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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前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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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洞的街道上, 早已經斷了電。因為擔心引起失控喪屍的註意,即使夜深,人類也不敢點燃燭火。

白馥妍手中緊握著一只反射著微光的手機,看到左上角無信號的標識, 她著急地咬著唇, 將其再次塞回口袋。

這已經是末世後的第三個月,外面已是一片狼藉。

如同引發了某種短時間不可滅的病毒, 大批人類無緣無故變成失去理智、蠶食同類的喪屍, 只要被喪屍咬傷,大部分人類也將會變成喪屍。

國內的水電、通訊系統早已斷線, 根本沒法聯系到其他人。

白馥妍手中捏著一根鋼棍, 步伐很輕地貼著街邊墻角,朝白氏藥物科研所的方向前進著。

她能夠聞到從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鼻酒精味, 那是她刻意潑在身上的,目的是減少身上活人的味道。

或許真的是她運氣好,連續走過好幾條街, 即使模糊間看到有喪屍的影子路過,它們也因為她身上刺鼻的味道未曾辨認出她的氣息。

然而,從別墅走到研究所終究太遠,直到晨曦再現,她依舊沒有看到別墅的蹤影。

白馥妍捏緊手中的鋼棍,呆楞地站在原地,看著太陽從天邊緩緩升起,她眼角的淚水滑了下來。

末世之初, 她也為突至的變故感到驚懼萬分,好友伊晚晚的突然昏迷,覺醒了冰異能,身邊有一位異能者給她的心底做了支撐。

最初半月的喪屍行動緩慢、神經遲鈍,並不難對付,白馥妍即使沒有受過正經的武力訓練,僅憑蠻力她也在末世來臨後砍殺了不少低級喪屍。甚至在月餘後,一支名為伊晚晚父親派來的保護隊伍突然出現,為她在之後兩月的平安立下了保證。

如果一直和伊晚晚生活在一起,處在被保護的地位裏,白馥妍在末世應該也能存活下去。

只她的心中還有執念,還有沒有尋到的人。自從末世突至,她再也沒有和伍辭取得過聯系。

白馥妍曾想方設法去尋他,最後卻被重重的喪屍困在城市的一頭,她不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可就在昨天,她突然再一次看到了預言。

預言中,是他的死亡。

另一頭,白氏藥物研究所。

程啟緊繃著心將最後一劑加熱到確定溫度的藥汁用滴定管滴入是試劑瓶中,待瓶中的色澤從一直不變的淺黃色逐漸褪成透明,他籲出一口氣,待氣息平穩後,將試劑瓶中的藥物倒入準備好的透明玻璃瓶中,用特質的瓶塞塞緊。

拿著剛研制出來的藥劑,他擦幹額前的汗漬,彎著背脊尋到側邊靠墻的匣子,將其打開後,他把手中的藥劑並排著放入其中。

匣子內加上剛剛放入的一瓶,共有六瓶無色藥劑。六瓶卻是左右分開排放,兩排藥劑幾乎沒有差別,同是無色小瓶,塑料瓶塞,唯獨瓶塞的顏色不一樣,為一黃一藍。

“老師,這個藥劑真的能對人類產生巨大效用嗎?”另一側的年輕男人歇息片刻,憂心地向程啟提問。

老師說,這兩劑一組的藥劑作用於人身上後,能夠最大程度地提高人類的各項機能,使其擁有超出一般人的力量。甚至就這項目研究,老師還特地秘密鑄造了兩個營養倉……可在藥劑研制出來後,他和老師親自對實驗室的小白鼠做過實驗,可實驗了十多只小白鼠,答案全是一樣——它們全死了。

