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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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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女士的事, 陳萱也只是感慨一回。

一則屋裏種的草莓一日離不得人,陳萱要教給魏金種草莓的技術;二則初八開張,店裏要準備的事也多。小李掌櫃和孫燕初六就到店裏準備開張的事了。結果,初七孫燕家就出了事, 孫燕的爹孫老爺抽大煙抽過頭, 一命嗚呼。孫母哭的慘,孫燕倒沒什麽, 找來族裏長輩, 托一位族中七叔去棺材鋪買了副最薄的棺材板,把人連帶被褥一燒一埋了事,至於喪事, 就是在家裏大門的鎖環上系了個白布條,說明這是喪家,其他的,破土發喪大作排場更是全無。有孫家的老人過來念叨此事,雖都知孫父以往作為很不是個人, 也都勸孫燕, “看你娘哭成這樣, 就當顧你娘的心。”

孫燕道, “我娘哭的是我爹為了買大煙,把我弟我妹明年的學費都偷凈了,眼瞅正月十六開學就要交學費, 我娘沒主意, 愁的直哭。不如二大爺五叔您二位借我幾個, 待我掙了錢,再還您二位,包準兒一塊錢不少。”

二人立刻滿嘴含糊,不敢再提孫父身後事。

倒是孫七叔私下問孫燕那學費差多少,孫燕說,“七叔放心,我找東家預支些薪水就夠了。”

孫七叔把身上帶的幾塊大洋給孫燕放桌上,同孫燕說,“以前是想幫都不敢幫你們,就是給你們錢,無非也是讓你爹拿去抽了大煙。如今,也不要急,先把借鄰家的錢還了。再有事,只管過去同我說,總要幫你們把家業置起來再說。”

孫燕一天就把孫父身後料理清楚了,孫母哭一回沒良心的丈夫,又要為倆孩子的學費發愁,孫燕道,“我去找大東家二東家提前支些薪水,媽你也把家收拾收拾,房屋該打掃的打掃一下。大弟二妹你們都幫著媽,把那人住的屋,裏外擦洗三遍,去去晦氣。”然後,孫燕就到店裏找到小李掌櫃,讓小李掌櫃幫她問問,能不能預支六十塊薪水。孫燕自己沒正經上過學,自從孫父開始抽大煙,一家子就是暗無天地的熬日子。待孫燕機緣得了陳萱魏銀店裏的差使,孫燕做事可不似其母,還會給孫父哭一哭,孫燕自始至終,一滴眼淚都無。

最開始在店裏賣貨,孫燕經驗不足,店裏也是剛開張,她薪水有限。可隨著店裏生意好轉,孫燕又是極肯學習的人,薪水不要說在同行裏面絕對是有一無二,就是小李掌櫃,很多時候都不如她掙的多的。孫燕有了錢就把弟妹都送學校去了,先時讀的是公立小學。待孫燕掙得多了,就把弟妹送教會學校去了。不然,錢不給弟妹交學費,也是要給孫父偷去抽大煙的!偷吧!如今好了,終於把自己抽死了事。可明年開學的學費還得想法子,孫燕一向靈活,只是,她現在是喪家,陳萱有孕的事,在店裏並不是秘密,她身上帶孝,不好到陳萱跟前。

小李掌櫃先是聽到孫父過誓,剛想同孫燕致哀,孫燕已經提及預支薪水的事了,對於父親之死,完全一帶而過。小李掌櫃道,“預支薪水的事我代你跟大東家提,那什麽,出殯的事安排好了嗎?要是有要我幫忙的,你可別客氣。哎,我還是跟你一道回家瞅瞅吧,你家弟妹年紀還小,嬸子和你兩個人哪裏張羅得過來。”

孫燕一句話,“不必,人拉去化人廠燒了,我雇了人,一幅棺材板埋了,沒什麽要忙的了。你幫我把預支薪水的事同兩位東家說一聲就成,還有,我這身上帶著孝,別沖撞了大東家,你替我問問大東家,我想去天津賣咱們的化妝品,看成不?”

小李掌櫃驚愕的臉色都變了,問孫燕,“你要去天津?”

孫燕嘆口氣,“我也沒料到那東西突然就死了,大東家有身孕,我帶著孝。老理兒有這麽些講究,喪家不能近有孕之人,這不好。你說,我家還得指望著我,我能沒個算計?我這裏要是沒了工作,家裏就得斷水斷糧。我想著,這兩年賣東西,我也有些心得,天津離咱們北京也不遠,我出去闖一闖,要是成了,這是我的出路。要是不成,我回來求一求兩位東家,興許還能回店裏幫忙。”

小李掌櫃不笨,心知孫燕說的是事實,只是……小李掌櫃輕聲道,“你這一走,咱倆,那個,我的心意,你知道的吧,燕兒?”

