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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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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吹到身上, 往骨子裏鉆。今天是她到巴黎以來最冷的一天,雙手捧著熱咖啡卻還是感覺手快凍掉。

她一早就知道他不會挽回,因為他給不了她愛, 無以挽回。

去年在墨爾本度假, 她想把剩餘的玫瑰花空運帶走,他委婉暗示她,那五百二十朵玫瑰花不是他本意。

其實他完全可以瞞著她,不用告訴她殘忍的真相,況且那些玫瑰花本來也是買來給她布置客廳, 讓她高興一下又何妨。但因為他對她的感情不深, 沒到那個份上, 他不願虛情假意, 就像父親那麽多年都不回應母親一樣。

不愛一個人,有時連口是心非都做不到。

父親是這樣,他也是。

當把離婚的理由拿到臺面上攤開, 難過的只有她。

她不再好奇結婚這麽久他對她的感情有多少, 反正不深, 不足以回應她想要的愛情, 也不足以挽回他們的婚姻。

因為挽回後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最後還是一地雞毛, 還是要面臨離婚。

興許,離婚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不用再應付她的各種‘找茬’。

夫妻一場,唯一讓她安慰的是,他們分開得比較體面。畢竟婚是她要結的, 婚前他再三讓她考慮過,如今要離婚的也是她。

閔稀指指樓上:“外面冷, 到家裏說。”

傅言洲沒打算上去,閔廷肯定在家。他看著她黯淡的眼眸,她說她在知道岳父母感情狀況前就很痛苦,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痛苦,又痛苦了多久。

來巴黎的前一天,她在他辦公室淚流滿面問他真心話,問他忘沒忘記要送她五百二十朵玫瑰花,忘沒忘記欠她求婚儀式時,應該很絕望吧。

因為他沒忘記承諾她的,卻在時隔一年之後,還是遲遲沒有回應她。

“稀稀,再多給這段婚姻幾年時間,會不一樣的。”

閔稀搖頭,沒有動搖決定:“等回國就離婚,你別等我,等不到我回家的。”有了心結之後再和好,她會患得患失,變本加厲,他會漸漸疲於應付,覺得她不可理喻。

她害怕自己像母親那樣當斷時沒斷,猶猶豫豫越陷越深,等幡然醒悟想回頭時,已經深陷沼澤根本出不來。

趁現在還沒有孩子,沒有牽絆,她不想再拖。如果有了孩子,他對家庭和孩子又像父親那樣耐心負責,她難保不會像母親那麽猶豫不決,最終不舍得離婚。

“你不想上去的話,我們找家店吃飯,我請你。”

“不了。”

不想再多聊,聊透之後緣分就盡了。他想要的是和好,她想要的是盡量早點分開。

傅言洲借口還要趕去機場,婉拒一起吃飯。

他將她環抱在懷裏:“行李箱讓閔廷提上去吧,我回去了。”

閔稀把手裏的咖啡給他:“剛買的,我還沒喝,請你喝。”

傅言洲沒拒絕,接過那杯熱咖啡。

他這才註意到,她手上已經沒了鉆戒。以前她睡覺都要戴著戒指,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她的戒指弄丟在臥室的角落,她到處找戒指的畫面還在眼前。

閔稀站在行李箱旁,目送他的汽車遠去。

傅言洲問司機:“稀稀上樓沒?”

司機看倒車鏡,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沒,還在路邊。”

傅言洲開車窗,司機立即意會,把車靠邊停。傅言洲從車窗探出去,離她太遠,他說話她未必聽得清,他指指樓上,示意她上樓。

閔稀忍著眼淚,對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

直到汽車拐彎不見,她還站在原地。

閔廷在樓上陽臺看到傅言洲和妹妹站在樓下許久,等車開走,他才下樓。

直到閔廷站在她旁邊,閔稀才回神,“哥,你怎麽下來了?”

閔廷答非所問,幫妹妹推著兩個行李箱,“沒請他去家裏?”

“他不去。”

“都說開了?”