無論是服下第一劑,還是第二劑,所有白鼠都是當場死亡,再找不到活著的跡象。

老師的這項藥物研究實際是延續了研究所創辦人白崢博士的未完成果,在白崢去世前的幾個月裏,他一直致力於這項研究,可意外發生地太快……

白崢博士去世後,一直和他關系密切的老師接手下了這項研究。

在末世剛至,老師的這項藥物已經研制成功,可就當時失敗的癥狀,研究所的其他博士皆不認同這個藥劑,覺得這藥劑根本就是毒物。但眾人念於對白崢博士的悼念,終究沒有使這項研究惶惶無跡地流產。

最終,還堅持著這項藥物研究的只剩下老師和他,兩人利用一小間研究室繼續創制藥物。但到了現在,外界喪屍愈發猖狂,即使他對老師一貫信任,也不禁對這個實驗產生懷疑。

程啟聞言,關閉匣子的手一頓,他壓著眉快速將將匣門關緊,懷著科研者執拗氣地看向徒弟,說到:“小支,如果連作為研制者的你自己都不相信它的作用,那麽它才會真的沒辦法成功!”

小支聞言頭一埋,糾正了自己的態度說:“老師對不起。”

程啟聞言臉色順了順,他看著徒弟手中的步驟,轉回身慢步走到工作臺前有條不紊地繼續一步步按著程序將一滴滴的藥劑效果達到自己的要求,滴入試管瓶中。

兩人安靜地在小小的研究室裏搗鼓著,又忙活了半天時光,新一瓶試劑才成功完成。

程啟再次將黃色的塞子塞入玻璃瓶中,歸入小匣之中。

小支停了手頭的工作,見他意味深長地模樣,抿了抿唇,忍不住又問:“老師,我們什麽時候將這些藥劑投出?”

如今已經有三組又一劑藥物,如果堅信這個藥物能夠產生效用,什麽時候在人類身上施行,成了重要問題。

程啟顯然想過這個問題,他默默盯著眼前的藥劑瓶,暗暗壓住一口氣,做下一個巨大的決定,道:“等第五組藥劑完成。”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心也攥出了一手的汗。

小支和程啟一起工作的時間很長,他看出了老師的緊張,“老師別擔心,我們可以先把這個藥物選擇用在生命微弱的人身上,即使出現問題,也不會產生太大過錯。您把這項藥物研究出來,已足以慰藉白崢博士在天有靈。”

程啟聞此言,臉色不自然地僵了僵。

一直以來,整個科研所的人甚至徒弟小支都以為他是按照老朋友白崢的研究路徑進行探索,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早就將白崢原定藥物的藥效更改。

說來也實在詭譎,在白崢去世之前,作為老友的二人難得把酒小聚了一番,在那次小聚著中,白崢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正在進行的研究項目詳細和他說了一遍,甚至為他專門拷貝了一分詳細的藥物研究路徑、化學分析等資料。

當時程啟已酒意微熏,在第二日回憶起兩人的交談,他才覺著蹊蹺——作為多年的研究者怎麽會將自己手頭的最新研究數據分享給他人?

沒過多久,白崢便意外去世。

等程啟參加完悼念,回憶起那日發生的一切,突然如夢初醒:難道白崢早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將死?!

想到這一層,程啟明顯覺得超過了自己的思維,但深入接手了白崢留下來的藥劑研制,他才發覺,白崢預料到的,恐怕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死亡……整個世道都將變動。

白崢在離世前,將未完成的藥劑效果給程啟詳細敘述了一番,那是一種通過首先凍結體內所有機能,輔之強大的營養藥物以此強化體質,最後註射強烈藥物重新釋放體內機能,並在此過程中補充營養藥物填補機能空缺的藥物。

最初程啟接手下這個項目時,心中並未對此藥物的作用有太清晰的概念,直到“末世來臨”的流言蔓延開,他才陡然意識到,這項藥物對抗是未來肆虐的喪屍病毒,在第二劑藥物攝入後,強化的體能足以抵抗住喪屍病毒。

白崢在離世前,藥劑幾乎成型,程啟只要按照他的思路將最後的方面完善,便可進行成批量地生產。可當真正思考到實驗的可行性時,程啟卻將這個幾乎進行到尾端的實驗否定了——如果喪屍病毒真的肆虐開,僅憑劑量微小這些解毒劑,真的能讓末世結束嗎?

