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老王妃跟兒子兒媳撕破臉之後, 她就不如以前得人尊重。幾次下手狠辣，才鎮住了底下的人，保住了她身為王府主人的威嚴。

老王妃越說越得意：“我當初給你灌的明明就是養身的藥, 那時候你只是一個通房丫頭, 想對你下手的人多了去，誰知道你何時中的招？再說了，就算是我灌的絕子湯又如何？你一個身世不明的丫鬟，本也不配生下安王府的子嗣，太後娘娘就算知道，也會理解我。”

沈琦蕓冷然看著她。

老王妃上下打量她：“你恨我？是不是想打我？”她微微仰著下巴：“我是長輩, 你是晚輩, 我為尊你為卑, 我說什麽你都得受著。你敢動手, 那就是對長輩不尊, 回頭我就能罰你了哦！”

沈琦蕓頷首：“我知道了。”她煞有介事地道：“回頭我也給你送一碗補藥。”

“補藥”二字，語氣特別重。

老王妃輕哼：“你送，也得我喝了才算。”

知道那是不好的東西，傻子才會入口。

嚴韶羽臉色沈沈，一直都在壓抑，小時候祖母對他挺不錯的，先前沈琦蕓不在, 祖孫倆還能和平共處，此時看著祖母臉上的得意, 他再也忍不住了, 道：“我發現柯尚在幾年前做桐城知縣時辦了一樁冤假錯案，他收受賄賂，將苦主威脅一番趕了出去。”

聽到這話, 老王妃面色微變。

她娘家姓柯，年輕的時候家世不錯，但後來出了一群紈絝子弟，柯家年年被貶，到得如今，也就侄孫柯尚比較像樣，去年還做到了四品知府，眼看柯家就要起來了，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

“你……”老王妃閉了閉眼：“你為了給她出氣，汙蔑你表哥是不是？”

“不是！”嚴韶羽一臉嚴肅：“他得到的銀子，用來給你買壽禮了，就是那尊紅珊瑚，你收禮的時候，就沒想過銀子來源不正麽？”

想是想過了的。

和老王妃以為，她身份尊貴，不看僧面看佛面，前些年她還是很得臉的。看在她的份上給柯家送禮的人應該挺多。誰能想到柯尚會幹這麽沒譜的事？

老王妃看著面前的孫子，心中特別難受，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嚴韶羽垂下眼眸：“琦蕓到我身邊之後。”

確切的說，是被老王妃灌了絕子湯後。

嚴韶羽是真沒想到，一向疼愛他的祖母會下這樣的毒手，只一個錯眼沒看住，沈琦蕓就受了這麽大的傷害。那時候他就開始細查柯家……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思，彼時祖母是真的疼他，他那時還覺得自己像是個白眼狼。

不過，後來發現老王妃自私自利，對他的那些疼愛……也是為了有利可圖。他心中的愧疚便少了，尤其在查到柯家真的幹了不少錯事之後，最後一絲歉疚都沒了。

老王妃嘴唇哆嗦，險些站不穩。她扶住一旁的大樹：“韶羽，我是真的挺疼你的，這麽多年，我沒求過你任何事，你能不能放過……”

“不能！”嚴韶羽一臉嚴肅：“皇上信任我，就是因為我眼裏揉不得沙子。別說幹壞事的只是我一個遠房表兄，就算是我親爹，我也照樣要按律處置。”

話說到這種地步，老王妃心裏也明白，此事幾乎沒了轉圜的餘地。

她晃了晃，緩緩坐倒在地上，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了。

嚴韶羽沒有扶她，只道：“琦蕓是我的妻子，日後你要善待她，不要為難她。否則……”

只一碗絕子湯，他就將柯家最成器的後輩敲折了骨頭，一輩子都再爬不起來。

如果還對付沈琦蕓，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事。

到了此刻，老王妃真的後悔了，她當初就不該小瞧一個丫鬟，不該為一時的好惡而下這麽狠的手。她顫抖著聲音道：“我當初下藥，真的是為了你好，你那時還未娶妻，一個丫鬟生出了孩子，對你沒有好處……”

嚴韶羽皺了皺眉：“祖母，我最討厭虛偽之人，你說這些話，只會讓我愈發厭惡你。你回院子好好靜養吧！”

