要搜身。”

陳宣忍無可忍,猛地擡手摔了茶碗,罵道:“你們算什麽玩意兒,一群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東西,不過是家裏掏了兩個錢捐了個屁也不是的破官,跟誰擺譜呢!爺爺在戰場砍外敵的時候你們還在窯子裏醉生夢死吧,成天壓榨平頭小百姓你們算個狗屎的官!校場養的狗都比你們叫得動聽,呸!渣滓。”

那個領頭的瞬間變了臉色,指著他吼:“你他娘的再說一遍!你算個什麽東西!敢這麽跟老子說話!”

陳宣冷笑:“有意思,挨罵還要再聽一遍,這麽喜歡啊?嘖,看來說到你們心坎上了。”

那人擡手就要打人,被身後的人拽了回去,秦歡翎突然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低聲說:“他們這是想讓我們先動手啊,我們偏不——陳宣,罵他!”

陳宣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都尉,你當放狗呢?”

秦歡翎拍拍他,說:“聽你罵完啊,我心裏舒坦多了,誇你呢。”

旁邊都樂上了,來找事的那幾個臉色發紫,又死纏爛打地嚷上了:“你們不敢叫搜身,就是心裏有鬼!”

陳宣又冷笑:“是嗎?那我懷疑你們這麽撒潑罵街不像個男人,敢不敢脫光去繞營地跑一圈證明證明自己,不敢你們心裏就是有鬼。”

“你!你!”

那人叫氣得說不出話,臉色五彩繽紛,跟長了毛的紫薯餅似的。

這時突然有人闖進了營房,叫秦歡翎:“都尉!不好了!那邊有好幾個兄弟突然咯血,渾身抽搐,快去看看吧!”

秦歡翎臉色一僵,忙往外走,說:“突然咯血?請大夫了嗎?”

那小兵說:“已經去請了。”

來找事的那幾個人還想裹亂,剩下的人擡腳把他們踹了開來,給秦歡翎讓出條道,叫他出了營帳。

路千棠午膳被蕭輕霂盯著嘗了一堆菜,非要他說出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來,結果光嘗菜都飽了。

這會兒正被這位殿下按在貴妃椅上帶著莫名的意味揉著小腹,路千棠惦記著剛剛摘的枇杷,根本沒有領會他的意思,還擡手推他:“殿下我想去吃枇杷,我能起來了嗎?”

蕭輕霂咬上了他的喉結,又磨又舔,有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意味,聽他呼吸亂成一團,才說:“你今天不是來陪我的嗎?”

路千棠楞了楞,點頭:“是啊。”

蕭輕霂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下:“餵完魚去摸蝦,摸完蝦又去拈花,剛剛又爬樹去摘枇杷——這院子這麽好玩?”

路千棠遲緩地笑了笑:“摸到的蝦給殿下了,摘的花也送殿下了,殿下還要生我的氣嗎?”

蕭輕霂低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那你再給我點別的。”

路千棠剛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就被他的吻剝奪了說話的權力,只能感覺到四殿下那只為非作歹的手。

路千棠在瑾王殿下那雙執筆撚玉的手下被勾起了慍熱的感知,虛虛地去抓他的手,喘著氣說:“殿下,天還沒黑……”

蕭輕霂說:“棠棠,我想要這個,不可以嗎?”

路千棠從喉間溢出一聲輕哼,也伸手去碰他,蕭輕霂伸手便扯了他的衣裳,炙熱的吻流連到他的胸前,激起他一陣陣難以自制的戰栗。

路千棠掛在胸前的小香囊亂晃,清涼的香味也被蒸成了暖香。

路千棠被他咬得心頭發麻,就推了推他,難耐道:“殿下,不要咬我。”

蕭輕霂輕笑,話語間有些含糊地問道:“不要咬哪裏?”

