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聲音，是師父的聲音！我聞聽心神俱散，勉力擡頭一看，果然是師父怒氣沖沖地上了崖。而且已經不由分說對著妖孽出手了。

妖孽也是一怔間，趕緊又豎起一道光屏。可是不知為何，我覺得他這道光屏還沒有我適才在高空看見的厚，圈住的範圍也不大，似乎只夠他伸展手腳。我暗道一聲：“壞了，肯定是他和大師兄對戰已經消耗了不少真氣。那如今再對上師父，豈不是只有找死的份兒？”

想到此，我忙大聲向師父求饒：“師父，求您放過他吧！不管他的事，一切都怪我！怪我！”

說到後來，我已帶了哭腔，可師父卻看也不看我一眼，仍是一味地攻擊妖孽。雖然他的攻擊只是廣袖裏拂出的幾道輕飄飄的罡風，甚至不像攻擊而像戲耍；且妖孽此時似乎又換了一種象甲功防護，但是他的表情卻明顯地說明他已經抵擋不住。我看著他額前豆大的汗珠不斷滾下，真的好想上前去為他擦一擦。卻在觸到懷裏昏迷的大師兄時，又只能頹廢地作罷。然後只能看著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淚流滿面而不知。

而師父自始至終不曾看我一眼，縱然他氣定神閑恍如晨練，也不曾給我一個眼神，即使是責備生氣的也沒有。我知他肯定是生氣了，又或者是失望的氣也不屑對我生了。啊！師父！對不起！對不起啊！我在心底一遍遍地叫著師父說著道歉，眼睛卻是離奇地緊張地盯著妖孽。

此時的他似乎已經手腳僵硬了似的，每一下抵擋都漲紅了一張俊臉。並且師父戲耍的也像煩了一般，突然將一只廣袖繃得筆直，然後我就看到妖孽也直直地倒下了，甚至朱紅的嘴角還溢出了一縷刺眼的血絲。

“啊！妖孽——”我嚇得失聲大叫，他卻像聽不見似的理也不理我徑自倒下了。那副俊美的身姿像極了秋風中緩緩墜落的紅葉，狼狽裏還帶了一絲優雅。

我聽不見他的回答，看不見他的動靜，於是趕緊放下懷中的大師兄，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那一刻，我的心是慌亂的腿是顫抖的；而眼裏也只有他一個人。甚至從師父的身前奔過，我都沒有意識到應該停頓一下。然後我就在他緊捏拳頭的刀子眼中，直直將妖孽不管不顧地摟到了懷裏。

“妖孽！妖孽！妖——孽——，你醒醒！醒醒啊！如果你醒了，我就跟你走！嗚嗚！我跟你走······”我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臉，由輕到重，再由重回輕。只因我怕輕了喚不醒他，重了卻又弄疼了他。而且他是那麽愛美的一個妖孽，若是我的手重了，給他留下烏青印，他醒了肯定會生氣的。所以我最終只能輕輕又輕輕地拍著他的臉頰，一遍遍對著他的耳朵哽咽：“妖孽！妖孽！妖孽······”

“啊！師兄——”

而就在我淚眼婆娑之際，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卻驚得我揚起了滿是淚水的臉。透過蒙蒙水霧，我有些紅腫的眼睛看見了一抹綠色的身影朝著大師兄奔去。那腳步一如我之前的踉蹌，衣袖翻飛就像一只赴死的飛蛾般決絕。

哦！大師兄！對不起啊！你一直愛護的玉兒此時卻沒能守在你的身邊，如你知道，該是恨我的吧？唉！恨就恨吧！好過你一直在我給不了你的愛裏苦苦煎熬。既然遲早有這麽一天，那不如就趁現在吧！最痛的時候離開最易恨，最恨的時候也就最易放棄了。既然碧瑤姐那麽愛你，就讓她替我守護你吧！你愛了我那麽多年卻從沒得到過一次回報，也是時候該享受被愛的滋味了。盡管你現在不愛她，但是我相信你以後會愛上她的。大師兄，我只願你能幸福！即使因此被恨也無所謂。因為那是我欠你的。所以我看著碧瑤姐輕輕把大師兄抱入懷裏的時候，我是笑著的。

可是卻沒想到我的這抹笑會直直落入剛醒來的大師兄眼裏，以至它在我的臉上掛了好久都不曾收回。他動也不動地半臥在碧瑤姐的膝上，那張雪白的臉卻固執的對著我的方向。他沒有喊我，甚至那兩片總是講笑話逗我的紅唇此刻也被他深深抿進了牙縫裏。而那雙曾經總是含笑的眼睛卻慢慢沁出了一顆一顆的淚珠。雖然我和他隔了三丈的距離，看得應該不是很清楚，但我卻知他確確實實哭了。而且我還能聽見那些淚珠砸在地上的聲音，一下一下就像有大鐵錘砸在我的心上似的；砸的很疼很疼，然而我卻不能像以往一樣大聲地哭，因為我失去了在他面前哭的資格。