孫燕這樣的剛強人,也不禁再次嘆了口氣,“我家什麽樣,想來你心裏也有數。我弟妹都小,我總要供他們念到高中的,一年學費吃食也得百塊大洋左右。到高中畢業,他們也就都成人了,到時,要怎麽過日子就是他們的事了。要娶親還是要嫁人,我幫著掌掌眼還成,可生活上,就得他們自立了。我這個做大姐的責任也就盡到了。只是,高中畢業前這些花銷,我得補貼家裏。哪個婆家願意我這樣總是補貼娘家的媳婦呢?”

“你也是自己掙錢的,比我掙的還多,二妹大弟年紀小,正上學的時候,咱們幫一把是應當的。”小李掌櫃也不操心岳父突然死了的事了,小李掌櫃急急的同孫燕道,“燕兒,你是大家主兒出身的姑娘,你家現在雖尋常了,可以前是富過的。我家,自來就是小買賣人,你人比我聰明,學洋文比我快,你要不嫌棄我,我就跟我爹娘說咱倆的事。那啥,雖說現在不該提這個,可你要是去天津,總不能撇我一個在北京,我是想同你一道去的。”

男女一旦動了感情,雖則二人尚未到“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境界,可突然間的情意外露,也是令年輕的青年男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小李掌櫃同孫燕道,“你也別從櫃上借了,我回家拿錢給你。”

孫燕連忙攔了他,“一碼歸一碼,你家的錢也不由你管,我要是現在跟你拿錢,成什麽了?你要這樣,我再不與你來往!”

小李掌櫃沒法兒,還是先把孫燕送到孫家門口附近,才折身去的魏家老宅,把孫家的事同魏年陳萱說了,陳萱道,“燕兒也太小心了,我這也沒事。”陳萱從箱子裏拿了大洋,她原想親自去孫家祭奠,可到底有身孕,陳萱父母早逝,叔嬸待她尋常,她格外在意孩子些。就跟魏銀商量這事,魏銀道,“我走一趟就是了。”

秦殊也說,“我同阿燕也認得,一道過去。咱們這還得買些奠儀才好。”秦殊出身書香人家,對各種禮節格外講究。

小李掌櫃不得不把孫父喪事已經辦過的事說了,小李掌櫃替女朋友說話,“這也不怪阿燕和孫嬸子,這一二年,有阿燕和阿嬸子掙錢,要擱別人家,家業也能再置起來了。她家卻是沒存到一個錢,只要阿燕孫嬸子發了工資,孫叔就把錢偷去抽大煙膏子。如今把命都抽沒了,買棺材的錢都是找鄰家借的。眼下學校開學,要半年的學費,阿燕也是沒法子了。”

魏老太太正在隔間兒豎著耳朵聽這事兒哪,拍著炕沿兒罵,“這抽大煙的,都合該橫死!”孫母是魏銀店裏的兼職裁縫,時常來魏家幫著做針線,魏老太太也知道孫家的事,早就深厭孫父。知道這人終於把自己抽死,魏老太太頗覺解氣,隔屋招呼一聲,“送什麽奠儀,他也配!小秦,你錢都自己個兒攢著,別亂花!”魏老太太特喜歡秦殊,覺著秦殊大大咧咧的不會省錢,時常就要碎嘴提醒她一句。

魏金也說孫父這樣的禍害死的好,魏金道,“少了個抽大煙的,以後阿燕家的家業也能攢下些了。她那孩子要強,孫嬸子又是個精細的。要是她們母女過日子,日子差不了!”

魏老太太深以為然。

魏銀秦殊也就沒買什麽奠儀,換了身素凈些的衣裳,帶著大洋,繞道煤市街肉餅周家買了二斤肉餅一道帶去了。孫燕謝了從魏銀給她預支的工錢,把肉餅給弟妹,讓二妹一會兒燒飯時在餅鐺裏熱一熱,焦生好吃。孫燕又讓她娘繼續去收拾她爹以前住的屋裏,是私下同魏銀說的想去天津的事,魏銀雖有些吃驚,也沒立刻拒絕,道,“我回去跟二嫂商量一下。”

