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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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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兩個刺猬,默默地靠近取暖,卻又不得不因為彼此身上的刺離開。顧憶湄站起來,把煙丟了,低頭捂著臉哭。

邢櫟陽雙手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低頭吻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兩人渾然不覺,直到身上落滿雪花,熱吻依舊,仿佛這一吻之後就能白首。

“櫟陽,你背我走一段路。”顧憶湄拉著邢櫟陽的手。邢櫟陽蹲下來,讓她趴在自己背上,背著她沿著小路回旅館。

“你不用那麽堅強,真的——”他很小聲地對她說,“在我身邊,你永遠都用不著偽裝堅強,所有的磨難我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我幫你分擔,你捱不下去的時候,我背著你走。”

顧憶湄把流淚的臉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看著他經過古鎮一家家小店,那些昏黃的燈光背後,說不定也隱藏著很多故事,就像花開花落一樣,在人間周而覆始,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像他倆這樣,愛一個人愛得這樣慘,連浪漫都帶著傷感。

不知道是哪一家店裏傳來歌聲,“我不是你的天使,我不懂你的天堂,當月光變成你的目光,我不看你的過往”。

回到旅館裏,顧憶湄脫掉外套,躺到被窩裏。

“你不吃晚飯了?”

“不想吃。”

“你不是喜歡吃豆花和小米糕嗎,我去買給你。”

“不用忙,我想躺一會兒。”顧憶湄把手和腳都縮進被子裏。

看到她這個表現,邢櫟陽心裏一陣難過,盡管她沒表現出來,他卻知道,亡父留給她的鉆石又讓她受了刺激,背負滿心內疚,每次她一受刺激,他都會跟著遭殃,她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動一下都能叫他痛不欲生。

顧憶湄聽到他關門而去的聲音,沒有再流淚,卻也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這麽用力地愛過一個男人,這樣的愛,已耗盡她全部心力,她為他燃燒、為他瘋狂,為他變成真正的女人,卻也把他拉進無間地獄。

煎熬,不能超生。

獨自下樓,邢櫟陽心念一動,問旅館前臺小姑娘,附近有沒有賣甜食的。

“那種女孩子都喜歡吃的小吃,甜的。”

“青團?又軟又甜。”前臺小姑娘一和邢櫟陽說話就臉紅,眼睛不敢跟他對視,可又忍不住瞟他。

“青團她吃過了。”

他也太帥了點,聲音也超好聽,小姑娘心跳如擂鼓,臉發燒一樣燙。

“那就是桂花糖藕、桂花芋頭、藕粉芋苗。”小姑娘眨巴著眼睛冥思苦想。邢櫟陽問清了店家地址,離開旅館。

小姑娘看著他背影,心裏羨慕極了,這麽帥又這麽體貼,真是給誰誰都喜歡。

旅游淡季游客少,古鎮的店鋪到晚上還開業的不多,下了雪就更少,走了半天,也不過稀稀拉拉看到幾家店亮著燈,邢櫟陽想起來南溪之前,虹姐跟他說的話,心裏有種疏淡的情緒。

“根本不是一路人,能指望什麽好結果?你對她掏心掏肺,她對你呢,說不要就不要,一點留戀都沒有。偷來的快樂時光總有到頭的時候,睜開眼看清自己,還是一無所有。”

虹姐的話冷得像刀子,在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深深刺上一刀,他們都不理解他的固執,都不理解他為什麽要冒險去追求雲裏霧裏的愛,而不接受唾手可得的。

