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無歌才道：“我也不知道會是誰，但是我知道師父肯定會很生氣。所以璞玉，你要做好被師父懲罰的準備。不過，在師父問你時，你要一口咬定那只是妖孽糾纏你，而你並沒有理他，並且你們從沒有見過面。知道嗎？只有這樣，師父對你的懲罰才會不至於太重。”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點頭：“唉！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無歌瞅了我一眼，戲謔道：“剛才還幸福的小豬哪去了，怎麽轉眼就剩了條落水狗呢？哼！就你這點小膽，還想保住自己的妖孽？我看還是趁此斷了算了，也省得整日什麽也不做竟做那春夢了。”

“你！哎，無歌，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我都快愁死了，你還有心思打趣我？真是平日白疼了你了！”我有些氣惱地瞪起了無歌。

“傻瓜！我這不是怕你就此一蹶不振變成霜打的茄子，才說幾句話刺激刺激你嗎？連這也不懂，真是的！”無歌邊埋怨邊替我收拾起了亂七八糟的屋子，並且整理一樣嘟囔一句：“狗窩，簡直就是狗窩！”

我坐在地上看著她擺東擺西，就是不想動，也不知那渾身的力氣去哪兒了。可腦子裏卻像走馬燈似的團團轉，一刻也不停。當然轉的都是師父。一會兒是他橫眉冷對，那副臥龍眉張牙舞爪；一會兒是他怒發沖冠，那三千墨發根根立起；一會兒是他捶胸頓足，那雙厲眼裏淚光閃閃；一會兒是他唉聲嘆氣，那身香骨因我變駝。唉呀！師父，都是徒兒不好啊！我想著想著，不由地就哭了起來。因為不管是那個樣子的師父，我都不想見到。我只想看見他衣袂飄飄仙姿玉立的模樣。

“璞玉，你······，哎呀！沒事的！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受罰就是了。”無歌見我哭了，也紅著杏眼蹲在了我的面前。

“無歌！我不想讓師父生氣，可又放不下妖孽。你說我該咋辦？咋辦啊？嗚嗚······”見無歌湊了過來，無處依傍的我順勢就伏在她的肩上嗚咽起來。

無歌聞言不語，只是一下一下輕拍著我的脊背。過了一會兒，見我的嗚咽聲漸漸小了，才啞聲道：“璞玉，如今你也算懂了一些事了。當知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選擇。譬如我要選擇愛還是不愛清流師兄，清流師兄要選擇愛我還是烏鴉或者、兩個都不要，大師兄要選擇等你還是喜歡碧瑤姐，而你要選擇大師兄還是妖孽還有要不要讓師父生氣等等。所以有時候，不是我們不選擇就能避免傷害，而是選不選擇都會有傷害。只是被傷害的人不同而已。就說現在，你如果選擇師父就得放棄妖孽傷害自己傷害妖孽，而若選擇妖孽就會傷害師父。所以你自己看著辦吧！因為這種事別人是不能插手的。”

我伏在無歌的肩上一動不動，雖然聽她說得也有道理，可我還是沒法做出她所說的選擇。因為太難了。我受些罪倒無所謂，但卻不舍得讓師父和妖孽受傷。

“璞玉！······”無歌還欲對我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師父身邊的小童子離塵已經來喚了：“八師姐也在啊？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無風閣。師父讓我喚十師姐去淩虛殿，八師姐你也去吧！”

“啊！師父的淩虛殿？師父他果真是知道了嗎？”我顫抖著問無歌。

無歌用力把我拉了起來：“走吧！反正已經這樣了，躲又躲不了。且看看師父怎麽說吧。”

我斜眼瞅了她一下，嘟囔道：“事情又不在你的身上，你自然是這副態度了。換我我也會說。”

離塵看了我倆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兩位師姐快點去吧！我看師父的臉色不是很好呢！你們都小心點吧！我先走了。”

看著離塵轉瞬即逝的背影，我撇撇嘴：“這個小離塵，年紀不大，倒和清流師兄有得一拼。都是那副雲淡風輕勁兒。”

“快走你的吧！還有閑心管別人，自己的麻煩還有一大攤呢。”無歌不滿地拽了我一把，加快了速度。

可我卻只想讓她慢點再慢點，最好永遠也到不了才好。然而即使再慢的速度也是速度，師父的淩虛殿還是到了。看著那兩扇熟悉的殿門，我的腿似有千斤重般，怎麽也挪不到它的面前。無歌拽了我幾下拽不動，當下就火了：“璞玉，以你這蝸牛似的速度，我看待會兒不用進淩虛殿，師父就會直接找個蝸牛殼把你拍進去。”

我頓了一下，喃喃道：“若是能進蝸牛殼也不錯，省得天天有人看我礙眼。”

