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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貓貓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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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發生了很多事,每一件西稚都記憶猶新。

好像漂浮在昨日空氣裏細小的微塵, 每當她仰頭看向太陽, 便輕輕飄來散在她碧綠色的眸子前方。

第一件事是明野被記了處分, 留校察看。

原因有二, 其中之一是那天淩晨他帶著西稚在w市下車,事後他給帶隊老師發了消息認錯, 老師平日也是喜歡這個學生的, 見他態度不錯也平平安安回來了, 心裏想幫他一把。

“趙老師問起來,就說你中途暈車吧。”

明野點了頭,不知算應還是沒應, 老師也沒放在心上。他以為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懂得怎麽避重就輕,因為暈車沒打報告下車,因為去站臺買東西耽擱了時間沒能上車怎麽看都比無緣無故帶著女朋友跳車好太多。

而趙陽問起來的時候, 明野卻只是說:“私人原因。”

他站在辦公室, 背著手身姿筆挺,眼神無懼, 回視趙陽。

帶隊老師打圓場:“私人原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明野說:“我身體沒問題。”

趙陽冷笑:“去了趟部隊回來倒是越來越囂張, 謝有光教的你不守規矩?”

明野面色不改:“沒有, 謝教官很好。”

趙陽這次沒罰他俯臥撐和繞圈跑, 他對明野期望很高, 而期望越高也越嚴厲,明野做錯事他是最生氣的一個,他沒多說也沒動手, 直接給他記了大過:“我倒想看看你檔案裏帶過以後怎麽辦。”

帶隊老師出來後恨鐵不成鋼罵明野:“現在心裏舒坦了?你從大一到現在跟著老趙不知道他脾氣?服個軟我給你求個情,暈車這種生理原因,他再生氣也不會給你記過。你知道過記在檔案上對你意味著什麽嗎?”

明野朝他道謝:“可我不暈車,只要畢業前不犯事,檔案可以抹掉。”

明野話這麽說,沒過多久又犯了事。

而這次事的惡劣程度比跳車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件事加起來直接促成了留校察看的處分。

明野跟何單打了一架。

事實上何單沒辦法和明野動手,是明野單方面把何單打進了醫院。

春天是動物躁動的季節,也是人類和精怪躁動的季節。

西稚每一分鐘都纏著明野,晚上很少有回宿舍過夜的時候。

學校裏的貓像約好了似的,一到晚上鬼哭狼嚎,西稚有時候好好地趴在明野懷裏和他刷微博聊天,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拔高的貓叫,她就又被勾起來了。

如果不是明野按著,她都想從窗上跳出去。

她回來後,何單找過她幾次,每次都卡在剛剛好明野不在身邊的時候。

貓精有貓精的驕傲,何單這種省狀元學霸貓更驕傲,他覺得自己高別的貓一頭,不願意找普通貓叫.春。可成精的貓又太少,方圓幾十裏之內只有西稚一只母貓,何單蹲了她好久,每次看見都上來騷情一番。

西稚每次都把他趕走,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某天,一個春天沒叫的何單終於忍無可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決定動手不動口,他見西稚站在圖書館後面,使了吃奶的勁把她朝小樹林拖。

西稚叫聲慘得整個圖書館都聽到了。也是何單不走運,那天西稚是在等明野從圖書館出來,明野借書耽擱了一會,他出來看到這個場景揪著何單直接把他鼻梁打碎,肋骨踩斷了兩根。

趙陽不動手只記過策略沒有保持住多久,明野跟他杠上了,抵死不認錯,被趙陽打了兩巴掌,記留校察看。

西稚去找趙陽把情況說了,趙陽冷靜下細想,明野確實不是沖動的人,以前別人打在他身上他都不還手,這次把人打得這麽重肯定事出有因,但他要面子,明野不和他低頭他也咬著不給他撤銷處分。

兩個人杠著杠著,留校察看就成了板上釘釘,趙陽想把明野性子磨一磨,也給自己臺階下,快畢業的時候再把處分去了。他雖然老臉要緊,可明野畢竟是他最喜歡的學生,影響檔案前途這種事,他到底做不出來。

