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倩和吳恬的關系很好，好到無話不說，每天晚上不幹別的只抱著枕頭在床上聊天。

她們似乎都不太喜歡柳佳佳，柳佳佳也不參與她們的談話，總是一個人在床下書桌覆習或者看課外書。

在西稚心裏，柳佳佳學姐嫻靜得像仙女一樣。

可除了第一天柳佳佳替她拎過行李，住了這些日子，兩人基本沒說過話，倒是吳恬和姚倩時不時和她搭話。

吳恬喜歡吃零食，她傲人的體重和零食的滋養也分不開，西稚進屋的時候，她正坐在床上靠著墻壁吃薯片。

“西西，幫我接杯水。”

西稚還沈浸在明野給她的那個親親裏無法自拔，只覺得雙腿輕輕毫無重量，就連走路都在飄：“只要水嗎？我記得你喜歡喝奶茶。”

吳恬點頭：“懶得去超市買。”

“我幫你買，我不懶。”西稚放下水杯就沖了出去。

吳恬和姚倩摸不著頭腦對視了一眼：“傻了？”

“發燒了吧。”姚倩下了結論，“你看那小臉紅的。”

柳佳佳自始至終沒有擡頭，一直安靜地坐在位子上。

☆☆☆

明野在貨架上拿了兩罐百事可樂，又去櫃臺要了一包中華，他正付錢，作為一個軍人敏銳的直覺發現身後有異動。

西稚手裏拿著一瓶奶茶一盒牛奶，正排在他身後鬼鬼祟祟看著他。

“你好些了？”明野問道。

西稚垂下眼睛不敢看他，因為剛才的事情扭扭捏捏咬著嘴唇不說話。

“放上來。”明野看了眼她手裏的東西，“一起。”

西稚不懂他什麽意思，但本能地聽他的話把奶茶和牛奶放到櫃臺，明野連著她的東西一起把賬結了。

“明野。”她想了想，小聲叫他。

“嗯？”明野早就過了變聲期，他的聲音介於少年人的清朗和中年人磁性之間，兩者都沾著點邊，卻兩者都不像，清爽好聽。

他尾音上揚的時候，有種慵懶的感覺，西稚聽起來就像在秋天午後鋪滿落葉的樹下曬太陽一樣舒服。

“女生是不能隨便親的。”西稚踮起腳趴在他耳邊，小臉上神情認真，“老師說那不對，是種耍流氓的行為。”

她燦若寶石的眸子緊盯著他：“但親我沒事，我喜歡被你親。”

明野嘴角以肉眼可見的弧度抽抽了兩下，他冷漠地說：“哦，謝謝，可你想多了，我並沒有親你的打算。”

西稚看著他，好意地提醒他：“你今天出汗了，脖子特別鹹，回去洗洗澡吧。”

明野：“……”

☆☆☆

西稚蹦蹦跳跳回到寢室，吳恬已經解決完一包薯片正在吃奧利奧，她把奶茶遞給吳恬，爬上床抱著老鼠玩偶喝牛奶。

“謝謝，多少錢，我給你。”吳恬掏出手機打算轉她支付寶。

錢是明野付的，西稚也不知道多少錢，於是揮揮手：“不用啦。”

她看著吳恬的支付寶頁面，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吳恬驚訝：“你沒有支付寶？”

西稚搖搖頭，這超出了她對人類世界理解的範疇，小白貓非常好奇，卻故作淡定地掏出手機：“幫我也弄一個吧。”

吳恬幫她開了支付寶，手把手教給她基本操作，又幫她開了螞蟻莊園：“你可以在這裏養雞，每天陪雞玩給雞餵飼料。”

“雞會下蛋嗎？”

“會，你把雞蛋捐出去，可以幫助別人。”