孫燕如今是喪家,且又在大年下,不好留客。親自送了魏銀秦殊出門。

魏銀回家就和陳萱說了孫燕想去天津的事,陳萱想了想,“燕兒的人品,咱們都信得過。她在店裏賣東西,也一直賣的很好,店裏的客人都喜歡她。可這去了天津,一切從頭開始,得先看看她是怎麽打算的。她要是心裏已有到了天津推銷咱們化妝品的主意,去天津也好。要是還沒主意,不妨先讓燕兒去天津瞅瞅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要是不成,待過了她爹的三七,就讓她回來做事,是一樣的。她的位子,還給她留著。”

魏銀道,“我看燕兒是拿定主意了。就是一樣,她一個女孩子家,我有些不放心,不知道小李掌櫃是個什麽打算?”

陳萱也知道小李掌櫃對孫燕一直有些照顧,因現下是新社會了,報紙上都不禁男女自由戀愛,陳萱也就任他二人自由發展了。尤其,小李掌櫃的娘李太太還私下尋陳萱打聽過孫燕,李太太也沒有表現出不樂意什麽的。想來李家對這事也是心下有數。

小李掌櫃回家說起孫家的事,李太太聽說孫父抽大煙把自己抽死,淡淡的感慨幾句人壽數如此,只得罷了的話,又問兒子,“孫老爺過逝,孫家必然事多,你跟人家孫姑娘一個店裏做工,該過去幫襯一二。”

小李掌櫃就把孫父已經燒埋的事同他娘說了,還把孫父多麽可惡,把家裏錢都偷光,弄得孫燕不得不到店裏預支薪水的事,一股惱的都同他娘講了。李太太想到孫家的家境就發愁,道,“按理,咱們不該說這話,可孫老爺這麽死了,孫姑娘一家倒是能過些痛快日子了。”

“是啊。”小李掌櫃就又把孫燕打算去天津的事同他娘一五一十的說了,小李掌櫃也沒瞞著他娘,說了他想跟孫燕一起去天津的事。李太太想了想,拉了兒子在炕頭兒坐著,語重心長道,“眼下雖不該提這個,可你自從跟人家一個店裏做事,哪天嘴裏也得冒出兩三句人家孫姑娘如何的話。我跟你爹都不聾,焉能聽不出來。那孫姑娘,我也見過,生得模樣沒的說,人也精明能幹,人家又是北京當地的姑娘,聽說,以前家裏也是大家主。哎,就是命不好,遇著這麽個敗家的爹。要按孫姑娘自身的人品,哪怕她就是家裏什麽都沒有,我也是願意的。可有一樣,你得想清楚,她家裏拖累大,眼下弟妹念書,她又好強,讓弟妹都是念的教會學校,我聽說,那樣的學校可貴了,一年學費就得五六十塊大洋。再加上吃穿用度,一年怎麽也要百來塊大洋。她自己也能掙錢,只是,你們成了家,以後難道不給自家攢些家底,以後自己難道不養孩子了?她那家裏,孫太太柔弱,什麽事都得仰仗她。這一時半會兒的幫襯,我和你爹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兒?眼下你覺著她好,不在意這個,你是還沒真正過自己的日子。若是成了親,再為這事鬧氣,可別這樣,我寧可你成親前把孫姑娘的家境想清楚。你一年能不能拿出這一百多的大洋來,而且,以後她弟妹成親嫁人,花銷恐怕只比現在多,不比現下少。”

小李掌櫃立刻道,“娘,我聽阿燕說過她家裏的事,她說,眼下她弟妹小,她做長姐的,供著弟妹念書是應當的。待她弟妹高中畢業,那會兒也就成人了,到時就得他們自立,她雖是做長姐的,責任盡到,也不會再給她弟妹錢了。以後他二人,是繼續上學,還是娶妻嫁人,都隨他們自己。她這裏幫著出出力還罷了,錢財上就不幫襯了。”

李太太一聽這話,倆眼一亮,一把將兒子推下炕頭兒。小李掌櫃叫他娘推下炕,險沒一趔趄摔地上,剛穩住身子就聽他娘一通的埋怨,“那你還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去跟孫姑娘說,她去天津你就同她去天津,她到哪兒你都跟!哎喲,你說我和你爹都不是個笨的,你怎麽這麽不機伶來著!這般憨,可如何是好!”李太太立刻換衣裳,準備到孫家幫著兒子把這事定下來。可轉念一想,不成,孫父那禍害剛死,就是那禍害再招人厭,那也是孫燕的親爹,斷沒有眼下定親事的理。

