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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視而不見這些兒明晃晃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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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來很溫馨,配合著雪無痕的恬淡笑容,更讓人倍感親切,卻似乎又有那麽一瞬間,她的眼中劃過一抹深沈,一抹莫名卻純粹的深沈,就像曾經的愛恨掙紮,都在這句話的瞬間翻湧而上,難以按捺,但又很快平覆,只一個垂眸,就重拾平和。

當下的琮晴自然沒有在意,她在好奇另一件事:“雪”為姓氏,主意冰清玉潔,用於女子,則最是美好;但若陡然連接“無痕”二字,則不免傷悲,仿佛白雪皚皚,冰雕細琢,方才塑形化生,所有的高貴端莊,不過曇花一現,待到正陽時分,雪融冰消,就了無痕跡。但人活一世,誰不想子孫千秋,記得曾經來過……這樣的“雪無痕”,確定是真名嗎?

琮晴有片刻的分心,但很快就收斂起來,她笑靨明媚,伸出手來:“忘了自我介紹,單姓‘於’,出生時陽光正盛,父親就取名‘琮晴’。”

“艷陽琮晴,許你一世光明正大,看得出於小姐是家中至寶,深得長輩們的寵愛與關懷。”雪無痕的臉上籠起一層羨慕,像是單純地為朋友高興,又略顯濃郁,幾分虛晃。

兩人正對而立,身後是高山流水,花團錦簇,面前是玉盤珍羞,茶香裊裊,還有偶爾路過的一窩貓兒,慵懶而閑趣。琮晴身在其中,顯得天真爛漫;雪無痕則溫婉端莊,眼中的溫柔與包涵,可親可愛。

她們交談甚歡,既談春華秋實,四季流轉,又談見聞游歷,妙趣橫生,從旁觀者的視角,有幾分姐妹似得親密無間。只是,眼見未必如實!琮晴內心涇渭分明,雪無痕只是點頭之交,諸如家庭背景、往來淵源等,都不便透露,就連自己是因為身體原因,才逗留至此之事,也一筆帶過。這就導致兩人間的對話熱絡卻乏味,之後琮晴回房休息,雪無痕轉身走進莫羨書房。

莫羨正在查閱各級醫療報表,雪無痕就將剛整理好的賬目放入書櫃,而他從不仔細翻閱。這份信任叫人艷羨,也叫人惋惜,它無關愛情,就像共事多年的同伴,習慣彼此的隨時出現。在莫羨眼中,雪無痕能幹、處事周全,不會矯揉做作,更不會無事生非。她雖然出身清苦,但真誠以待,遇到為人可靠又際遇不佳的人,即使萍水相逢,也積極提供機會,所以偌大的一個市集內,與她交往親近者,難以估量。

“我剛才去見過於小姐了,她真是討人喜歡。”雪無痕一邊整理書櫃,一邊閑聊幾句,“我見她氣質高貴,不知是誰家的女兒?你們又是怎麽認識的?”

雪無痕態度隨和,像往常那樣不經意地問起,但這一次莫羨卻不似往常那樣直接答覆,反而有些小心翼翼,就像年幼時光,呵護一只恰巧闖入的美麗蝴蝶,旁人的無意窺探,就叫人懊惱:“我不喜歡探究隱私,你也無需關註!”

這話脫口而出,雪無痕瞬間不安,甚至有些惶惶,就像內衣口袋中的一枚金幣,她珍視並且好好收藏,可忽然有一天,它就跳出了自己的懷抱:這是怎麽了,難道他要上心了?

……

又過一日,到了琮晴服第三劑藥的日子,依舊是莫羨親自前來。侍從的托盤上,除了一碗湯藥,還新加一盒蜜餞。

“你之前已補了兩副藥,從這劑開始,藥性轉烈,入絡走節,搜刮你體內蓄積的‘蜜果’之毒。服下後,你原本的‘紫雲’積澱,不受影響,但經絡氣運不暢,玄武勢必降低,感覺的敏銳度也相對滯緩。對此,你無需慌張,斷藥後自會恢覆如初。”莫羨耐心釋疑,又指向蜜餞,“所謂‘良藥苦口’,待你喝下後,就取一粒潤潤。”

琮晴也不矯情,一口喝盡,然後良久說不出話來。

“苦著了?你學過方藥,可猜得出我的用藥?”莫羨起了興致,一身的縹緲之姿,遙不可及,卻表情生動,幾分稚氣,就像一位青蔥少年撩撥心儀的女孩。

“大概知道。”琮晴唇齒間苦不堪言,只能含糊地說話。

“我也不小氣,不妨直接說給你聽。”莫羨以為她求知若渴,只是不好意思直問,“我用了全蟲3支,蟄蟲12錢……”

琮晴當即打斷,滿臉的不悅與小小憤懣:“我剛才不是回答‘大概知道’了,你還有必要說得如此詳細?我現在不僅感到難以下咽,還感到有半節蟲腿卡在我的會厭口,掙紮不下。說不定入夜後,它就會起死回生地偷爬出來!”