他語罷還故意用舌尖頂了頂含在唇間的那一點綿軟,讓人抖得更厲害。路千棠難受得打顫,只好抿了唇只顧著喘息,無力地抓了抓瑾王殿下垂下的長發。

路千棠被他碰了碰膝蓋,就自己擡腿纏到了他的腰上,坦露的小腹在他的廝磨中也變得一片粘膩,不一會兒就有些難以忽視的辣意。

路千棠不自覺扯了他的頭發,輕聲說:“殿下,疼。”

蕭輕霂在他身底下一通亂蹭,弄得他只會喘叫,路千棠鬧了一臉熱汗,順著脖頸淌到胸膛上。

蕭輕霂親了親他的嘴唇,正要進入正題,突然門被叩響了。

路千棠被驚了一個哆嗦,就聽門外有人高聲道:“營裏出了事,好些人起了怪病,請副將快去看看,都亂成一鍋粥了。”

路千棠頓時清醒起來,就要起身:“殿下,我得回去看看。”

蕭輕霂神色不耐地替他攏了衣裳,說:“真是要命——洗洗臉再去,還沒做呢鬧這麽多汗。”

路千棠有些抱歉地瞧了瞧他,湊過去親了他的臉頰,說:“處理完我就回來。”

路千棠進了營地就瞧見了急得團團轉的秦歡翎,快步走過去問道:“怎麽回事?大夫來了嗎?”

秦歡翎語速和臉色一樣急躁,說:“請了好些個大夫,說可能是中毒,但誰都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毒,頭兒,你說這怎麽辦?”

路千棠臉色也不怎麽好看,說:“人都在哪?我去瞧瞧。”

秦歡翎帶他進了那間營房,一間屋裏躺了將近七八個人,不是在猛咳吐血就是抽搐著嚎叫,像是入了魔怔一般,看著極為嚇人。

路千棠走過去看了看脈象,也覺得一團亂麻,瞧那幾個大夫討論了許久,開口問道:“請問大夫,能確定這是中了毒嗎?”

有個年紀最長的老大夫緩緩說道:“將軍放心,不是疫病,剛剛老朽看了他們的癥狀,不敢確定,但中毒的可能性極大。”

路千棠心煩意亂,說:“中的什麽毒能這個樣子?瞧上去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要人命的東西。”

另一個大夫接話道:“的確如此,我們懷疑是一種長期服用才會慢慢發作的毒藥,只是鄙人才疏學淺,還得再回去翻翻書。”

路千棠揉了揉眉頭,拱手道:“麻煩諸位了。”

一直沒說話的一個中年大夫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驚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我師父倒是和我說過這毒,說這不是大齊的東西,好像是外頭弄進來的,很是陰毒,時間久了能把人的身體完全拖垮——”

這大夫突然開始團團轉,自己嘀咕上了:“到底是什麽來著……”

路千棠心裏咻然一沈,聯想到了另一些東西,上手抓住了那個大夫,說:“能請師父來看看嗎?我去請。”

那位老大夫慢悠悠地來營地看了一圈,不怎麽說話,只吩咐徒弟抓些什麽藥,說完就要走,路千棠屏退了旁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問道:“大夫,請問他們多久能好起來?”

那大夫看著他,緩緩道:“我也不是什麽聖手,只是見過一次這種毒,多少知道些許,這些藥也是試一試,不能保證治好他們,只怕是要長期養著,仗怕是不能打了——至少這兩年不能了。”

路千棠吸了一口涼氣,說:“請問這是什麽毒?不是大齊的東西嗎?”

大夫搖了搖頭,說:“你還是問問他們是不是吃了什麽外來的東西,聽說這毒和茴香的味道很是相像,我沒有見過這毒的本尊,都是從別的前輩那裏聽來的,說是要吃上月餘,才會慢慢毒發,至於多長時間毒發,我也不能說清楚。”

路千棠心跳愈來愈快,又說:“如果我猜的不錯,咯血抽搐應該只是毒性初發的情況,若是到……會怎麽樣?”

