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府的女兒, 不是沈嬸娘養大的。

沈嬸娘只是將王府嫡女抱給了夫家大哥，也跟著虐待了沈琦蕓多年。當然，沈嬸娘那時候只以為那是自己娘家妹妹生出的孩子, 不知道那是王府的女兒。

但是, 她壓根就沒有養沈琦蕓，說出這種話……趙王妃瞬間就想到了沈嬌嬌。

若是沒記錯，沈嬌嬌和沈琦蕓容貌相似。

而這世上，並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容貌相似的是有，但沈嬸娘說出這種話, 明顯不是無的放矢。

畢竟, 一個普通婦人, 沒膽子欺騙王妃。

沈琦蕓也想到了此處, 她有些驚奇：“側妃又送出了一個女兒？”

趙王妃看了她一眼：“應該是。”她面色嚴肅, 吩咐身邊的嬤嬤：“此事關系重大，你去找王爺，就是我有要是與他商量，讓他盡快回來。”

王爺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大街上說這種事也不合適。趙王妃命人將沈嬸娘帶進了王府。

沈嬸娘不如方才那般激動，乖乖巧巧的。

趙王妃在一開始的驚訝過後，也平靜了下來。她身為王府主母, 如果趙王真的在外有女兒，要麽把人接回, 要麽把人送走, 總得拿個章程出來。

沈琦蕓若有所思，這就是她不願意嫁人的最大根由。特麽的只要做了主母，無論有多厭惡外頭的女人和孩子, 如果他們真的出現，就必須直面這些事實。還得想出解決法子，念及家醜不可外揚，甚至還要出手幫著遮掩，幫男人捂住臉面。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沈嬸娘咽了咽口水，緊張地道：“我……我先抱回來了琦蕓，沒多久就抱回來了嬌嬌，那時候我不知道她們的身份……我是真的拿嬌嬌當親生女兒，但她確實不是我生的。是我在回娘家的路上撿的……我那時候剛生了孩子，我娘非說要給孩子洗澡，結果熱水打翻，我娘用了涼水，孩子發了高熱，一天就沒了，我怕回婆家不好交代。剛好撿到了孩子……”

回家後怕被人看出疑點，對孩子特別親熱。這人都是有感情的，看著那小團一天天長大，她也真正把她當做了親生女兒，舍不得讓其受一點委屈。

趙王妃閉了閉眼：“你怎麽能確定她是王府女兒？”

沈嬸娘低下了頭：“若不是王府女兒，又怎麽會和琦蕓那麽相似？”

話出口，才驚覺失言，她急忙補充：“是琦蕓郡主。”

王妃仔細回想了一下王爺這些年的女人，記憶中確實沒有女人在京城為王爺生下孩子……這或許是一場烏龍。她定了定神：“你先下去，再回憶一下當年的事。如果讓本妃知道你胡謅，不止不會幫你，還會讓你知道騙本妃的後果。”

沈嬸娘被嚇了一跳，若不是實在找不到人救兒子，她也不願冒這個風險。

“她們肯定是姐妹！”

趙王妃有些煩躁：“證據呢？”

沈嬸娘啞然。

王爺回來得很快，今日他剛好在城裏，本來就已經準備回趙地了，他壓根沒走遠。進門看到王妃臉色不對，他玩笑道：“誰惹你生氣了？什麽事這麽急？”

趙王妃也知道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影響夫妻感情。她揉了揉眉心，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當年我很少在京城長住，此事芳側妃應該知道一些，你去問問她吧！”

話說完，又不放心讓王爺和她單獨相處。那女人最會裝可憐，萬一惹得王爺憐惜，想想就糟心，她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趙王爺直皺眉：“我在京城應該沒有其他的子嗣。”

聽到這話，趙王妃心頭火起，京城沒有，外地就有？

她確實知道趙地中王爺有幾個子嗣沒有帶回府中，王爺不提，她也一直裝不知。可這種事，不想便罷，一想就覺得特別氣人。

沈琦蕓在院子裏轉悠，看到二人要出門，急忙追了上去：“我也想去瞧瞧。”

王爺一臉不讚同：“那地方臟了亂，你如今身子不適，還是不要……”

“我想去見見世面，大概一輩子也就這一次機會進去嘛。”沈琦蕓低下頭：“我也想看看把我害得苦了半生的芳側妃如今的下場。”

趙王妃對她滿心歉疚，幫腔道：“王爺，芳側妃害她至此，確實該受些懲罰。也該讓琦蕓瞧瞧她的慘狀……”說到這裏，她壓低聲音：“這有孕之人，不能心情郁結。”

趙王爺頷首：“那就一起。”又吩咐道：“給郡主蒙上面紗，用綢緞蒙。”

上馬車的時候，又跟沈琦蕓耐心解釋：“裏面味道不好，我怕你吐。”