程啟的答案是不可能。

程啟的性格和白崢有很大不同,即使對於科研兩人有同樣的鉆研勁,白崢是一貫溫和守禮,而他卻時而偏激執著。

就依著這份執著,他暗中對白崢的研究進行了二度重造,將兩幅藥劑的效用加強數倍,甚至為保證實驗的必然成功,他親自設計出兩個抗壓耐性極強的營養倉。

末世初期需要的不是趕不上趟的解毒劑,而是實力強大的救世隊伍。

他以為自己的藥劑能夠迎來末世的滅跡,卻不想實驗的失敗獲得的卻是同事一致反對……

正當程啟心神不在之時,外面傳來了一陣□□煩囂的嘈雜聲。

“老師!”小支探出門看到了外面的情況,他著急地稟告著程啟,“是伍辭少爺過來了,他、他受了很重的傷,好像被、喪屍咬了。”

小支的話吞吞吐吐,當聽到最後一句時,程啟的心一緊。

他回頭朝小匣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緊抿住唇,在小支詫異的眼神中,快步從匣子左右各拿出一瓶藥劑。

“老師?”小支難掩語氣的驚詫。

程啟隱晦的眸子暗了暗,他緊壓著眉頭,沒管小支的反對,緊緊攥著兩瓶藥劑開了門快步朝外走。

初始的喧鬧聲已經過去,研究所的中心大堂內,身穿白大褂的研究者都湧到了躺在擔架床上的伍辭身邊。自從白崢去世之後,研究所裏的所有費用都是伍辭在支援,甚至在末世後,也是他提供的食物水源維持著研究員的生存,一種程度上他能稱得上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而此刻,他的狀況明顯不太好。

隨著他呼吸的起伏,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角溢出,心電圖上的波動隨著他的咳嗽起伏跳動著,研究者想要給他使用呼吸儀,卻被他擺手拒絕了。

好一會兒,伍辭的呼吸才平順了下來。他的傷勢極其嚴重,被喪屍咬開撕破的傷痕已然露骨,全身布滿了血口,能夠堅持到現在憑借的都是他的毅力。

程啟默默地站到他的身邊,手心中的藥劑被他捏得很緊很緊。

“我已經沒救了,你們何必把我帶到這裏來。”伍辭嘆息,他艱難地擡頭,聲音如同被撕裂開了一般沙啞地厲害。

他說話的對象是將他帶到這裏的十餘位青年,他們的身上也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只沒有伍辭這般嚴重。

其中一個年歲稍幼的少年見伍辭的模樣忍受不住心中一痛,他跪坐在伍辭的床邊,忍著淚水的雙眼緊盯著他,話語中難掩嗚咽:“伍大哥,你不能放棄希望,你還有妍妍妹妹在等你回去呢!陳瞿那邊昨天還給我通過信,他說妍妍妹妹一直想找到你。”

陳瞿的隊伍便是之前伍辭派過去保護白馥妍和伊晚晚的隊伍。

聽到白馥妍的名字,伍辭眼中的晦色明顯淡了很多,但那只是一瞬間,下一刻他就克制不住輕咳,嘴角漫出血跡。

少年見狀,心中一慌,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分不清是先撫平他的咳嗽還是止住他口中的血。

程啟在一旁看著伍辭的情形,心中一直做著掙紮,直見到伍辭咳血到幾乎力竭,他把心一橫,快步在伍辭的身邊蹲下。

“老師?您要做什麽?”旁邊的同事還沒弄清他想要做什麽,小支先出聲詢問。

之前提議用將死之人做實驗的是他,但對象若是伍辭少爺,就要另當別論。

程啟回頭看了小支一眼,視線逐漸在同事間逡巡過去,他緊握著手中的藥劑瓶,用足以讓全場人聽到的聲音說道:“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伍辭的身體已到油盡燈枯,現有的醫藥根本沒辦法將他治好。

研究所內的人都程啟講解過藥劑的效用,如果說得直白,那就是一種先死後生的過程。如果藥劑溫和就罷了,偏偏它的毒性太強,之前的白鼠實驗中,服下第一劑的白鼠根本沒有再出現機能恢覆的跡象,若是僅服下第二劑,所有白鼠直接是當場死亡。

研究所的人皆知道實驗的經過,可現在他們還能有什麽辦法?

