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都不肯退讓, 邊上下人恨不能把頭縮進脖子裏去。

王爺平時公務繁忙，相比之下，在府中都沒怎麽見著兒子, 父子相見更多的時候是在朝堂上。對於兒子沒成親這事, 他也不讚同，私底下催過王妃兩次，讓她盡快給孩子定親。

畢竟，兒子一天不娶，外人對於安王世子和明月郡主之間的猜測就不會少，這對於王府來說, 可不是好事。皇上現如今是信任安王府才不在意, 若是不信了, 覬覦太子妃的罪名就能將全家推入火坑。

他安撫地拍了拍王妃：“別急, 好好說嘛。”

王妃被這麽一哄, 在兒子婚事上所受的委屈和對娘家的歉疚瞬間就浮上了心頭，眼圈頓時紅了，她倔強地別開臉：“你總說我對孩子不夠耐心，這婚事我一開始也沒逼，什麽法子都想了，可他就是不松口，你管吧, 我是管不了了！”

王爺很耐心：“你別上火，喝點茶坐坐。”

他側頭看向嚴韶羽, 眼神淩厲, 語氣嚴肅：“韶羽，你的終身大事，你打算怎麽辦？”一邊說, 一邊將下人全部遣出。

屋中很快只剩下一家三口。

嚴韶羽寸步不讓：“我暫時不想娶！”

“那你什麽時候娶？”王爺咄咄：“你也不是三歲孩子，朝堂上的局勢你該知道，皇上的心意你也明白。你身邊就得那位側妃，是個人都會多想，難道你想讓我們一家人替你的感情陪葬？”

這麽嚴厲地將緊張的局勢說出，王妃眼淚都忘了流。

嚴韶羽垂下眼眸：“我不是惦記明月，想娶的人也不是她！”

王爺一個字都不信，他看著的兒子的目光中滿是失望：“韶羽，以前我以為你很聰明，現在看來，倒是我看走了眼。這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比那丫頭長得美，性子更好的比比皆是，你何必執著？”

“我沒有執著於她。”嚴韶羽認真道：“我有側妃陪著就夠了，一輩子不娶妻也行。”

“砰”一聲。

王爺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這是什麽胡話？娶不到明月，找個相似的都行，你還說沒有執著？”

桌子抖了抖，散落一地。

王妃臉色發白，她之前勸兒子定親，就是知道若由安王來勸，一定會弄成這樣。今日是太生氣，也是對兒子束手無策才放了手。哪怕早猜到父子倆會鬧，她也還是被王爺的怒氣給嚇著了。

桌子散了，嚴韶羽站起身退了一步：“父王，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不是因為明月才不娶妻？”

王爺怒道：“不是要我信，你是要讓天下人相信。還有，你年紀不小了，得為王府的子嗣考慮。早該成親了！”

他側頭吩咐王妃：“回頭你把京城的大家閨秀擬一份名冊讓他選！半個月之內，給我把婚事定下！”

語罷，拂袖而去。

王妃嘆口氣：“韶羽，你這又是何必？”

嚴韶羽面色鐵青，下頜緊繃著：“母妃，我不是為了明月。”

其實，他早就想過將自己和明月撇開，早在許久之前，他就已經刻意的不與明月遇上，知道她會在哪個地方出現，哪怕他本來要去也會改變行程，絕不與她同時出現在一處。

他刻意與她撇清，在她定親時表現得雲淡風輕，外人還覺得他是情聖，為了心上人哪怕心裏痛急也不表露。當時嚴韶羽聽到這樣的傳言時，只覺特別惡心。

後來他幹脆就放棄了。

實在是解釋不清，想著用時間來證明他的心意。

結果，雙親卻等不得。

王妃見兒子面色不好，試探著問：“玉茹那邊……”

“我絕不會娶她！”嚴韶羽認真道：“母妃，兒子不聽話，讓您費心了。但兒子想求您別逼我定親，成麽？”

王妃啞然。

“那……那我拒了玉茹，只是你父王吩咐的名冊，你還是要看看的。”

嚴韶羽在母親面前，這個吃軟不吃硬的。母親逼迫，他煩躁之餘，會毫不留情拒絕。可母親這般小心翼翼，他就硬不起心腸來了。關於被逼定親這事，嚴韶羽以前也想過對策，他擡手給出了一張紙：“母妃，就她吧。”

被兒子拒絕太久，王妃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她眨了眨眼，確定小幾上有張紙，當即大喜，伸手去拿。