李太太從褲腰裏取出貼肉藏的鑰匙,開了大紅漆的箱子上的鎖,從箱子底兒取出個紅布包。紅布包裏打開來,是一對有些舊的老金鐲,李太太拉著兒子就講起古來,“這是當初我嫁給你爹時,你姥姥私下給我的,也就這一對兒了,是你太姥姥給你姥姥的陪嫁。孫姑娘這樣的人品能幹,我心裏是極喜歡她的。你這小子是傻人有傻福,給娘相了這麽好的媳婦,娘就不藏私了。眼下她是孝家,沒有提親的理。這鐲子你給她,就當是個定信。待她出了孝,你們年歲都不小,就把親事辦了。”

小李掌櫃頓時喜的了不得,連忙接了他娘的金鐲。小李掌櫃一點兒不憨直,他嘴甜的說,“娘,以後兒子掙了錢,給娘你打幅更好的。”

李太太笑,“去吧。”

小李掌櫃便飛也似的去了孫家。

李太太看兒子這般急,不禁搖頭一笑,雖然心中有些醋醋的,好在剛吃了兒子一句給買大金鐲的甜言,李太太的心就往寬處想,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哪。自家老頭兒年輕時,定性還不如兒子吶。

小戀人之間的種種情意便不必提了,倒是孫母聽閨女說要去天津的事就更沒主意了,抽抽噎噎直掉眼淚,拉著閨女的手哭,“都是娘無能。”

孫燕把一家子召到跟前開會,道,“大弟二妹也年歲不小了,我這去天津,家裏的事就得你們幫娘拿主意。家裏也沒什麽事,明兒把找鄰居借的兩塊大洋還了,你們開學交過學費後,把七叔給的大洋還回去,家裏也就剩五六塊錢了。這幾塊錢,一個月的花銷也盡夠。你們好生念書,要是有沒主意的事,問一問族裏七叔,若是有難處,找大東家二東家幫忙,她們都是好人,肯定會幫咱們。娘你平日裏做吃食也別太省,大弟二妹都是長身子的年紀,省那錢做什麽,吃飽穿暖才有力氣念書。今年再掙到學中獎勵,吃的那些錢都能賺回來。以後非得有學問,才好在外立足。你倆有這念書的機會,就給我狠狠的念!把書念好,念通!念得伶俐!不能念成木頭疙瘩!以後每月我都會寄生活費回來,錢的事不用擔心。娘你也別太辛苦,熬壞了自己身子不值,你身子好,就能照顧大弟二妹,要是你熬壞了自己個兒,我還得請人來家幫忙,現在請個傭人沒個三五塊大洋也不成的。”一句話說的孫母不敢再抽噎了。

把家裏的事分派好,私下又交待了弟妹一番,孫燕還得籌劃著到天津的事,她打算先去天津瞧瞧,畢竟以前只是聽說過這地方,沒真正去過。

第二天,孫燕是找魏銀商量的這事,魏銀道,“我和二嫂也是說先讓你去看看。只是你這一人,可怎麽去,還是叫小李掌櫃同你一道去吧。”

孫燕道,“店裏沒我倒罷了,您和大東家都是能招呼客人的,可他是管著算賬結賬的,一時離不得他。我這回就是去瞧瞧,自己去也沒事的。二東家放心,我家在天津還有親戚,我媽是旗人,眼下雖不吃香了,家裏親戚卻是多。我媽的姐姐是嫁到天津的,我到了天津,先尋姨媽,再到天津勸業場、百貨公司、市場都走一走,好心下有數。”

“成,我先讓櫃上給你支兩百塊大洋,這些錢你帶身上,出門一應花銷,都算鋪上的。到時把花銷的票據拿回來,要是沒票據的,你回來寫張條子,一樣入賬。”

孫燕並未推辭,又同魏銀說想帶些貨一起去天津。孫燕連魏年出產的新的平價品牌“超級潔凈”的香皂都帶了半箱子,由小李掌櫃送上了火車。

孫燕前腳剛去天津,後腳兒趙掌櫃就私下找了一回魏年,想把自家閨女送到店裏幫忙。趙掌櫃趁著中午有空閑,吃過午飯,泡了壺茶,先倒了一杯遞給魏年,自己也捧一碗,坐在魏年下首同魏年商量這事,“大妞兒也十五六了,要擱鄉下,這年歲該說親了。這在北京城,倒是不急。我看她手腳還俐落,做個學徒,少東家看,可還使得?”