場中一片靜默。

“伍辭少爺,相信我程啟,您喝了這個藥一定能好起來。”程啟因為內心的顫抖握著藥劑瓶的雙手發著抖,他將手攤在伍辭的面前,向他敘述藥劑的使用。

“這是一幅兩劑的藥物,能夠重新強化體質、改變身體的機能,喝下這一瓶後,我將會把你存入特質的營養倉中,等你的身體吸收改造到一定程度,再攝入下一瓶,恢覆完成,您就會獲得重生。”程啟說到自己的想法,激動地幾欲瘋狂,他的腦中已經想到伍辭再次重生的輝煌場面。

伍辭眸中的光芒幾乎無澤,他黯淡的眸子轉向眼下的兩瓶藥劑,隔了兩秒鐘,艱難地啟唇:“我相信你。”

伍辭的話相當於給了一個定論,眾人再無反駁。

伍辭就著程啟的手飲下無色的藥劑,和其如水的模樣不同,入口是滿滿的苦澀……就如他的愛情,臨到頭來,留給她的全是苦楚。

“豈言,不要告訴妍妍……”

闔上眼簾之前,他裂帛般的嗓音悠悠地飄出一句話。

“伍大哥!”少年楚豈言見伍辭閉上眼,倉促地想去按他的脈搏,可手還沒觸到他的手臂,就被程啟一把打了過去。

“我來,你們都別動。”程啟急紅了眼,他如護犢子般地整個身體呈現弓形,好似誰要打伍辭的註意,他就將和誰發火。

周圍的人沒再動彈,他們皆緊繃著身心緊盯著連接著伍辭的心電圖,希望那保持了一會兒的直線能奇跡般地產生起伏。

可惜,沒有。

靜默地等待了一刻鐘,心電圖一直保持原形。

小支輕步走到程啟的身邊,低低地叫了他一聲:“老師。”

這麽長時間過去,連渴求的回光返照也沒出現,伍辭是真的死了。

程啟也有些恍惚,他癡癡地觀看著旁邊的心電圖,一時竟分不清虛實。

他藥劑的原理遵從了白崢的藥理,服下第一劑會將體內的所有機能凍結,但身體的全部機能是否會包括心跳呼吸?他從沒有想過……是否他只是暫時性地假死亡?

程啟癡怔地回望向伍辭已無知覺的身體,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事實?

“老師,別想了,我們的實驗失敗了!”小支如困獸般低聲吶喊。

伍辭少爺死了,他們的實驗也徹底宣告失敗。

程啟的腦子轟地一聲,像是挨了一棍。

正當眾人沈浸在伍辭死亡的消息中,一個纖細的身影卻從外面沖了進來。

沖過來的女孩一頭半長的發絲已經淩亂不堪,散開的碎發隨著她的急速跑動四處揚著,她口中不住地喘著粗氣,待看到圍成一圈的人,她的眼中才多了一分希望,用力地跑了過去。

她的腦中一遍遍回旋著剛才碰到林蕓兒時她說的惡毒話語,心房一直存著宛如被利器紮著的痛楚,林蕓兒說:“伍辭喜歡你又怎麽樣,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你不還是恨著他?現在,他也算是要解脫了,哈哈!”