“嗯。”

閔廷不再多問,只對妹妹說道:“決定分開就好好往前看。如果冷靜幾天又後悔,我替你去找傅言洲。”

不過是在傅言洲那裏放下面子的問題,他能放得下。

閔稀搖搖頭:“不會。”

離婚後難過是肯定的,但她不會再回頭。

閔廷把兩個箱子放她房間,告訴她十五分鐘後吃飯,幫她把房門帶上。

兩個箱子一樣大的尺寸,都是米白色,閔稀隨機打開了左邊那個,是一箱冬季的衣服,整齊兩摞,夾層裏還有幾件男士襯衫,都是他常穿的,他把每個顏色帶來一件給她罩在睡裙外面穿。

緩了許久,她打開另一個箱子,傅言洲提前給她準備的聖誕禮物和新年禮物,還有幾包樂檬新上市的零食。

新年禮物上附了一張新年卡片,很精美的一張,他話不多,只有兩行字:

稀稀,新年快樂。

等天暖一些,再拍套婚紗照,就在巴黎拍,下次我去看你的時候拍。

——傅言洲

閔稀戀戀不舍地合上卡片,過了片刻,又打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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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情人節緊挨著春節,大年初三就是情人節。

給閔稀預訂的白玫瑰已經空運過來,提前三個月訂的,加上珠寶校友的購買份額,他這次拿到二十一朵。

訂的時候閔稀沒提離婚。

傅言洲把這束玫瑰放在中島臺,拿上車鑰匙去老宅看母親。

許向青在一個月就知道閔稀在國外出差,過年沒空回來,她以為兒子放假會過去陪閔稀。除夕那晚,家裏的團圓飯,他準時到場,席間沒多提閔稀,家裏有人問他時他才說兩句。

今晚兒子又回大院的老宅看她,明天情人節了,他不忙卻沒去巴黎陪閔稀過節,她意識到情況不太妙。

平時幾乎不關註兒子,猜不到他與閔稀之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除夕那天哥哥數落她,說她沒有當媽的樣子,兒子領證兩個年頭,她也不替小兩口張羅婚禮。當時她還不服氣哥哥的指責。

起因是許向邑有個老朋友不知道傅言洲已經領證,得知大年二十九那天傅言洲在許向邑家,於是帶著家裏小輩去提前拜年,說白了就是變相讓小輩和傅言洲相親。

當時鬧了烏龍,挺尷尬。

許向邑於是給妹妹打電話,吐槽她怎麽還像小時候那麽不靠譜。

許向青回懟哥哥,她這不叫不靠譜,是充分尊重兒子和閔稀的意思。

她年輕那會兒就不喜歡父母打著為她好的旗號過多幹涉她的事,和父母說也說不通,父母還覺得你看你翅膀硬了,我是為誰,還不是為你好?那種感覺就很絕望。

己所不欲,所以她從來不幹涉兒子和閔稀的婚姻,什麽時候辦婚禮,什麽時候要孩子,完全隨他們自己的意思。

原本她沒將哥哥的數落放在心上,可今天看到兒子似乎藏著心事,她開始反思,是不是真的關心不夠,以至於兒子的婚姻有了問題她這個當媽的一點沒察覺到。

許向青回想一番,上次和兒子聊他的婚姻狀況,是兒子視頻問她怎麽給閔稀卸妝,當時多關心了幾句,不過那已經是前年八月底的事……

哥哥說的沒錯,她是有點不靠譜。

她準備了一些水果,邊吃邊聊:“閔稀今天還上班?”她有意打探。從心裏希望他們婚姻一切正常,是她杞人憂天。

傅言洲沒吃水果,端起水喝。

他不知道閔稀的近況,也許上班,也許盛見齊給她們放了幾天假,她從來不發朋友圈,閔廷更是半年都不發一條動態的人,不知道他們除夕是怎麽慶祝,是只有他們兄妹兩人還是和很多人一起熱鬧。

除夕晚上,他發了祝福給閔稀,她回了他,但沒多聊。她直白告訴他,不想多聊,想慢慢淡了聯系。

他就沒勉強她告訴他近況。

兒子始終沈默,連她那個簡單的問題都不回,許向青心裏頓時沒底,“和閔稀吵架了?”

傅言洲沒答,今晚過來就是想對母親攤牌,讓母親做好心理準備。

“媽,我打算離婚。”

當時聯姻是閔稀家提出來的,人的慣性思維再加上兒子那句話的措詞‘我打算’,許向青自然而然以為是兒子想要離婚。

難怪閔稀出差那麽久,連過年都不回來,原來是兒子提離婚,閔稀難過才會接受外派,一去就是幾個月。

她太粗枝大葉,在閔稀接受外派去國外那麽久的時候,她就應該意識到不正常。

許向青放下還沒吃的水果,問兒子:“要離婚的原因?”

傅言洲:“將就不下去。”

“那閔稀怎麽說?”