“帥哥,你還要不要了?”賣豆花的老板娘用軟糯的方言提醒邢櫟陽,他像楞住了一樣,東西遞到眼前都不知道接。

“要,老板娘,請把豆花做熱一點。”邢櫟陽振作點精神。

“已經給你加熱了,不信你嘗嘗,燙嘴的。”俏麗的老板娘眉開眼笑地看著邢櫟陽。邢櫟陽接過打包好的食盒,把錢給她。

邊上並沒有其他人在,老板娘借著找零錢的機會用手蹭了下邢櫟陽的手,邢櫟陽並沒有察覺,拿了零錢就走。

不識趣兒,豆花西施對著那個拉長的背影撇了撇嘴。

顧憶湄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邢櫟陽不知道去了哪裏,打他手機也沒接。

猜想他在外面可能沒聽到鈴聲,顧憶湄等了快半個小時,沒等到他沒回來,只得再打。

“我馬上就到了,下雪天路不好走,不然我早回來了。”邢櫟陽出門時忘了戴手套,手都快凍麻了。

顧憶湄從背包裏找出折疊傘,本想就這麽下去,想起背包裏的鉆石,只得把背包背在肩上,下樓去迎一迎他。

站在他回旅館必經之路的橋上,顧憶湄打著向旅館前臺借來的手電,張望著遠方,夜晚寒冷,很快她的衣服就被風吹透了,凍得哆哆嗦嗦。

邢櫟陽買了東西回來,遠遠看到橋上有個人,看身形像是顧憶湄,怕她凍壞,趕緊跑過去。

“手凍壞了吧,我幫你拿。”顧憶湄什麽也不多問,握住他冰涼的手,從他手裏接過東西,讓他能把手放回口袋裏暖暖。

邢櫟陽喉頭哽咽,站在原地發呆。顧憶湄回頭看他,“你被凍成索多瑪的鹽柱了?怎麽不走啊。”邢櫟陽這才笑了,跟上她。

小旅館房間裏,邢櫟陽把買來的食物擺在桌上,有荷葉雞、牛肉粉絲、桂花糯米藕、桂花甜芋頭,還有一碗水晶小餛飩一碗豆花,香氣撲鼻。

“女孩子都愛吃甜食,書上說,吃甜食能改善心情。”邢櫟陽趁熱把桂花糯米藕夾給顧憶湄,“還有梅子酒。”

他不知從哪裏找來兩只紙杯,給顧憶湄倒一杯。

窗戶沒關,冷風透過藍布印花窗簾吹進來,邢櫟陽把窗關上,看到顧憶湄獨自飲酒,坐下陪她。

小旅館空調年久失修,半天也沒聚多少熱氣,好在房間小,門窗一關還不算太冷。昏黃燈光下,兩人對坐,吃得都很少,大部分時間是沈默對飲。

覺得氣氛有些壓抑,顧憶湄打開電視,換了幾個臺,都沒發現好看節目,索性又把電視給關了。

有人敲門,顧憶湄好奇地去打開門,看到前臺小姑娘站在門口,手裏還拿著一只熱水袋。

小姑娘見不是邢櫟陽來開門,稍稍有些失望,瞧見他帥氣的背影對著門,靦腆地不敢把眼光多停留,“老板娘讓給你們的,她說今晚下雪,房間裏會有點冷,水不熱了,你們可以燒點熱水換上。”

如今世界掉了個兒,好看的男人到哪裏都引人註目,顧憶湄一眼就讀懂了小姑娘眼睛裏的惆悵,禮貌地跟她道謝。

關上門,顧憶湄靈機一動,惡作劇地把熱水袋塞進毛衣裏,給邢櫟陽看,“我懷上了。”

邢櫟陽扭頭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斜視她一眼,“爺貢獻了那麽多資源,你就給生個熱水袋?爺不認賬。”

“你都聽到了?”顧憶湄打他頭。

“不然你以為我聾的?”邢櫟陽笑著。三言兩語,原本的尷尬沈默被化解了一半。

顧憶湄重新坐下,把熱水袋往邢櫟陽懷裏一丟,忿忿不平道:“前臺小姑娘怕你冷,巴巴送來給你的,你別不認賬。”邢櫟陽笑而不語,把熱水袋放回她腿上。

顧憶湄探頭看著桌上的那碗豆花,叫道:“為什麽你買的豆花一份有這麽多?我早上去買的時候,只有這一半,還沒有這個熱。那老板娘挺俏的,你跟她眉來眼去了吧?”

“你個醋壇子!”邢櫟陽眉頭擰起來,手指輕彈顧憶湄腦門。

“邢櫟陽,你不說話的時候,嚴肅地像要殺人一樣。”顧憶湄瞅著他,回想起下午他挖地磚的動作,非常專業非常熟練。

邢櫟陽垂著眼簾,不理會她插科打諢,和她談正題,“那些鉆石,你準備怎麽處置?”思忖良久,覺得這是她當務之急。

顧憶湄知道避無可避,只得勉強打起精神,“和首飾一起收起來,我不會再戴。”“可以去銀行開一個保險櫃,放家裏不安全。”

顧憶湄忽然擡起頭,雙目盈盈看著邢櫟陽,“爸爸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東窗事發,所以提前安排好一切?想來想去,覺得老家最安全,把東西放在老家,讓大伯伯看著。”

“應該是吧,如果他存銀行,會被法院作為個人可支配財產查封。”

雖然不多,那一堆大大小小的鉆石兩三千萬是有了,哪怕是顧家敗了,只要不大手大腳,足夠顧憶湄花一輩子。

“我是不是特別不孝?我控制不住自己。”顧憶湄痛苦地趴在桌上哭,把臉埋在手臂裏,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說出來的話太重,又怕傷到另一個人。