那大夫打量了他一會兒,說:“的確如此——當初我見過的那位,已經半邊身子都探進了閻羅殿,這毒來路不明,要對癥下藥太難,只能先吊著命,這毒真是像只為了折磨人才制出來的,藥與毒也不過一線之隔,實在讓人膽寒啊。”

路千棠屏息問道:“那這個毒,會不會讓人身上沒有熱氣?暑日也鮮少出汗,或是畏寒?”

老大夫瞇著眼想了一會兒,說道:“應當是會的。”

路千棠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摸了一通,又慌慌張張地說:“您稍等,有個東西想請您看看。”

路千棠拿著白瓷藥瓶的手抖個不停,低著身遞給他:“您看看這個藥。”

大夫接過來聞了聞,神色突然肅然,問他:“敢問副將,這藥是哪裏來的?”

路千棠眼神沈沈,唇抿得很緊,說:“我想知道這是什麽藥。”

這大夫瞧他神色不像剛才那般隨和,也不再追問了,只說:“是會攪亂脈象的藥,但若只是單獨拿出去,也不過是一種讓人安神的藥。”

路千棠眼底翻滾著混亂的情緒,語氣生硬:“和什麽藥同時服用會攪亂脈象?”

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藥方,說:“這個。”

路千棠覺得心裏什麽東西一陣巨響,震得他頭暈眼花,他伸手扶了扶桌面,又說:“吃這個藥的,就是毒還未清?”

那大夫擺了擺手,說:“也不是,要看病人的情況,太嚴重的不止要吃這個藥,多的是要吃來調養的,身子被拖垮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重建起來的,傷了根本可是很麻煩的啊。”

路千棠盯著他,剛剛溫和有禮的偽裝掉了個幹凈,話語間有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想問問大夫,當初您看過的那位病人是什麽狀況?”

老大夫猶豫了片刻,說:“這種事情,是不方便……”

路千棠目光森冷地盯著他看,打斷了他的話,說:“那您說說,病人是誰?”

老大夫額頭上沁出了汗,他擡袖擦了擦,說:“這……也不太方便。”

路千棠眉心微動,原地踱了幾步,說:“是宮城裏出來的?”

老大夫也不震驚,說:“副將都知道,就不要為難老朽了,這種事情,不能往外說的。”

路千棠覺得領口都勒得他喘不過氣,頗暴躁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刀,說:“我只想知道是什麽癥狀,反正我營裏也出現了這種情況,了解病情而已。”

老大夫嘆了口氣,起身跟他拱手作揖,說道:“副將何必為難我,亂說話老朽就要沒命了,還請將軍憐憫。”

路千棠目光凜凜,說:“你一說治不好我手底下的人,二說這要保密那不能說,你耍我嗎?”

老大夫這會兒真有些慌亂了,唉聲道:“老朽哪敢,那都是秘聞,我也怕人頭落地啊。”

路千棠說:“您放心,在我這裏,您的一字一句進了我的耳朵,就讓它爛在我的肚子裏,不會叫旁人知道一分一毫,但您今天若是打定主意不開口,怕是走不出這個門。”

老大夫唉聲嘆氣了許久,試圖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卻發現這人和剛剛畢恭畢敬去醫廬求醫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蠻橫到了極點,實在叫人束手無策。

又過了一刻鐘,案上的茶涼透了,天色暗得徹底,暑日的星光也被掩在營地崗哨的燈火亮裏。路千棠叫人送這大夫出營,自己心事重重地轉去了校場。

那大夫說話時躲躲閃閃,路千棠不細問也猜出了個大概,原來真正的宮闈之間比他想象的還要醜惡許多。

美是罪過,真是罪過,愛也是罪過。

路千棠心下悲涼,想著在那樣的冰冷的銅墻鐵壁間還能剩下什麽,一身傷病,滿心瘡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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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一小部分改了改,我試試能存活多久

# 攏流光一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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