西稚來了興趣，躺在床上陪她的小雞仔玩起了星星球。

姚倩和吳恬的座談會連個中場休息都沒有，西稚回來她們就在說，一個小時後西稚手機沒電了她們還在說。

從學院哪個老師點名掛科談到畢業實習再到身周同學。

“那女生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她，同時暧昧好幾個男生，既不答應也不拒絕，收人家首飾和化妝品眼睛都不眨。”

“班長上次約她出去看電影吃飯，她逛街買了一條兩千多的圍巾，班長回來吃了一個月的泡面，再也沒找過她。”

“真讓人看不起。”

西稚不懂就問：“為什麽看不起她？”

姚倩給她解釋：“有手有腳還花男人錢花得理所當然。”

“不能花男人的錢嗎？”小白貓瞬間臉色煞白。

“如果是男朋友可以理解，但不是男朋友就過分了。”吳恬說，“有時候男人只是表面不說，心裏看得透著呢，同學關系就厚著臉皮花對方錢的人以後誰敢娶？”

西稚垂頭，看著垃圾桶裏明野買的價值三塊錢的牛奶，悲從心來，差點哭出了聲音。

☆☆☆

軍訓早晨是七點開始，五點半西稚就急促促地起來，胡亂穿上軍訓服跑出宿舍，六點準時蹲守在明野每天早上跑操的必經之路上。

她一晚上沒睡好，眼睛腫的像紅葡萄。

完蛋了，她心裏想了一晚上。

她此刻恨不得把昨晚喝的牛奶吐出來裝回去放到貨架上，書記說要多學學人類社會的規矩和禮儀，她還嫌他啰嗦。

現在想想真是不聽老貓言，吃虧在眼前。

如果真像吳恬說的，明野嘴上不說，心裏唾棄她，西稚不敢往下想，一想心裏就有一股這樣結束自己短暫而丟臉貓生的沖動。

“一二三四——”

明野帶著隊伍跑過來了。

小貓精頭發亂蓬蓬的，腰帶亂扭，帽子斜帶。可她卻沒心思整理衣服了，她蹲在路邊，可憐巴巴看著隊伍側面的明野。

明野今天看見她了，朝她瞥了一眼，沒說什麽。

西稚邁著小腿跟在隊伍後面跑操，不敢打擾他訓練。

直到三公裏跑完隊伍解散，她才猶豫著上前。

“我來還你錢。”小白貓洋氣地掏出手機，問道，“支付寶有嗎？那個養雞的軟件。”

明野朝食堂走：“不用了，沒多少。”

“要給。”西稚很執著，“昨晚我不是不想給你，我是忘記了，真的，我一開始就沒想花你的錢，你要信我。”

她滿臉誠摯，希望明野能相信她的話。

她絕不是那種花男人錢的母貓！她要讓他知道！

明野腿長邁得飛快，她小跑跟著：“把你支付寶賬號給我。”

“我說不用，當我請你喝。”明野脾氣不錯，停下來看著她，“不用還，你現在去食堂吃飯，馬上就要軍訓了，你今天還想挨罰？”

西稚一想到昨天恐怖的罰蹲，身體一僵。

明野看她帽子歪歪扭扭，順手幫她擺正，他指著她的腰帶：“這裏也系好，老趙看見會罵你。”

西稚笨手笨腳把腰帶擰了幾個結越擰越亂，她擡頭小心翼翼看了明野一眼，明野覺得這姑娘只是看著傻，其實特別有心眼。

他伸手幫她整理腰帶，西稚目的達成，幸福得快眩暈過去了。

“其實我會整腰帶。”她喃喃地說，“我就想讓你幫我。”

真的是一只非常心機的貓了。

“你把支付寶賬號給我。”西稚小聲說，“不還你錢我不安心。”

這錢如果不還，她會沈浸在明野看透她內在的惡劣，不會娶她的恐怖裏惶惶不可終日，貓生絕望。

明野無奈，掏出手機給她掃碼。

西稚把錢轉給他，忽然問道：“你養雞嗎？”

明野說：“不養。”

西稚拿過他的手機，纖白的手指微動，替他開了螞蟻莊園：“養吧，學姐說可以幫助別人呢。”