沈琦蕓笑著謝過。

芳側妃已經被挪到了京城中一座普通的大牢之中，趙王府過去，需要兩刻鐘。沈琦蕓靠在車壁上假寐，這一次，王爺夫妻倆坐了一駕馬車，她的車中只剩下她自己。

等到馬車停下，沈琦蕓掀開簾子，一眼就看到周邊低矮的房屋，這邊的街道明顯要蕭條許多。她下了馬車，就看到大牢中看守畢恭畢敬前來迎人。

這裏面關的都是沒那麽重要的囚犯，王爺特意將芳側妃帶到這裏，一來是不想引人註目，二來也是為了見人方便，他想見人隨時都可以來，還不會讓別人懷疑他有不軌的心思。

畢竟，刑部和京兆尹的大牢中關的都不是一般犯人，他去得多了，怕是皇上又要懷疑。

芳側妃被關在最角落中，那處一片昏暗，只隱約看得到幹草中有一個隆起的纖細身影，靠近後，只覺周圍比別處多一股血腥味。

他們一行人動靜挺大，在這大牢中很難看到這樣富貴的人，一眾犯人紛紛看了過來，離得遠了，他們還緊緊貼在欄桿上，只希望能多瞧幾眼。

芳側妃倒是習以為常，不過，她簡直受夠了這裏的骯臟，時時刻刻都想出去，每次見到王爺，她都會溫言求情。

大牢中臟亂成這樣，她身上味道不好聞，蓬頭垢面的，早沒了曾經的美人姿態，偏又要做出一副矯揉造作的模樣，王爺每次看了都想作嘔，反正是沒有接她出門的想法。

前天他剛來過，今天又來了。芳側妃難免起了些心思，以為王爺對她心軟……當然了，這個念頭在看到趙王妃也同行時瞬間就消失了。

她挪到了幾人跟前，努力擡頭：“王爺，您來看妾身了？”

王爺滿臉厭煩：“你已經不是我的側妃，別再如此自稱。”

芳側妃苦笑。

趙王妃沒甚耐心，這地方味道不好聞，每一息都是煎熬，她直接問：“王爺在京城還有沒有其他的子嗣？”

聽到這話，芳側妃一楞，反應過來後，她頓時就笑了：“好像確實有一位。你們放我出去，我就原原本本把真相告訴你們。”

“找死！”趙王爺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這世上的秘密總不可能藏一輩子，只要是發生過的事就有跡可循。你做了錯事，竟然還敢威脅本王！”

最後一個字落下，芳側妃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芳側妃剛才那話的意思明顯是知道內情的，王妃到這裏是想查出真相，可不是來殺人的。再有，芳側妃如今這樣正好，死了才是便宜了她。

“王爺，正事要緊。”

趙王爺聞言，到底還是松了手。

芳側妃嗆得直咳嗽，身子顫抖不止。

借著微弱的光，沈琦蕓看到了她身上的斑斑血跡，手臂上和腿上到處都有傷疤，人已經瘦得脫了相。被關入大牢的這段時間裏，芳側妃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芳側妃剛才真的覺得自己會死……她一個罪人，在這偏僻的大牢中，就算真的被掐死，也不會有人幫她討公道，至於她那些所謂親人，在她出事之後，一個都沒有出現過。

死了白死！

她不想死，緩過勁來後 ，面對王爺的質問，直接就說了當年的真相。那沈嬌嬌確實是王爺的女兒。

“當年王妃身邊的書玉伺候過您，但是在您醉酒之後，您徹底忘了此事，以為那次是王妃。那丫頭不敢提，求到了妾身跟前。”芳側妃一邊說一邊咳嗽，斷斷續續道：“我那時候想著將她們姐妹倆放到一處，如果有人懷疑了明月的身世，就把她生的那個女兒接回來。”

總之，絕對不讓王妃生下的嫡女回府。

“沈琦蕓和明月郡主太過相似，我想讓她成為普通百姓之女……”可惜事與願違，事情不由她控制。以至於沈嬌嬌的身世都就沒有機會提出來。

趙王妃聽出來了她的話中之意，氣得面色鐵青。

趙王爺氣急，幹脆拿過了看守手中的鑰匙，打開牢門後奔到芳側妃面前，狠狠一腳踹出。

芳側妃被他踹得飛起來撞在墻上，又彈回地上，“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黑暗中看不出她面色如何，但一定不好看。

沈琦蕓往後退了一步。

這輕微的動作，立刻引起了趙王妃的註意，她急忙道：“王爺，查清真相要緊。”別把人給踹死了。

趙王爺又追問了幾句，芳側妃都言之有物，那語氣不像是編的。事實上，此刻她已經不敢再編。

也就是說，王爺真的有沈嬌嬌這麽個女兒。

趙王妃心情很不好，哪怕看到王爺對芳側妃再無憐惜之意，她心情也沒能好轉起來。

也是，任誰知道自己男人在外頭又搞出了一個女兒，都會不高興的。

沈琦蕓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母妃，您別生氣。”

被女兒安慰，趙王妃無奈道：“我不氣，根本氣不過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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