這自然是無比誇張,煎藥後有“過濾”這一步,上哪還有“半節蟲腿”、“起死回生”的雜碎與詭異。但琮晴就是這樣理直氣壯地信口胡說,而莫羨倒也一臉虛懷若谷地聽她胡扯,還不忘夾一粒蜜餞給她。

“好吃嗎?”莫羨問,這也是他親自調配,主要是甘草與烏梅。

琮晴誠實地搖頭,又一臉真摯地企望:“曾經父親給我帶過一盒‘淩花’蜜餞,晶瑩透亮,很是可口,你這兒也有嗎?”

有自然是有的,但莫羨不會同意:“你體質偏虛,又內有伏疾,即使針藥並用,十去□□,仍對陰邪之品,很是敏感。那‘淩花’取自雪域之地,你不可過食。”

過食?琮晴也很想啊,但父親於穆昇送過一次之後,就再不見下次:一是他聽取大夫的意見,避忌琮晴服食寒涼之品;二是此物稀缺,又貯藏不易。多年後,他帶給則弦的那盒“淩花”,也是耗費周折,方才保它不融、不碎,完美呈現。

“那就捎些街頭的糖葫蘆好了。”琮晴退而求其次,然後自覺失言:街頭的零嘴,縱然小心貯藏,也難免沾染雜屑,莫羨必定嗤之以鼻。

不曾想,他竟然答應下來,琮晴內心疑惑,但不消兩個時辰,就一切了然……

藥後的琮晴,精神乏軟,她無所事事,就在院子中四處閑逛,不知不覺路過膳房,只一個側目,驚訝不已:莫羨正挽起袖子,親自熬糖,一旁還擺著處理好的山楂。他風姿卓然,身在膳房之內,也不減氣度,就像在完成一件精美的手工。這反叫屋內的廚娘誠惶誠恐:從來口味清淡的莫少爺,今日怎會親自做起這女孩子家的小零嘴,還饒有興趣的模樣?直到琮晴徑直走到他的身邊,這才恍然大悟。

“做得比上午的蜜餞好吃些了,不過還可以再加一勺糖。”琮晴揀起一串做好的糖葫蘆。此時的她情感遲鈍,莫羨這明晃晃的心思,竟也視而不見,只攏起腿,閑閑地倚在他身後的坐榻上,一邊還口不擇言,“都說‘醫者父母心’,果真不假。”

“想表達這個意思的時候,只說‘醫者仁心’就可以了。”莫羨糾正。

“哦。”琮晴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何差別,卻也聽話地點頭,“我這串吃完了。”

莫羨轉身拿走她手中的空竹簽,再遞過一串,琮晴伸手去接……

此時夕陽正好,兩人浸沒在金色的餘暉中,像一幅真切的水粉畫,靜默而雋永。琮晴稍擡起頭,純真而坦率,像一只可愛的小鹿,只不谙世事地打量;莫羨也是平常神情,似乎沒有變化,又似乎大有不同,柔和而溫暖的眼眸,像一雙細膩的手,輕撫她的臉龐。而那串糖葫蘆,紅彤彤而脆生生,更像一顆赤誠的心,試探著連接彼此。

這一幕如真似幻,真切的是莫羨的步步靠近,虛幻的是琮晴的若即若離。她明顯不在狀態,這是服藥後的正常反應,不似酒醉時的渾渾噩噩,也不似大病後的精力不濟,更像是熬夜過度,疲憊而煩躁,甚至有些百無聊賴。所以待琮晴吃下手中的糖葫蘆,又喝了茶,就繼續閑逛起來。羨慕默許她任意走動,只叫了自己的近侍,留心跟著,若有情況,即時來報。

兜兜轉轉間,琮晴進了莫羨書房。書櫃上擺著雪無痕新整理好的賬目,她隨手翻閱,最後一頁上赫然留有與“明瑉軒”近一月來的流水往來,數字大得叫人瞠目。這當然可能是常規開銷,比如頭腦活絡的商家就會利用節日之際,選取精美禮品,饋贈客戶群,以期合作關系的進一步穩定。而“明瑉軒”作為全城首屈一指的珠寶行,自然是禮品界的不二選擇。琮晴這樣想著,也一臉的明理、大氣,但一個轉身,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走向賬房……

呵!在這筆龐大的賬目面前,琮晴終究還是幾分在意,也幾分小氣,她想知道是否與自己看中的那枚昂貴戒指有關,而這位雪無痕是否就是店長口中那位神秘的老主顧。所以琮晴就溜進賬房,查閱對賬單,她覺得即使是被莫羨知曉,他或許不會介意。

也對!莫羨確實不會介意,但他的不介意,並不意味著所有人的無所謂。而且琮晴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藥後的她不比尋常,玄武下降,洞察力也大有影響。此時的率性而為,只怕招惹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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