語罷，護著沈琦蕓緩步離開。

兩人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身後老王妃的嚎哭聲。

沈琦蕓低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小路，嚴韶羽沒事跑去查柯家，又是為了她吧？

回房後，立刻有人送上了湯盅，嚴韶羽親自接過喝了一口，晾涼了交到她手中：“我讓人給你備的，裏面加了些藥，是陳大夫所配，你怕苦，我跟他商量過，讓他盡量做成藥膳……”

沈琦蕓頗有些無語：“我寧願一天三頓喝苦藥，也不願意所吃的每樣東西都帶著藥味。”

嚴韶羽動作微頓：“我再去跟他商量。”

沈琦蕓接過湯盅，飛快將藥喝了。

太子妃在親姐姐出嫁的當日沒有回王府，翌日早上回了。

這一次回來，她沒了以前的溫和，看到沒精打采的夫妻倆，出聲嘲諷道：“這就是你們如珠如寶捧在手心的女兒，只顧自己和情郎逍遙……她走的時候，有沒有道歉？”

不待人回答，她自顧自繼續道：“肯定沒有，韶羽是這世上難得的俊傑，她能嫁給這樣一個人，不知道躲在被窩裏笑了多少次，哪裏還記得傾盡全力為她付出的趙王府？ ”

這話裏帶著點酸意，身為太子妃，惦記別的男人，那是找死。趙王怒斥：“住口！”

太子妃也惱了：“父親，趙王府即將沒了，你還對我這麽不客氣，是想耗盡咱們之間的最後一絲溫情嗎？”

耗完後，大家就各過各的。

趙王爺看著她，目光失望。

恰在此時，外頭有人急匆匆而來：“主子，郡主讓人捎來了一封信。”

趙王妃一臉意興闌珊，本來她還想哄著做了太子妃的便宜女兒，母女倆至少別鬧得太僵。可趙明月這模樣明顯是來者不善，她開口只會被嘲諷。

就算不開口，也會被嘲諷。

太子妃冷笑著道：“呦，肯定是假惺惺說幾句抱歉的話。母親，你就別再說不小心弄丟了女兒讓我占著嫡女的身份占盡便宜這種話了……沈琦蕓那就是個沒良心的，你嘛，也是沒良心，以前我對你多好啊，處處恭敬，有好東西都想到你。知道我的生母另有其人，我也沒想過認她……結果換來了什麽？你認了親生女兒之後，肯定怨我了吧？每一次看到我，既不能得罪我，心裏又不喜歡我……我都替你糾結。不過，以後就好了，今日是我最後一次回王府，本來就是告訴你們，以後沒事少來找我，有事就別來找，找了沒用。”

趙王妃本來沒什麽心思看信的，可太子妃這番話實在刻薄，她想裝作沒聽到，幹脆撕開了信紙。

信上娟秀的字跡只寫了幾行，趙王妃眼神一掃，就全部看完了。她捏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確定沒看錯之後，忍不住眼圈泛紅。

這麽大的事，她立刻將太子妃那尖酸刻薄的話拋到了一邊，看到趙王爺一臉鐵青，她忍不住將信紙送了過去。

“您看，這是琦蕓送來的。”

聲音顫抖，很是激動的樣子。

趙王疑惑看她，順手接過了信，他也是受不了太子妃的話了，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緊接著眼睛瞪大：“這是真的？”

趙王妃壓下心中的狂喜：“可能是吧！她不可能開這樣的玩笑。”

夫妻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狂喜之色。

太子妃後知後覺，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她看向夫妻二人，冷笑著道：“發生了什麽好事？安王府沒有為難她？”

“她就算過得再好，也不會將你們放在心上。都沒有相處幾天的人，能有什麽感情？”太子妃直言不諱：“她若會將你們放在心上，也不會那樣對沈家了。”

趙王霍然起身：“來人，送客。”

實在受不了這丫頭的囂張了。

以前還覺得明月很聽話，很懂事，結果趙王府一朝出事，她就露出了本來的真面目，說實話，方才趙王是有點傷心的。但這麽大的喜事壓下來，他早已把那點傷心拋到了九霄雲外。

看清楚了她的真性情更好，以後也不用在這個女兒身上費心了。

太子妃又如何？

只要在王府還在，他明天可以回封地，以後能不回京城就不回京城。

對了，得再乖覺一些，萬萬不能讓皇上再疑心他們了。

恰在此時，外頭又來了人，是宮裏的公公，手中捏著明黃色的聖旨。進門就笑道：“王爺家中大喜，咱家在這給您賀喜了。”

話裏全是討好之意，動作也格外恭敬。

太子妃滿臉驚詫。

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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