明野也不在意,每天上課陪陪西稚,全然忘了留校察看這回事。

記憶裏第二件事是學校出現了連環殺貓狂。

第一只貓被發現溺死在學校的人工湖是個清朗的上午。

園丁組清理湖中漂浮的水葫蘆時從水草裏發現時,屍體被泡得發漲,毛發都從身上剝落。

本來貓喜歡吃魚,偷偷摸摸潛入人工湖撈魚吃不小心溺水而亡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就像西稚去年一樣,可問題是這只貓被挖去了雙眼,死狀極其慘,一看就是被虐殺的。

書記將這件事上報,管理局當即成立了調查組。

西稚猜書記一定從中打了小報告,因為專案組第一個嫌疑對象就是她。

具有屠貓的暴力傾向、被學校的貓咪孤立懷恨在心、有過慫恿男朋友剃書記毛的前科……

西稚看著專案組羅列的一系列罪名,都覺得她自己很像兇手。

可當法醫測出死亡時間,調查組調出校外酒店入住記錄後,發現西稚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半個月開房十三次。”管理局領導輕飄飄丟出一句話,“這麽頻繁都沒被發現?”

西稚被領導盯著頭皮發麻,小聲回答:“沒有。”

管理局又去調查學校人工湖的目擊證魚。

一圈十幾只貓精圍在湖邊,錦鯉們嚇得口吐白沫,正值大中午太陽炙熱,它們躲在橋底的水葫蘆下面不肯出來,十分抗拒,連歌也不敢唱了。

“我們是人道主義貓,不會在辦案期間濫殺無辜。”領導威脅它們,“你們坦白從寬,我們中午就去旁邊活魚館公款消費,你們負隅頑抗,我們就廉潔奉公午飯自行解決。”

一只年老的魚顫抖著說:“那具屍體是中午從橋上丟下來的,我們當時都躲在橋下面乘涼,等看見的時候,屍體已經漂到水葫蘆下面了。”

“騙誰呢?”領導擰巴著粗粗的眉毛,“你見過有中午丟屍的?”

錦鯉見他不信,肚皮翻過來一副要命一條的架勢:“我就知道這些,不信你拿我去燒烤吧。”

領導見問不出話來,查了幾天毫無頭緒,只得和調查組離開。

就在他們離開之後的第二天,第二只遇害的貓咪出現了。

這只貓被發現死在生物學院標本室的福爾馬林池裏,按理說一只貓出現在生物學院的實驗室也不奇怪,實驗室小白鼠多,餓極了去偷吃不小心掉進去也是有可能的,西稚當年還幹過販賣老鼠的營生。

可問題就在於這只貓的死狀比上一只還要慘,被人用刀子穿腸破肚,內臟流了整整一池子,前來調查的管理局人員把午飯吃下去的魚刺都吐了。

這下問題嚴重了,上面懷疑這是連環屠貓案件,兇手極有可能再次行動,於是不得不成立專案組展開調查。生物學院每層樓都按有監控,專案組向學校要來監控,排查後發現遇害貓竟然是自己走進去的。

標本室沒有監控,裏面發生了什麽沒貓知道,而關於兇手的排查也沒任何結果。

一時間H大貓貓自危,害怕成為下一只受害者,出門叫.春都要幾只貓一起行動。

領導破不出案急得直掉毛,一群貓結伴從他面前經過,他指著它們煩躁地罵:“都什麽時候了還叫.春?思想覺悟這麽低,怪不得你們過不了成精考試。”

幾只小貓嚇得拔腿跑了。

專案組的調查一時陷入沒頭緒的死循環。

第三件事是管理局在貓咪秘密花園放了一則視頻。

關於貓精被人類發現真身後的逮捕審訊流程——在被發現的三分鐘之內,管理局的人一定會出現在現場,將受到驚嚇的人類和犯了錯的貓精帶回管理局,消除記憶和打回原形都在三天之內完成。

