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府

陌衾末有史以來笑得最為難看的一天。

是的，自從廢後之後，他又前往乾德殿要人了，未央皇帝告知人不在他那裏，誰知他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大鬧一場，接著就把安雅那女人給鬧到府裏。

未央皇帝的聖旨有一句話這麽寫道，“基於二皇子行事莽撞，遂提安氏入府管教，以正其身。”

“二皇子，恭喜恭喜啊！”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

他的臉部表情早已僵硬不動，外人看來這二皇子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實則不知其內因，就比如這次宴客，既然請了人來，卻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他倚在門口，目光癡呆地望著門外，直到又有一場浩浩蕩蕩的陣勢從他面前而來，只聽管家俯首行禮道：“恭迎攝政王！”

“免禮。”

見到慕子參優雅地朝他走來，他連忙打了個機靈，俊逸的臉上飄起兩朵紅暈，假做醉態，迎面而去，手裏的酒杯在接觸到慕子參的肩頭時一晃，一傾，全倒在他的肩上了。

“什……什麽人啊，不知道大爺府裏的酒很貴嗎？快……快趴上去給大爺舔……舔幹凈了！”他醉意萌生，舌頭跟著打起了結。

其他賓客皆是看好戲的姿態，略帶笑意得瞅著這個方向。

眾所周知，這大皇子和二皇子雖然乃同胞親兄弟，可感情還不如任意一人與三皇子的好。

也不知何原因，似乎自很小起，二皇子就對大皇子充滿了敵意，以至於皇上誤以為大皇子待弟不周，雖然有意下傳儲君之位，但還是對他防備有當，對二皇子也格外溺愛。

慕子參微蹙眉頭，任憑身後的芒草慌張地為他拭幹濕處。

“王爺，您醉了。來者可是大皇子，您的兄長。”親王府的管家福伯年紀大了些，可也算是忠厚老實。

陌衾末將腦袋靠在慕子參未濕的肩上，心裏不禁冷哼一番。

大皇子？

還真當他醉了不成，要是可以，他也情願一醉，那樣方才倒在他身上的可不是酒那麽簡單，而是汙穢的臟物！

想到這裏，他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咽起來，又是哭又是笑道：“原來是大哥呀，哈哈哈……是小弟我……有眼不識泰山！失禮……失禮！哈哈……”

“看來二弟醉得不潛，來人，扶二皇子下去歇息！”既然二弟裝醉，那他就就順了他的意將他遣回房裏，散了這可笑的宴席。

“真是有勞大皇子了，我家王爺失態至此，安雅就代他賠禮道歉了。”

堂內，忽而走出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不管是衣飾，還是頭飾，無不在炫耀著她的身份家底，只是過分的修飾使她自己反而看起來更讓人覺得俗氣。

“哪裏，弟媳說笑了，我這二弟從小就不讓人省心，今後，還勞煩你好生照顧。”

“哪裏哪裏，這都是安雅應該做的。”得到大皇子的認可，安雅心裏自恃高傲，一擺女主人氣勢，代為發言，“我家王爺宿醉，招待不周，還望各位大人海涵。前方戲臺已搭好，若大人們不為所棄，一並前往聽曲如何？”

要不是做足這戲份，陌衾末還真想當場吐在安雅身上。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身上濃重的胭脂味讓他幾度無法呼吸，差點窒息而亡不說，還屢次道著那惡心的四個字，“我家王爺……”

他為伴瑤兒而來，若不是為了等她出現，他定不會接受這凡人世俗的婚姻，更不會讓安雅這種俗女踏入他府中一步！

盡管他心裏幾萬個不願意，但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要依附著這個女人往戲臺走去。

見大家紛紛往那邊而去，慕子參也跟著一道前往。既然今日他二弟設宴並誠邀他們參加，那總不能辜負了這一番安排，此時要是徑自走了，怕是真坐實了他這個偽兄長的身份。

臺上正唱著宮廷戲，上演著新帝登基後如何打壓一眾貪官汙吏，並獲得一世美名。

“好！好--！！！”

臺下，官員們一片嘩然，讚不絕口。

慕子參悠悠端起桌上備好的茶水，心想著若這戲是他二弟親手安排，那也足見他的野心之大。

臺上終於落幕，官員們紛紛豎起拇指，一致稱讚，“真是一出好戲呀！”

他冷眸看向一旁的衾末，只見他閉著雙眼，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在真睡還是在假寐。

就在大家充滿正能量，想聽下一出戲時，一陣清唱悅耳的歌聲恍若天籟，從幕後傳來。

“白燭冷霜凝，許是三生情，若為黃鸝唱，伴得一世緣……”

緊接著，空靈動聽的琴音隨著帷幕拉開。

眾人在見到帷幕裏身著一襲白衣，端坐在琴後，指如玉蔥彈跳在音符間的安瑤。

“好……！！！”

“好！”

人群頓時沸騰，在看到安瑤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時，慕子參的臉霎時黑氣凝升。

一旁假意睡著的陌衾末倏得睜開眼，在看到臺上手指飛舞，歌聲動人心弦的安瑤時，一時間竟也失了神。

“美人如畫，君王無情。若是走過你的心間，哪怕用一世容顏交換，今生亦無悔。”

她唱著宸妃教她的《君無邪》，手指間的音符跳動在歌裏，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心事，如悲如泣。

不經意間，她的視線與他交替在空中，原本從未走過的眼神交集，卻在此時顯得格外諷刺。

他眼裏所含的，可有對她一絲絲眷念？

怎麽可能呢，他身邊有一個紫靈就夠了不是麽？

可就算是妄想，她也多希望他的眸裏能多些柔情，至少不再厭惡她，那她也許還會珍惜機會，牢牢地霸著他，死也不離開。

可是芒草說得對，他不可能愛上她的。

“青絲發白，眉目褪去昔日色彩。不怪你殘忍怪我太認真，君王無聲，淚雨下……”

就在她唱到這句時，身邊乍然傳來蕭聲為她細細和鳴，要是沒聽錯，這正是那天她在南苑裏聽到的音律。

琴瑟和鳴，歌聲寥寂。

除卻安雅臉上的憤怒，慕子參眼裏的難以置信。剩下的，皆陶醉在臺上陌衾末的蕭聲和安瑤的琴音及歌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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