明野無奈。

趙春如對他可是說算得上死纏爛打了，自己纏不要緊還拖家裏人一起纏，可即使是趙春如那種大大咧咧的大妞性格也有點女生獨有的矜持，她最多在微信上每天給他發消息騷擾一下。

眼前這女孩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思維奇怪說話奇怪做事奇怪，看起來膽子小羞羞怯怯的，卻毫無矜持可言，還總不把自己當外人。

西稚把手機遞還給他，輕聲叮囑：“你要記得餵雞哦。”

她一臉慈祥的姨母笑，明野不知怎的從她澄澈的眼睛裏讀出這樣一則信息：你一定要養雞，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

西稚沈迷雲養雞。

那雞太可愛了，可愛到已經讓她遺忘了被鳥啄禿頭的陰影。

她圓滾滾胖嘟嘟的雞寶寶總是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就連在軍訓的時候她都很不安——心裏記掛著她的雞，擔心它飼料是不是吃完了，有沒有別人家的雞來偷吃，她好想陪它去玩星星球。

下午太陽太毒，水泥地被曬得發燙，熱氣順著軍訓迷彩膠鞋的鞋底滲入腳掌，烙得人幾乎站不住。

軍官學校來的兩位連長待在樹蔭下嘮嗑，明野和杜傑在隊列周圍巡視，檢查同學們的站姿。

“報告副連——汗水進眼睛了——”

一個女生喊道，站軍姿時必須打報告才可以動。

明野：“擦。”

西稚頭上也出汗了，那顆汗珠停在額頭上不往下落，她站在那擠眉弄眼，神色古怪。

明野走過來：“你在幹什麽？”

“哦，我在……”

“喊報告。”

“報告副連，我想讓汗水掉眼睛裏。”西稚聲音洪亮。

明野眉毛一蹙：“為什麽？”

“報告副連，因為我癢，想動。”她轉了轉眼珠，瞅著明野，等他說讓她動，可明野沒有。

“特別癢。”她補充道。

明野看了眼時間，徑直從她面前過去，圍著隊伍轉了兩圈，吹了一聲口哨：“原地休息。”

西稚一坐下就掏出手機探望她的小雞。

莊園裏除了她自己的雞，還多了兩只不速之客。

吳恬的雞和明野的雞在她莊園偷吃。

她心疼地看著食盆裏僅有的那一點點糧食，扁了扁嘴巴朝明野招手：“副連。”

明野說的是原地休息，她不能亂動。

明野走過來，西稚拿手機給他看：“你的雞在我家。”

西稚朝他湊近，當著他的面把吳恬的小雞趕走，把他的留下，她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喜歡你，也喜歡你的雞。”

西稚想起人類的一個成語，這成語化用過來應該叫愛屋及雞，她喜歡明野，連帶著他的雞一起喜歡了。

明野：“……”

明野擡手示意她停住：“話別亂說。”

“沒有亂說。”小貓精很誠摯，“你的雞很可愛，可愛得我一看見就想親親它。”

“不信你看，它胖嘟嘟的，看起來真大。”

明野起身要遠離她，西稚連忙扯住他迷彩服的褲腿，他低下頭，看到小姑娘討好的笑容：“我把學姐的雞趕走了，但你的還在，你可以隨便吃，吃多少我都不介意。”

他想不理她走開，覺得這樣太傷人，可理她吧又不知道說什麽。總不能讓他對著面前這個一臉單純的無知少女說上一句：“哦，謝謝你喜歡我的雞，謝謝你還想親親它。”

這年紀男孩子思想大多都汙。

他再怎麽正經也也不能免俗。

明野想了想，說道：“那謝謝你了，你那麽喜歡它，以後都讓它去你家吃。”

西稚其實已經沒有飼料了。

她在心裏權衡了一下，覺得明野比雞重要。

於是打腫臉充加菲貓，笑得一臉心痛：“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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