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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皇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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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漸漸到了七月上旬,正是一年最熱之日,烈日如火一般炙烤著大地,空氣仿佛已被融化,像水一樣在半空中流動。

開京的大街上格外安靜,看不見一個行人,連流浪狗也躲在陰涼處吐著長舌頭喘息。

數十名守城士兵滿頭大汗地站在城門洞內,雖然沒有被太陽直射,但城門洞內極為悶熱,每個士兵都大汗淋漓。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守門士兵精神一振,紛紛向遠處望去,只見一隊宋軍騎兵正向這邊疾速奔來,等他們奔近,原來是三名騎兵帶著六匹戰馬。

只見每個騎兵穿著紅色的號甲,連頭盔也是紅色的,這是八百裏加急報信騎兵的服飾,如果不超過三人,那麽各地城池均不準阻攔,京城也不例外,守城士兵連忙閃開道路。

片刻,三名報信兵奔至城門前,城頭上有士兵大聲問道:“是什麽好消息?是不是高句麗那邊打贏了。”

一名報信兵大喊:“沒錯,高句麗投降了,我們攻下了開京!”

這個消息開封守軍期待已久,當它突然到來時,城頭所有士兵幾乎同時歡呼起來,士兵們高高扔起頭盔,激動得擁抱在一起,在城上城下的一片歡呼聲中,三名騎兵風馳電掣般沖進了城內,只聽他們一路大喊:“最新戰報,攻克開京,高句麗投降了!”

“攻克開京,高句麗投降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般在城內傳播,整個開封城為之沸騰了,烈日也終於阻擋不住人們的熱情,大街小巷擠滿了從家中奔出的民眾。

越來越多的人被勝利喜悅所感染,男女老幼在大街上敲鑼打鼓,載歌載舞,歡慶高句麗戰役的勝利,消息依舊飛舞著翅膀迅速向中原傳播,向並州傳播,向洛陽傳播,向天下傳播。

鳳儀宮,正在午睡的皇後範雲霽被外面的鑼鼓聲驚醒,她連忙起身問道:“梨香,發生了什麽事?外面在吵什麽?”

“夫人稍候,我去打聽一下。”

梨香快步出去,不一會兒就跑了進來,激動萬分道:“娘娘,天大的好消息。”

“看你笑得臉都開花了,什麽好消息?”

“外面都在說,我們在高句麗大勝,高句麗投降了!”

“啊!”

範雲霽頓時驚喜異常,那就意味著夫君要回京了,離別四個月,範雲霽格外思念夫君,宋軍曾慘敗在遼東,她心中更是充滿了擔憂。

這時,一名小宮女跑進院子,在院子裏屈膝施禮道:“啟稟娘娘,外面來了一個送信兵,說是有皇上的家信。”

“快!快!快!幫我頭發整理一下。”

範雲霽頓時有點手忙腳亂,她不僅要看信,還想問問夫君的情況。

不多時,範雲霽和表妹梁紅玉出現在外堂,報信兵單膝跪下施禮道:“卑職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請起!”

一名報信士兵從懷中取出天子趙煦的家信,雙手呈上,有宮女上前接了信,轉交給皇後,範雲霽要先問問情況,便將信隨手遞給了梁紅玉,她又笑問道:“你出發時,陛下在哪裏?”

“回稟娘娘,卑職出發時,大帥在卑奢城,現在應該乘船到海州了。”

“他身體怎麽樣,這幾個月沒有沒感恙?”範雲霽又關切地問道。

“大帥身體還好,只是有點疲憊,人瘦了很多,皮膚也曬得黝黑。”

範雲霽點點頭,旁邊裴致致問道:“王爺有口信嗎?”

“沒有!只有幾封給兩位相國的信,卑職等會兒還要去送信。”

“一路辛苦你們了!”

範雲霽回頭吩咐管家婆,“拿三十兩黃金賞給他們!”

報信士兵大喜,連連磕頭感謝,範雲霽讓人送他們下去,這時,梁紅玉把信交還給範雲霽笑道:“裏面有些內容我不能看,還是還給表姐吧!”

“神神秘秘的,家信有什麽不能看。”

範雲霽打開信大概看了一下,信一收笑道:“真有些東西不能給大家看,這樣吧!我把那部分裁掉,再把信給大家傳閱。”

趙靈兒笑道:“不能看就算了,反正最多四五天就到家了,只要人平安歸來就行,別的我們也不關心。”

其他兩人都表示同意,範雲霽也不再堅持了,笑道:“這裏怪熱的,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四人站起身,返回了後宅各自的院子。

範雲霽回到房中,又仔細看了兩遍信,她臉上露出一絲慍色,想了片刻,她坐到桌邊提起筆給父親寫了一張紙條,她紙條裝入信封封好,交給小桃道:“你去前院把信交給小玄子,讓他派人給我娘家送去。”

小桃行一禮,接過信匆匆走了。

範雲霽坐回自己位子,心中暗暗惱火,其實這件事她也知道,她曾提醒過兄長,沒想到後果竟如此嚴重,她是要和父親好好談一談了

傍晚時分,範純祐的馬車緩緩停在了皇宮大門臺階前,小玄子早在臺階上等待,見範純祐馬車到來,連忙跑上前開了車門,並行一禮,“皇後娘娘已在等候盧公多時了。”

範純祐點點頭,“前面帶路吧!”