她不敢去探求話語中“解脫”的具體含義,她現在只想要看到他,再聽他喚她一聲。

然而,似乎不可能了。

“妍妍妹妹——”楚豈言看到不遠處的白馥妍,立馬擦幹眼角的淚意,擋在伍辭屍首之前,不讓她看見。

白馥妍腳步停在原地,她的視線直直看在楚豈言的身後,她沒有說話,眼中的淚卻越積越多。

周圍人皆沈默地低下了頭。

在眼眶中的淚承不下之前,白馥妍強自扯出一個笑容,咬著唇仰頭感覺到淚水流回,才繼續邁開步子。

“豈言哥,小五哥哥在等我對不對,他都等我很久了吧?”白馥妍如癡醉般地對楚豈言說。

楚豈言低頭:“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伍大哥。”

他是第一批異能者,可他的命卻是由伍辭保下。

今日他們本是分成兩小隊進行搜索物資,可他所在的小隊不巧走入了林家父女設下的圈套。

林天在末世之初就覺醒了異能墻盾,他能夠利用異能創造出一個獨立的空間,只要異能充足,喪屍便不能越過。利用異能,林天尋了一個死胡同,在有人進入之後,就趁火打劫,屢試不爽。

當林天和林蕓兒發覺幾人和伍辭是一夥的後,竟心思歹毒地將喪屍驅趕過來,幸而伍辭所在的另一支隊伍及時趕到才不至於受傷慘重。

但這只是剛剛開始。

只要有房屋的地方,就有墻壁,他們以為擺脫了林天父女的控制,卻不想兩人一直跟隨著他們。

在一次和喪屍的混鬥中,伍辭被兩人偷襲,毫無防備地被推入喪屍群中,即使他有充足的格鬥技巧,依舊敵不過早已失去理智、只圖□□的喪屍。

眾人將伍辭解救回來時,他已經不行了。

……

白馥妍好似沒聽到楚豈言道歉的聲音,她繼續朝擔架床靠近。

楚豈言低著腦袋,沒有再阻攔她,白馥妍繞過他走到伍辭的身邊。

伍辭的嘴邊溢出的鮮血還泛著濕氣,他毫無生氣的臉色一片慘白。

“小五哥哥,我是妍妍呀。”白馥妍壓著聲音說,她望著他的雙眸,期待著下一刻床上的人就能夠睜開眼。

她輕輕趴在他慢慢失掉體溫的胸膛,眨眼的瞬間滾燙的淚水湧了出來,打濕了他衣服。

“嗬,你不是說要會娶我,要一直保護我嗎?怎麽能說話不算數呢?”她的手心攥住他的衣服下擺,隔著衣料的厚度都能感受到手心的鈍痛,她還笑著,眼神卻止不住地外淌。

周圍的人見此情景,眼圈都紅了。

本佝著背站在旁邊的程啟自覺大勢已去,整個人在一瞬間像是老了二十歲,他暮色沈沈地站在床邊,手中的力道一卸,還握在手中的藥瓶滑落。

“叮”地一聲撞擊在地板上,隨即是滾動的輕響。

腳邊的輕微碰撞讓白馥妍腦中陡現光芒,她遲鈍了片刻,退開身將腳邊的藥劑瓶撿了起來。

藥劑瓶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標簽,她癡癡地將瓶口輾轉了一圈,昏跡的眸子像是找到了焦點。

“白、白小姐,你把這個給我吧?”小支最先反應過來,他舔了下唇,頗為緊張地道。

白馥妍一把攥住了藥瓶,擡眼問:“這是什麽?”

小支一時沒想到怎麽回答,他轉頭看了眼老師,正想胡亂扯個答案,程啟卻比他早回答:“是身體強化的藥劑,你把她給我吧。”

程啟的聲音鈍鈍的,宛如被抽走了生機。

白馥妍摩挲著手心的藥劑瓶,沒有回話。場面一度僵硬,研究所的人很清楚她手上藥劑可能造成的後果,楚豈言幾人雖不太明白,但也能猜出這個藥效恐怕不是程啟所言。

“喝了會死嗎?”過了半分鐘,白馥妍活動的手突然停了,她看向程啟,直白地問道。

程啟的瞳孔猛然一縮,他僵持了片刻,才牽強地擠出笑容,輕聲說:“不會。”