人類被消除記憶後,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凈,而貓咪三年內不準成精。

西稚看完以後心驚肉跳,和暗暗討論了一宿。

她擔心自己以後也會落得和視頻裏那只貓一樣的下場,暗暗笑她腦瓜子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晚西稚睡不著覺,翻來覆去想除夕夜裏明野對她說的話,秘密這東西藏在心裏久了會發酵出些憋悶的滋味,明野說她不說怎麽知道他不介意,西稚心想他說得沒錯,這些事總不能瞞他一輩子。

西稚被那個視頻刺激到了,給明野打了電話,支支吾吾了很久,牙一咬:“明野,我有話想和你說。”

她平日叫他明明,很久都沒叫過他明野,明野聽了沒有表現驚訝,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似的,輕聲答應:“好,明天下.體育課我去找你吃飯。”

——

那年春天學期的體育課,西稚總是請假,後來老師不準她請,她只能逃課,學校規定三次點名不到按掛科處理,西稚把機會用完了就只能乖乖上課。

別的女生跳體育舞蹈,她請見習假坐在一旁,老師被她氣得冷笑:“你一個月到底來多少天姨媽?想掛科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西稚當然沒來姨媽,也不是有意翹課,只是明野體力太好,她又正值特殊時期,每晚折騰到半夜才肯罷休,早上起來動一動就疼。體育舞蹈課是需要跳的,她這狀態別說跳,挪動步子都火辣辣的。

三月學校櫻花開了,體育場旁邊是一條櫻花小道。昨天夜裏下了大雨,枝頭的花被打落浸在地上的積水裏。

西稚穿著練體育舞蹈的運動褲裙,大腿根往下白白露在外面,她背著一個毛絨絨的小包站在櫻花樹下玩手機。昨晚國防生宿舍大查宿明野沒能出來,才一天沒見,她就忍不住想他。

明野也剛下課,他這學期上了一門情緒管理選修課。老師出了名的好,不點名給分高不掛人,杜傑也選了這門課,成天待在宿舍睡覺,明野每天一個人雷打不動去上課。

西稚朝他揚揚手:“這裏。”

她邁著小碎步跑過來,明野瞥見她穿裙子,表情一沈:“就你熱?”

春天風還有些涼,他掐她屁股:“別人都能穿褲子,你特殊?”

他借教訓她之名行動手之實,動到一半懊惱地發現:“這是褲子?”

西稚軟聲說:“我想你了。”

明野笑:“想我還是想別的?”

西稚挺貪心:“都想。”

明野給她提包:“你想吃什麽?”

西稚說了周圍一家飯店的名字,明野問:“不吃食堂?”

西稚嗯了一聲,又小聲說:“昨晚說有話告訴你。”

西稚拉著他的大手,明野的手心幹燥溫暖,她心底那種奇異的感覺卷土重來,不知怎麽,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明野不會怕她,也不會介意,不管她是什麽,他都一樣愛她。

她忽然不想等到飯店了,心裏湧起一股現在就告訴他的沖動。

明野手裏拿著一本情緒管理的教材,她看著,喃喃地問:“你在上這個課?”

明野翻書給她看:“感興趣嗎?”

西稚搖搖頭,破釜沈舟:“明明,其實我想說……”

明野驟然停下腳步,擡起胳膊把她攔下,他沒聽她說什麽,神情嚴肅,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西稚被他捂住眼睛前最後的一個畫面,模糊看到地上昨晚暴雨積下的水窪裏泡著一團帶毛的東西。

她心臟瞬間一顫,扯開明野的手,快步跑過去。

那是一只被剝了皮的死貓。

小貓的皮扔在一邊,淺黃色被血染得黑紅。

西稚眼睛裏的淚水不經控制直接流了出來,那是以前總是揚言要搶她魚幹的小貓,黃綿綿。

它暴露在外的紅色血肉被暴雨沖得發出陣陣惡臭,身上蓋著雨水擊打下來薄粉色的殘落花瓣。

明野拉住西稚的胳膊想帶她離開,西稚推開他,慢慢走到一旁的櫻花樹前,她扶著樹,嘔出一灘骯臟的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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