一般應該是子侄前來迎接重要客人,但趙煦兒子還小,又沒有兄弟,所以只能大內總管出來迎接,雖然略有點失禮,但也沒有人會真的在意。

範純祐跟著小玄子來到內堂,範純祐已經在堂上等候了,盡管他們是父女,但同時也是君臣,範純祐不能失禮,上前恭恭敬敬行禮,“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範純祐擺了擺手,“今天並非正式接見,只是敘敘家事,父親請坐吧!”

“多謝!”

範純祐稍微放松一點,在下方坐了下來,一名侍女給他上了茶,範純祐本想問問孩子的事情,但他發現女兒臉色有些不愉快,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父女二人一時都沈默了,過了好一會兒,範純祐低聲問道:“父親和西房大伯從前有矛盾嗎?”

西房大伯叫範萬峰,是範純祐這一輩中最年長之人,今年七十歲了,他有兩個兒子,次子便是在軍中出任從事的範涵,而長子很年輕時就病逝了。

“我和大伯怎麽會有矛盾?相處一直很融洽,當年若沒有他的偏方,你兄長恐怕也難保住,我一直很感激他。”

範純祐有點不解,又疑惑地問道:“你問大伯做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範純祐喝了口茶,依然很平淡地問道:“既然沒有矛盾,父親為何除掉大伯長孫的功名?”

範純祐的臉色頓時陰沈下來,他明白了,是為了範涵之事,範涵就是範萬峰的長孫,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半晌道:“你大伯寫信給你了嗎?”

“大伯沒有寫信,他不知道孫子已經落榜,但陛下寫信給我了。”

範純祐的眼睛瞪大了,這件事居然把陛下卷進來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心念一轉,忽然明白了,一定是有政敵在背後暗中告了自己一狀,那會是誰?

範純祐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想到崔君肅,崔君肅雖然本身和他沒有矛盾,但崔君肅出身博陵崔氏,自從博陵崔氏被範陽範氏壓下後,兩個家族之間就有了很深的裂痕,為了家族的利益,崔君肅很有可能背後給自己一刀,更何況崔君肅上個月還去了高句麗。

範純祐認定了崔君肅,恨得暗暗咬牙,範純祐卻淡淡道:“不用管陛下是怎麽知道這件事,但這件事已經發生了,父親就沒有想過怎麽善後嗎?”

“善後?”

範純祐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他是我的族孫,又領頭鬧事,我是大義滅親,需要善什麽後?”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父親破壞科舉,這是第一次科舉,意義非同小可,父親沒有得到陛下同意,也沒有和相國大臣們商議,便擅自利用權勢將科舉第二名直接除名,陛下非常震怒,也非常失望。”

範純祐半晌說不出話來,這件事他確實是在名單提交政事堂之前,暗中指使禮部侍郎趙世長將範涵的名字除去,雖然後來蔡確和呂公著都知道了這件事,但木已成舟,大家也不想得罪他,所以也就默認了。

現在居然陛下為之震怒,範純祐也意識到事情有點鬧大了,沈默片刻他問道:“皇帝陛下是給你來信了吧!他要我做什麽?”

範純祐忽然意識到,女兒來和自己談這件事必然是天子的意思,想私下解決此事,那麽怎麽私下解決,他想知道天子的態度。

範雲霽看了一眼父親,又緩緩道:“陛下在信中告訴我,範涵才學過人,領導能力很強,而且穩重踏實,能考中第二名實屬不易,父親卻把他除名,很可能會讓範家失去一個未來的宰相。”

範純祐忽然一陣心煩意亂,他打斷女兒的話道:“這件事已經發生,我不想再解釋什麽,你也不用再指責我,我現在只想知道陛下準備怎麽處罰我?”

範雲霽深深看了一眼父親,對他道:“陛下給父親兩個選擇,一個是稱病辭官,一個調去江淮為官,父親自己選擇。”

房間裏的氣氛十分壓抑,範純祐低著頭一句話不說,這是趙煦看在翁婿份上給他的一個讓步,範純祐也知道這一點,但盧純祐功名利祿心極強,讓他辭官回家他可辦不到,沈默半晌,範純祐嘶啞著聲音問道:“讓我去江淮做什麽?”

“確切的答案我沒有,但皇上好像提到了江都。”

範純祐一怔,難道是讓自己出任江都州府?可是江都還有知州,他怎麽去上任?

範純祐一時有點糊塗了,這時,他又想起一事,如果自己被調去南方,那範家在朝廷中樞的地位怎麽辦?還有自己的河北士族領袖怎麽辦?

可這種問題,似乎自己的女兒無法回答,範純祐擡頭看了女兒一眼,只見她面帶倦容,已有逐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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