而那一滴一滴默默洇入我嘴裏的淚鹹澀的好比我的無奈，對誰都不能說。對大師兄不能說，對師父不能說，因為我都負了他們。對妖孽也不能說，因為我不知自己能不能為他做到拋棄一切。

“蔔衡，你醒了？趕緊把這枚還元丹吃下，靜坐調息。為師助你行功！碧瑤，你先到一邊看著那個孽徒！”

師父的話喚回了大師兄的神志，他突然就扭轉頭再也不看我了。我看著他有些艱難地挪下碧瑤姐的膝蓋，然後接過師父遞來的藥丸仰首咽下；就開始靜坐調息，而一向有潔癖的師父此時也席地而坐在他的身後，將雙掌抵在他的後心替他療傷。

碧瑤姐則一步一頓地向我走了過來，並且一張俏生生的粉面上帶滿了煞氣。她在我的面前立定，有些陰寒地問道：“是不是就是這個妖孽打傷了大師兄？”

我擡眼看了她一會兒，才字斟句酌地回道：“他們只是比試時，不小心了點。”

“這麽重的傷，難道只是不小心了一點嗎？我看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沒想到你這麽蠢笨的東西，竟然還能處處招蜂引蝶！並且還會為了這麽一個妖孽般的男人，傷了一直疼你的大師兄。哼！也算是醜人多作怪了！但是今天我警告你，若是以後你再敢靠近師兄一步，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碧瑤姐說完就冷冷地裊娜到旁邊了。她一直註意著大師兄那邊的動靜，至於我這個師父口中的孽徒，卻懶得看管。

我暗嘆了一聲，忍住再去看大師兄和師父的沖動，又開始不自覺地在妖孽的臉上摩挲。摸著他細膩如瓷的肌膚，腦子就和放空了一樣，在裏面飄浮的都是和他相遇的點點滴滴。從開始的害怕到憤怒到討厭再到依戀，就是這麽一個無賴一個妖孽，打動了我這塊石頭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妖孽還是不醒，若不是還有那絲細不可聞的呼吸偶爾撲在我的手背上，我都會以為他已經死了。可是他這樣，該怎麽辦呢？師父既然會打傷他，那肯定就不會再給他丹藥了。哦！丹藥，說到丹藥，我忽然想起火鳥給我的紫靈丸和天靈水了。可待拿出來時，心裏卻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剛才在大師兄身邊時怎麽就沒想起來我身上還有它們呢？呵呵！天意！也許真是天意要我和大師兄就此緣盡吧！

唉！我長籲一聲，心帶絞痛地忙都拿出來一股勁餵到了他的嘴裏，還是先救身邊的吧。幸好他人雖然昏迷著，卻知道吞咽。見他都吃下了，我忙把他扶起來，學著師父的樣子把手掌抵著他的後心慢慢輸出我低得可憐的功力。但聊也勝於無吧，我只希望他能趕緊醒過來就行了。

“呵呵！你這個笨蛋，也不看看是誰打傷他的，就想學師父的樣子救他！甚至還是憑你的那點微末道行施救！哼！我看簡直是異想天開！別到時沒救得了他，自己反倒越發變成廢石頭了。”

碧瑤姐不知何時看了過來，也不知何時學會了烏鴉的毒舌。我默默聽完，卻沒有理她。或者也可以說是我顧不上理她，只是咬緊了牙繼續運功。並且同時暗暗告誡自己，既然她已對自己討厭至此，那以後也無需再姐長姐短地叫她了，沒得讓她再看低了。

可誰知她見我不答，火氣似乎更大了似的竟轉到了我的面前，一臉嗤笑著小聲道：“呵呵！你這算是轉性了還是焉了？居然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別人，而且還是我這個你一向比較尊重的二師姐！莫不是覺得對不起我了？覺得自己不該厚顏無恥地霸占大師兄那麽久，所以才理屈詞窮的吧？”

“你！別以為我一直尊重你，就會把我的尊嚴也捧上被你踐踏！呵呵！枉你碧瑤天生聰慧，卻不知我所有的一切反應都是因為大師兄。也許原先我確實對你心存敬仰，但這份敬仰早在我被擄走的那次戰役中因你的公報私仇而消失殆盡了。至於後來對你誠心誠意的尊重，卻是因為你對大師兄好，而我則希望他能得到我給不了的幸福。所以以後就別在我面前像只花孔雀似的自高自大！因為我虧欠的是大師兄，而不是你！”我看著她現在那副醜惡的嘴臉，忍不住就撕開了她一直偽善的面具。不過因為有師父在，所以我的聲音也很小。

“好啊！我公報私仇？咯咯！難得你這個傻瓜竟然還能看出來！可即使有，別人也都不會信的！只因我是碧瑤啊！但你就不一樣了，只因你是愚笨頑石璞玉！不過今天念在你已經不得不放棄師兄的份上，我就暫時不和你計較了。哼！但你還是要給我記住以後離師兄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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