明知道他沒有錯,她也不忍心再傷他,她只是責怪自己,想遠離又割舍不下,想接受又解不開心結。

邢櫟陽沒說話,默默地喝悶酒。

他倆現在的關系,冰與火的煎熬,幾重恩怨,化成無形枷鎖,桎梏心門,越是相愛越是痛苦,眉豆到底單純,她不知道,人性本來就受**支配,熱戀中的人迷戀對方的一切,本就是人之常情,她卻以為自己是沈迷於□□才不得解脫。

“我們並沒有傷天害理。”

“可我爸爸死了。”

“害他的是謝宗麒,不是你我,誰都不知道他跟顧伯伯說了什麽,之前我帶你去監獄見他那一次,他也沒激動到不許我去探視。”

“不一樣,辯護律師和女婿是兩回事。”

“那你也想判我死罪?直接拿刀殺了我,不要一刀刀剜我的心。”

顧憶湄無言以對,低頭喝酒,喝多了,醉了,漸漸忘形,坐在邢櫟陽懷裏,傻笑:“從小到大,人人都說我是小公主,讓我練小提琴、彈豎琴,穿漂亮衣服,做個聽話的洋娃娃,我偷偷學著抽煙,跟同學去夜總會看脫衣舞,都沒告訴他們,嘻嘻嘻。”

邢櫟陽想笑,可怎麽笑得出,哭一場更符合他此時的心境,低頭吻她,“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顧憶湄很小聲地說,“是你。”

“我是誰?”

“是我的男人。”顧憶湄癡癡地囈語。她怎麽可能不認識他,到死,她也不會忘記他的樣子。

看著她,她的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也許她只有喝醉了,才能笑得出來,邢櫟陽喝了一口梅子酒,低下頭餵在她口中。

“我想我爸爸。”顧憶湄低聲呢喃著。

“我也是,經常想起爸爸。”對親人的印象漸漸模糊,但最後那個日子裏父親的臉依然在他腦海深處。

“我也恨他一念之差,不然不會家破人亡,可他生我養我,我沒有資格去怪他。”顧憶湄抽泣著,把隱藏在心裏多日的情緒對邢櫟陽傾訴。

沒有人能比邢櫟陽更了解她的心情,他的眼淚滴在她臉上,父母出事之後,他曾無數次這樣想過,一念之差,毀了一個家庭,不知道在天堂的父親有沒有後悔過。

婚姻失敗固然令人絕望,他卻連年邁的老母親和年幼的兒子都不要了,然而,誰又能怪他,他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看到他臉上的淚,顧憶湄伸出手指輕撫,“你別哭……別哭,有句話,我一直沒對你說過,現在我對你說……”

“什麽?”邢櫟陽低下頭,把臉貼著她的臉。“我愛你……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愛你。”顧憶湄囈語。

邢櫟陽把臉埋進她頸窩,輕舒一口氣。前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和心酸,和她的這句話比,變得微不足道,邢櫟陽驚訝於自己竟是如此容易滿足,容易到只要她一句話,他就願意為她赴湯蹈火。

到後來,兩人都醉了。

雪夜寒冷,顧憶湄半夜被凍醒,看到自己身上還穿著外套,坐起來醒酒。

不要一刀刀剜我的心!他之前的話猶如在耳畔,顧憶湄坐了一會兒,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輕聲輕腳下床,看看窗外的夜色,雪已經停了,放下窗簾,想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回身看看邢櫟陽,他睡得沈沈的。

她走近他,只聽到他靜靜的呼吸聲,張開雙臂,隔著被子抱抱他,吻了他幾次才狠下心離開。

黑暗中,邢櫟陽看著她開門離開,無力地閉上眼睛。

顧憶湄提著行李下樓,去前臺交房費。

老板娘好奇地問:“你男朋友呢,他不跟你一起走?”“我臨時有事,要先走。”顧憶湄撒了個謊。

老板娘見她神情疲倦,忍不住多嘴:“有什麽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走?這深更半夜的,你想走也走不了呀,末班車已經開走了,又剛下過雪,打車你也打不到。”

“什麽?末班車已經開走了?”顧憶湄驚訝。

“當然,你看這都什麽點了,淩晨了,怎麽可能還有末班車,小姑娘,不是我多嘴,天大的事也沒有安全重要,這大半夜的,你孤身一人上路你男朋友怎麽放心,出了事要哭死的。”老板娘挽留顧憶湄。

顧憶湄沒辦法,只得返回去。

房間裏,她輕輕關門,把行李放到一旁,脫掉外套和鞋,鉆進被窩裏,很快也就睡著了。邢櫟陽睡另一邊,悄悄拿開蓋在身上的被子。

早上醒來,邢櫟陽發燒了,頭昏眼花,嗓子也不舒服,看來前一晚不蓋被子很有效地把他凍感冒了,蓋兩層被子還覺得冷。

作者有話要說: 大陽陽要上苦肉計了。

是不是該給老板娘頒發感動中國老板娘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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