上面確實寫著一位姑娘的生辰八字，王妃心算了下，今年十四，小是小了點，但等兩年就行了，加上兒子心上人剛成親，他傷心之下想緩緩也行……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就看清了底下的身份，禦史府胡大人的幺女胡婉卿！

一瞬間，王妃只覺一股怒氣直沖腦門，氣得她險些失智，她沖著已經離開的嚴韶羽背影大吼：“定這麽個人，我看你不止是想做鰥夫，還想氣死你娘！”

胡婉卿是禦史夫人老來得女，禦史夫人有孕時剛好身子不適，喝了不少藥，有孕的時候就好幾次險些落胎，八個月時臨盆，孩子生下來弱弱小小的。胡婉卿這些年來少見外人，大夫都說她活不過成年。

就在上個月，王妃還聽說胡婉卿昏迷不醒，禦史府正四處請大夫，甚至已經在尋偏方，明顯就要不行了。

嚴韶羽頭也不回：“如果母妃著急，那就定她。不急的話，兒子再挑挑。”

王妃：“……”

她撿起杯子丟了出去：“滾！”

嚴韶羽麻溜地滾了。

王妃氣得將紙揉成了一團，同樣扔了出去。

當日中午，沈琦蕓被請到了主院。

王妃不著痕跡地打量她渾身上下：“琦蕓，世子為了你都不想娶妻，你就沒話對我說麽？”

沈琦蕓猛地擡頭，滿臉的驚詫。

有這種事？

她怎麽不知道？

王妃看她臉上詫異神情不似作偽，心下微松。她先前懷疑沈琦蕓是不是給兒子吹了枕頭風，才讓兒子不願娶妻。現在看來，應該是她多想了。

沈琦蕓做出一副誠惶誠恐模樣：“妾身沒這本事，請王妃明察。”

心裏則想著，她擱在這天天磨練，若是能回去，應該能去演戲了。

王妃嘆口氣，道：“王爺今早上放下話，說韶羽半個月內不把婚事定下，就要將他趕出去令立世子，你是他的側妃，也幫著想想辦法吧。”

沈琦蕓：“……”王妃身為親娘都拗不過他，她哪兒有那本事？

“妾身盡力。”

當日傍晚，就傳出了許玉茹過兩天會和伯府世子相看的消息。

雨月告訴沈琦蕓此事時，語氣裏滿是歡喜。

沈琦蕓心情平靜，暫時不娶，以後也會娶，她若是不離開，早晚都會有人壓在她頭上，頂著嚴韶羽妻子的名頭“教導”她。

成為側妃後，離開會難上百倍，但她若不試一試，始終都不甘心。

前兩天鋪子裏出了一批貨，沈琦蕓得了二百多兩銀子，她打算在郊外買個小莊子。

郊外的莊子無論大小都有價無市，不容易遇上合適的。沈琦蕓數著銀票，心情甚是美妙。

一轉眼，到了明月郡主出嫁之日，也是太子大婚之時。

太子大婚，舉國歡騰，百姓還好，朝中官員都忙得不可開交，宮宴是一定要去的，還得去未來國丈跟前混個臉熟。好些想要在位置上挪一挪的官員也想借此找找機會。

這番盛況，於沈琦蕓無關。

她當日就沒出門，聽著外面的喜樂聲在廚房中學做菜色。

不過，她倒是聽丫鬟說了成親時的熱鬧，聽說皇上命禮部準備的迎娶太子妃的儀仗，比以往任何的太子妃都要隆重，可見皇上對明月郡主和趙王府的看重。

還說明月郡主的嫁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引得百鳥來賀，已然有了國母風範。

太子抱得美人歸，嚴韶羽未缺席，他這樣的身份，不去更會惹人議論。當然，他去了後，也有不少人暗地裏議論，他還收到了不少女子惋惜的目光。

還沒到宮宴上，嚴韶羽就猜到了自己會遇上的尷尬。首先不能板著臉，會讓人以為他心情低落。也不能太高興，別人會說他為了心上人的安穩的日子強顏歡笑。有人來敬酒他推拒吧，那些人說他連喝喜酒的心思都沒，可要是來者不拒，又會說他心情煩悶借酒澆愁。

宮宴即將開始，有人來報說京城中有個百姓被揍得渾身是傷，動手的還是皇室宗親家中一個庶子。

嚴韶羽霍然起身，找到了皇上低聲道：“微臣去瞧瞧。”

可不能讓那些不成器的人毀了皇家名聲。

皇上挺欣慰：“那麻煩你走一趟，這頓酒回頭我讓太子補上。”

嚴韶羽腳步輕快地離開。

這算什麽麻煩？

來得正好！

回頭一定好好“謝謝”那鬧事的宗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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