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抱了我一下，就松開了手：“好了！擦擦淚進去吧！自然點，別讓你娘犯疑。今晚就讓我們團團圓圓吃頓飯吧！”

“嗯！”我應了一聲，沒敢再看爹爹，就找娘去了。

“娘！餓死我了！”對上娘笑吟吟的臉，我沒有向往常一樣膩在她的身旁，而是選了爹爹的旁邊，因為我怕被娘看出異樣來。

爹爹無言看了我一下，微笑著給我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我愕然地問：“娘，咱們家晚上不是從來都不吃葷嗎？您還說吃這不利於消食呢！那今晚這是？”

娘嗔怪著瞪了爹爹一眼：“還不是你爹爹說他嘴饞，想吃了唄。我拗不過，就只好給他做了。”

爹爹聞言輕笑：“是！是我中午餓得慌了，所以晚上才想來點葷的。來！玉兒也多吃點，她中午肯定也是和我一樣餓肚子來著。”

看著爹爹又夾過來的一塊兒紅燒肉，我瞬間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爹爹知我日後只能吃齋念佛了，所以才備下這一桌豐盛的菜肴。想到此，我的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地疼，哪裏還能再吃下多少東西。於是只吃了幾口，便慌稱困得緊就匆匆回去了。

“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巧兒服侍嗎？”被我趕了兩遍的巧兒不死心地在我的耳邊叨咕。

我縮在被子裏，嗡聲嗡氣道：“真的不用！你快去睡吧！我下午還沒睡好，要接著睡了、沒事別來吵我！”

等巧兒嘟嘟囔囔地走了，我才敢在被子裏哭出來。想想爹爹哭，想想娘更哭，想想姐姐又哭。這一晚上我不知流了多少淚，反正到天亮的時候，覺得兩只眼睛腫脹得睜也睜不開。

不過好在秦嬤嬤先巧兒一步來了，她看著我那雙眼睛，心疼得趕緊用熱水幫我敷。而且在敷了幾次的時候，竟然好多了，看著只是稍微紅腫而已，就像晚上沒睡好或者睡多了似的。

果然，巧兒在見到我的第一眼時就怪叫：“啊！小姐，你是不是睡得太多了，竟然把眼睛都睡腫了？”

我附和地一笑：“是啊！誰知這睡覺多了，眼睛也能腫！真是怪事！”

秦嬤嬤則是憐惜地看了我一眼後，就對巧兒吩咐：“巧兒，別凈在那兒說廢話，趕緊幫小姐收拾一下日常用的東西。待會兒老爺要帶小姐去鄉下住幾天。”

巧兒一聽，當即就樂得蹦了起來：“噢！太好了！我又能和小姐出去嘍！”

我鼻子一酸，欲待告訴巧兒她不能去。秦嬤嬤已先我一句說了：“你想得倒美！這次小姐誰也不帶，她只和老爺去。你還是留在府裏和我一道照看夫人吧。”

“為什麽不帶我去啊？我可以照顧小姐的！”巧兒在一旁氣得跳腳。

“不許去，就是不許去！你······”

秦嬤嬤還想再說巧兒幾句，這時爹爹和娘來了。

“讓巧兒跟著去！”爹爹毋庸置疑的聲音，遠遠就傳了過來。

啊！我聞聲扭頭，卻見爹爹一身青衣簡裝，神色嚴肅地拉著娘來了。娘步子微踉地落在後面，擡頭間就見一雙眼睛腫的比我還厲害。她看見我，嘴唇哆嗦著，眼淚倒比話兒還跑的快。

“娘！”我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笑著道：“爹爹是不是和你說了？你放心，女兒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而已。而且離得也不遠，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去看我啊！”

“啊！我的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從今往後，就不能像在家裏一樣隨心所欲地玩了，也看不到娘了，也吃不到好吃的了······”娘摟著我就是一頓哭訴，就像有幾輩子沒說過話一樣，又像生離死別似的。說得我本就強忍的淚終於洩了閘般泛濫起來。

一旁的秦嬤嬤也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不解的巧兒也被我們惹哭了，她哇哇喊著：“你們到底是怎麽啦？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巧兒？哇哇！”

爹爹吸了吸鼻子，啞聲道：“好了！都別哭了！時辰不早了，得早點上路！巧兒，你趕快去把你的東西也收拾一下，和小姐到、到普寧庵去吧！去了哪兒，記得要好好照顧小姐。”

巧兒目瞪口呆地道：“什麽？去普寧庵？難道小姐你昨天和秦嬤嬤說的是真的啊！這、這為什麽啊？”

“別那麽多廢話！趕緊去！”爹爹兩句話堵住了巧兒的嘴。巧兒就紅著眼去了。

這邊娘卻摟我摟得更緊了，她不再說話了，只是一直不停地盯著我看。那模樣竟仿佛要把我定格在她的眼中一樣。我被看得心酸不已，又不好再哭，只好仰頭望了望天，打著哈哈道：“娘！你看今天的天氣真好啊！不冷不熱的······”