魏年笑,“你倒來找我說,當初她們姑嫂開店立契,你可是見證人。我不好管她們的事。”

趙掌櫃心想,都知道二少奶奶啥都聽您的啊。不過,能做掌櫃的,都是心活的人,趙掌櫃笑,“我是想著,要是少東家您瞧瞧這事兒還成,我就讓我家婆娘去少奶奶跟前兒撞撞鐘,要是不成,我幹脆不讓她開這個口。”

魏年垂眼吃口茶,說,“她們店裏的事,瞧著輕省,實際也是一天忙到晚,非但有賣貨的事,還有客人要試妝,要跟客人打交道,怕是不容易。”

趙掌櫃連忙道,“我那丫頭,自小就是個波辣能吃苦的。這在店裏幫忙不比別個,既要能幹,也得透出機伶來,我看,她還不算笨。只是,我也不瞞少東家,她以前就是在家跟她娘做家事,能幹雖能幹,這些個婦人化妝的事,她不大懂。再有,我聽說,少奶奶店裏的人要會洋文,她雖認得幾個字,洋文卻是不曉得的。”說來,趙掌櫃也得讚二少奶奶能幹,按理二少奶奶來北京也沒幾年,結果,如今的氣派就不提了,穿戴打扮半點兒不比別家少奶奶差,人也是學問大漲,洋文說的呱呱叫,可溜了!

“洋文沒事,去了再學也一樣,少奶奶會教的。”魏年心下已有主意,“既是老趙你托到我跟前,我代你問一問少奶奶。要是她覺著成,咱們自己人總比外人要好,到時我同你說,你讓趙嬸子帶著大丫兒過去試一試。不過,我醜話得說前頭,少奶奶的鋪子有試工期,試工期兩個月,過了試工期才能簽聘書。”

“這是自然,都聽少東家和少奶奶的。”趙掌櫃其實有意的還不只是孫燕去天津後留下的售賣員的位置,趙掌櫃和李掌櫃這麽多年的交情,他是知道小李掌櫃和孫燕有些個意思的。趙掌櫃早琢磨了,孫燕去天津,小李掌櫃必然得跟著。小李掌櫃一走,少奶奶二姑娘店裏可就空出了掌櫃的位子。說來,當初李掌櫃把兒子放到二少奶奶二姑娘店裏做掌櫃時,趙掌櫃也沒覺如何。反是想著,那畢竟是賣婦人胭脂水粉的店,一個小夥子,到胭脂水粉的店裏做掌櫃,有些怪怪的。後來隱約聽說小李掌櫃的薪酬,你說把趙掌櫃饞的,就是家裏婆娘趙太太也羨慕的不得了,直說丈夫凡事精明,這裏卻差了李掌櫃一步。畢竟,趙掌櫃跟魏年打交道更多的呀。兩口子就一門心思的想著什麽時候店裏招人,把家裏孩子也送進去做學徒。夫妻倆都打聽清楚了,二少奶奶二姑娘這店裏,只要去幹活,第一個月就有薪水拿,哪怕就是幾塊錢,夫妻倆也高興啊。

如今聽說孫燕要去天津,趙掌櫃半點不肯耽擱,連忙來找魏年說這事兒了。至於小李掌櫃之後的掌櫃位子,趙掌櫃不好先提,畢竟,他還不想跟李掌櫃壞了交情。二少奶奶二姑娘店裏給的薪水高,趙掌櫃知道,李掌櫃只有更清楚的。小李掌櫃一走,李掌櫃家裏不是沒有二兒子,不過,到底成不成,還得看少東家和少奶奶的意思。

應了趙掌櫃這事,魏年不緊不慢道,“老趙,我記著你跟關外鋪子的傅掌櫃,老家就是隔壁村兒。這幾年,也不見傅掌櫃回鄉,傅太太還帶著孩子在鄉下哪?我記得,傅掌櫃家小子也不小了吧?”

趙掌櫃心裏咯噔一聲,不過,魏年這麽問了,趙掌櫃一直在東單的鋪子和魏年共事,以後也是想跟著魏年幹的。趙掌櫃低聲道,“老傅好有五六年沒回鄉了,我聽說,傅嫂子日子艱難,帶著孩子們在家種田。哎,我去年回老家,還到她家走動過,聽傅老太太說,關外生意不好做,老傅在外頭身體不大好,這幾年,就是往家捎錢,也越發的少了。他家還是老太太當家,大過年的,傅嫂子的衣裳帶著補丁,傅老太太可是個體面人,那年去,傅老太太的衣裳也是舊的。”

魏年就心下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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