周遭人的神經因為白馥妍的一句話緊繃起來,他們屏息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只需見勢頭不對便采取行動。

她的反應很自然,在程啟的話落下後,她只點了下頭,便不再將註意力放在手心的藥瓶上,轉而再次伏到伍辭的胸前。

就在眾人緊張的情緒漸收時,意外卻再次發生。

白馥妍在伏在他胸前的一瞬間猛然將藥劑瓶塞拔下,不待眾人反應仰頭將所有藥水倒入口中。

“咳咳、咳咳……”因為受到外力的拉扯,剛剛滑入口腔的液體受到阻攔,使得她猛力咳嗽起來。

咳嗽漸歇後,白馥妍用力咽下口中的苦澀,她推開牽制著她的人,將目光轉到程啟身上,忽而笑道:“程叔叔,我會死對不對?等我死了你們把我和小五哥哥葬在一處,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小五哥哥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我不能讓他食言,呵~”

白馥妍推開眾人,蹲在伍辭的擔架床邊將頭靠在他的身旁。她忍受著身體各處撕裂般地痛楚,緩緩閉上眼。

……

“轟隆!”

炸裂聲,墻壁傾塌聲將所有人的哀嚎吶喊掩埋。偌大的研究所在幾分鐘的時間變成一片廢墟,所有殘破物件被埋入地底,完好地只剩藏匿於廢墟之中的兩具營養倉。

一年後。

殘垣廢墟之中,喪屍化的男人用蠻力破開困乏住自己的艙體,艱難地從廢墟中爬出。

日光耀眼,男人灰白色無光澤的雙眸好似被太陽灼傷,他瞇著雙眼混沌的眸中反射出色彩灰敗的世界。他癡怔地看了看遠處的天地,旋即又將目光轉到腳下的廢墟。

倏地,他好像尋到了什麽希望。

男人俯下身,探出骨節森森的雙手將一塊塊覆蓋在上的碎礫砂石鋼筋掀到一邊,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終於,硬質的艙體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如同終於找到目標,雙手挖掘的速度再次加快,黑色的血液順著他割裂的皮膚淌出,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般地繼續用力。

布滿灰塵的完好艙體被他刨了出來。

無色的液體中,一位膚色晶瑩的少女閉目沈在其中,半長的頭發全部散開,如滑動的流蘇般跟隨著液體的晃動而四揚著。

男人望著閉眸的少女,口中無意識地發出痛苦的嗚咽。他執起一拳,蠻力打到艙體之上,力道的反擊讓他疼痛地低聲哀鳴,可艙體卻無絲毫破裂。

他如困獸般連擊數拳,兩只拳頭已鮮血淋漓,突然在艙下口處有一截鋼板迸了出來。

男人的註意力被破裂的鋼板吸引,他遲鈍地歪著腦袋,看到了鋼板之下深紅色的按鈕。

“唰~”

紅色的按鈕一經按下,艙體自動打開。

男人小心翼翼地將少女從透明液體中抱到懷裏,他混沌的眸子安靜地註視著依舊沈睡著的她,不甚懂得地將涼薄的唇貼上她的眉心。

在他們身邊,過了時間期限的艙體自動合閉。

……

雕敝的房間裏,失去記憶的少女手中執著一根木棍,在地面上無意識地勾畫著。

一橫,一豎,橫折,橫,一橫,一豎,……

她的腦袋裏空空蕩蕩,筆下的字跡卻像已經寫了千萬遍。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除了在偶然的暈眩中腦中回蕩著一個聽不真切的男聲,就只剩下這些慣性動作。

“吱嘎~”木門聲響起的聲音分外刺耳。

見到進來的高大身影,少女的雙眸亮了起來,她的唇嚅了嚅,長久不發音的聲帶不安地顫動起來,她說:“五、阿五,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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