娘下意識地隨我看了過去，轉瞬她卻苦笑道：“你這個傻孩子，說謊也不會說。這天哪兒好啊！陰陰的，悶死了。唉！罷了，娘也想開了，想你時，就去看你好了。但你要知道照顧好自己。”

我含淚點點頭：“你也一樣！我不在身邊，就讓姐姐多來陪陪你。”

“好了！走吧！”爹爹看見巧兒拎著包袱過來，即大聲道。

“玉兒！保重啊！別惦記娘！娘會去看你的！”

“二小姐，照顧好自己！老奴會照顧好夫人的！”

爹爹也可能是怕娘再哭，所以一等我和巧兒上車，就讓車夫把車趕得飛快。所以娘和秦嬤嬤的不舍叮嚀很快就被風兒吹散了。

可出了院門，馬車卻忽然就停住了。我撩開車簾一看，卻是姐姐兩眼通紅地站在邊上，蔔衡一身錦衣陪著。

“玉兒，你、你真的要去？嗚嗚！都是姐姐害了你！”姐姐話沒說兩句，就哭上了。

爹爹一見，立即沈聲道：“瑤兒，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有空兒還是去陪陪你娘吧！”

蔔衡也勸道：“是啊！碧瑤，伯父說的對！你還是進府去安慰安慰伯母吧！璞玉這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伯父一起把她安全送到的。”

“什麽？你要去送璞玉？”爹爹吃驚地問道。

蔔衡看了看同樣驚訝的我，鄭重地點點頭：“嗯！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去彌補。”

“這怎麽能怪你呢？”我忙攔住他道：“即使你不來提親，別人也會來的。要說怪就該怪我去看那桃花。所以啊，你還是在家陪姐姐吧！我不用你送。”

蔔衡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說了去，就一定要去的。你們誰也別攔我！”

爹爹神色覆雜地看了看姐姐和我，想再說些推拒的話，可下一瞬蔔衡已經跳上了車。見此，爹爹只好無奈地對姐姐道：“瑤兒，那你就先進去陪著你娘吧！我們走了。”

“姐姐保重！”我哽咽地說完這一句話，馬車已經出了一箭之地。

然而這一路上，因為心情都不好，所以還是如昨天一樣地沈悶了一路。不過好在路程不是太遠，到下午申時初就到了普寧庵。

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上的庵堂，庵後群山環繞，庵前柏木森森。青色的圍墻斑駁陳舊，爬滿藤蔓。只通往庵門的大路倒是很寬綽，甚至我們來時還碰見了幾輛華麗的馬車。據爹爹說，這兒的香火還是很旺的。因為臨著京城，所以就不時會有些大家閨秀或是貴婦們前來上香。

看看到了門口，爹爹和蔔衡就一前一後地跳了下來。但因為是男客，所以他們就被庵前守著的兩個青衣小尼姑攔住了。我一見，忙在巧兒的攙扶下向她們走去。

“請問女施主是要去進香嗎？”其中一個小尼姑問我。

我紅著臉吶吶半晌，卻不知該怎樣說。

還是爹爹對她道：“煩請小師傅去把你們的師太請來。就說我是奉聖喻而來。”

“那請各位稍等！”說話的小尼姑轉身而去。

不大的功夫，那個小尼姑就陪著一位年約四旬的灰衣老尼而來。那老尼姑略為矮胖的身材，笑瞇瞇的眉眼。她走過來打量了一下我們幾個：“敢問哪位是奉聖喻而來的？”

爹爹在一旁躬身施禮：“在下卞弘，奉聖喻來送小女璞玉、到貴庵帶發修行。還望師太能多多照拂！”

那個老尼微微一笑，還了一禮道：“哦！是卞大學士！貧尼空慧這廂有禮了！您既是奉聖喻而來，那聖旨可能也會不日即到。但不知哪位是令千金？”

爹爹回頭略向我指了指。

我卻不知為何下意識地就躲了一下，但轉瞬又覺得不對，方才姍姍上前，對著那老師太彎腰施禮道：“璞玉見過空慧師太！璞玉初來乍到，還望您能不吝教誨！”

“呵呵！好一個聰慧的美人兒！可為何要讓她來此修行呢？要知道佛門凈地，規矩可是很嚴的。卞大學士，敢問令千金能受的了這份清苦嗎？”空慧師太一雙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爹爹。

爹爹神色一僵，難過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痛之下忙搶答道：“師太您放心！我是因為自幼身體嬌弱，所以爹爹才請求皇上讓我來這佛門之地沾些仙氣。所以，不管有多苦，璞玉都能受得住。只是不懂之時，還望您能海涵一二。”

“空慧師太，家母常來貴庵進香，衡也多次作陪來過。這次家母雖然沒來，但這香油錢還是煩請師太收下。至於這位卞小姐，則是衡的親戚。所以，呵呵！這照顧之事就勞煩您了！”久不吭聲的蔔衡忽然插嘴，並且送上了一個沈甸甸的錢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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