“讓我冷靜一段時間,如果我堅持離婚,她尊重我的意思。”茶幾的果盤裏有糖果,給親戚家的小孩子過來拜年準備,他拿了一顆剝開放嘴裏。大概得有二十年沒吃過糖了,嘗不到甜味,吃到嘴裏很木。

“等她結束項目,我們應該就到此了。”

這是許向青過得最沒滋味的一個年,甚至有點苦味。以為很快就能等到兒子和閔稀相愛的好消息,誰知天不遂人願,等來的是兒子要離婚的消息。

“那次你問我怎麽給閔稀卸妝,我以為你願意去經營婚姻的,你不知道我多高興,我和你爸都希望你的婚姻裏不是只有利益,盼著你們倆也能像我們一樣,有一天彼此心意相通。”

傅言洲沈默,沒接母親的話。

“你想沒想過,閔稀會很難過的?過年一個人,明天又是情人節了。”許向青嘆口氣,“如果你不想經營婚姻,當初就不該答應她聯姻。她什麽性格什麽脾氣,你婚前不是不知道,你打小就知道呀。”

傅言洲還是沒吱聲。

許向青不再嘮叨,“媽媽知道你什麽意思了,等你爸不忙時,我和他說。如果你鐵了心要離,我不勸你。”

勸也勸不了。

“你再冷靜冷靜,想想你給她送紅酒的時候,再想想她那麽多年不會倒車也不願意學,卻主動讓你教倒車。”

許向青努力回想還知道他們小兩口什麽事,除此之外好像就沒了,這兩件還是過年吃飯時聽家裏小輩說的。

說多了適得其反,她讓兒子回去好好休息。

“媽你也早點睡。”傅言洲穿上大衣離開。

巴黎現在是傍晚五點鐘,不知道她在忙什麽,在公司還是在家。坐在車裏抽了支煙,他給閔稀打電話。

閔稀剛從咖啡館出來,這段時間靠咖啡續命,閔廷正在開會,她一個人在家無聊,出來溜達。今天巴黎陰天,她沿著路邊沒有方向地往前走。

兜裏的手機振動,她以為是閔廷叫她回家,拿出來一看,備註是‘老公’,已經幾個月沒有和他電話聯系,恍如隔世。

最近一次聯系是除夕,他發了祝福消息給她。

閔稀接聽,電話那端的氣息依舊是熟悉的。

她語氣平和:“這麽晚了,還沒休息?”

“沒。”傅言洲問她在哪,“忙不忙?”

“不忙。在路邊。”

“明天過節,我去看看你。”

不見的這幾個月,閔稀好不容易減緩一點痛苦,慢慢適應沒有他的日子,不想功虧於潰。

“不用過來。我現在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傅言洲便沒再打擾她,想說的話都盡在了沈默裏。

情人節過後,初六那天,他接到岳父的電話,叫他去家裏吃飯。

岳母不在家,閔廷閔稀又在國外,家裏阿姨和其他工人放假回家過年,還沒回來,偌大的別墅冷冷清清。

他到的時候,岳父在廚房正備菜。

“爸。”

“來這麽早?”

“我在家也沒事。”

傅言洲脫下大衣搭在餐廳椅背上,把衣袖挽起來去廚房幫忙。

閔疆源只會做簡單的家常菜,又不方便出去吃,只能湊合。

今天叫傅言洲過來吃飯是聊離婚後的一些利益處理,他答應女兒要處理好後續。

廚房的料理臺上有一紮玻璃瓶汽水,傅言洲小時候喝過,現在超市還有賣,但沒有以前那麽火。

他順口問道:“爸,您也喜歡喝這個汽水?”

閔疆源看一眼旁邊的汽水,笑笑說:“我怕血糖高不敢喝,稀稀喜歡,今年她沒回來過年,老爺子特意買了讓我寄給她。”

說起女兒小時候,不由多說了幾句:“稀稀打小就愛喝這個汽水,零食一口不吃,把汽水當成命,閔廷把零花錢都給她買汽水喝。”

傅言洲:“現在倒是愛吃零食了。”

“現在能稍微吃點果幹,其他的零食還是不上嘴。”閔疆源很是無奈:“每次出差給她帶各地的零食,放過期了她都不拆。”

傅言洲想到家裏的零食盤,都是她自己買的樂檬全系列零食,他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卻沒有捕捉到。

“爸,稀稀最近怎麽樣?”

閔疆源沈默須臾:“不怎麽樣。”

傅言洲不知如何接話。

再次收到閔稀的消息是四月底的一天,槐花已經開了。

她在消息裏說:【我回來了,你哪天有空?我去你辦公室找你,聊聊離婚的事,把離婚協議簽了。】

傅言洲曾期盼過,或許她會改變主意,他在家裏還能等到她。

隔了很久,他才回:【一起吃頓飯吧。】

這應該是他們夫妻間最後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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