“玉兒！你還不快點？”大師兄忽然從淩虛殿閃身向我奔來。

我看見大師兄，想起那些信，不由地瑟縮了一下。

無歌卻對我促狹地笑了笑，先進去了。

“大師兄，我······”我小心地觀察了下大師兄的神色，見沒有什麽不正常，這才敢靠近他問道：“大師兄，你可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找我、我們來是為了什麽？”

大師兄搖了搖頭：“不知道，只是離塵忽然就來通知大家都到師父的淩虛殿一趟。”

我暗噓了口氣，掩下滿懷的心事。默默安慰自己道：“璞玉，也許師父不是為信的事呢。表現的自然點吧，若不然師父本不知道此事，反倒因為自己神色有異露了餡了。”

“玉兒，快走吧！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一個人了。啊！快些，別讓師父生氣了。”大師兄習慣地給了我一個二指彈催促道。

當我終於有些畏縮地踏進淩虛殿的時候，我只敢低著頭偷瞟了一眼師父，且應付似的行個禮就想往後面溜去。卻不想師父冷冷地喝住了我：“璞玉！站住！擡起頭來！”

我剛扭向後面的身子顫了一下，忙站好然後直直地擡起了我的頭。只是此刻我看到的是滿殿黑壓壓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以及他們瞪著我的莫名其妙的眼神。我被他們這麽多雙眼睛瞪得不好意思，想低頭卻又想起師父的話，於是只好漲紅著一張臉閉上了眼睛。

“璞玉！你是要氣死師父嗎？我讓你站住，難道是讓你拿屁股對著我嗎？”師父的怒喝聲忽然從我的後面砸過來。

“哈哈！”

“呵呵！”

“嘻嘻！”

······

聞聲嚇得轉過身來的我還沒敢看師父的臉，已被後面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的一片笑聲壓彎了脊梁。我拱著個頭，祈禱著地上能有個裂縫讓我鉆進去。可是裂縫沒來，師父的袖子卻飄了過來。不，其實是甩了過來。只是因為它太長太寬又太香了，所以讓我有些頭暈眼花地誤以為是飄了過來。我被它一抽，身子當下就直了，頭也仰了起來。然後就看見了師父罩滿烏雲的一張臉，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卻是雷電交加山雨欲來。

“啊！師父！我腿軟了！”話落，我就跪在了地上。可此刻那雙黑葡萄眼卻委屈害怕地直直看著師父，甚至有淚流出也不知道。只是定定地看著師父，看著他的那雙厲劍般的眼。至於想說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因它們都哽在我的喉間，以至於我的嘴總是一張一張的，但卻沒有一點兒聲音。而與之相反的則是我“呼哧呼哧”的牛喘聲，在落針可聞的大殿裏不斷回響。好難堪啊好難受！我忍著忍著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拖了好長的“哇”聲終於驚天動地蓋過了那牛喘，也把我的委屈害怕宣洩到極致。

可在這中間，師父則一直沈默，一直用他那雙殺人不見血的眸子直直盯著我。我雖不曾擡頭只是哭，但卻能感受到師父刺在我身上的眼劍。一劍一劍雖無形，但其威其厲卻足以讓被看的人渾身哆嗦銘記永生。我知道這還是師父一向疼我，不曾對我施威壓什麽的，不然以我這點功底早疼得滿地亂滾了。

許久之後，大師兄才嘗試著問道：“師父，敢問玉兒她、是做了什麽錯事嗎？不然您為何要發這麽大的火呢？”

師父聞言用鼻子“哼”了一聲，冷冷道：“璞玉犯的罪，我不當著你們大家的面說出來，是想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罰她去悔過崖上思過半年。而你們背後做的那些私相授受的事，也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只不過是想看看在你們中間到底有幾個會不負我望，值得我真心教授。哼！沒想到一個不如一個！當真讓我失望透頂！今天我再重申一遍，無情門就是讓你們斷情絕欲凈心修煉之地。若再有違背之人，定當按門規處置，絕不留情！”

我聽見師父開口，忙止住了哭聲。及至聽見師父的話，方才明白師父真是知道了我和妖孽的事，所以也難怪他會這般對我了。不過對他替我隱瞞此事，我確是充滿了感激。擡頭偷看師父一眼，誰知正好又碰上他的眼睛，嚇得我又趕緊低下了頭。可他那個恨裏帶疼的眼神卻深深刺痛了我。當下不由地在心裏暗叫：“師父！對不起！原諒玉兒吧！”

然後師父特有的木蘭香飄過，我知道他已經走了。

接著無歌就跑了過來，然後大師兄也過來了。他們兩個一左一右地把我從地上攙扶起來。可惜我跪的時間長，腿有些麻了。所以站了半天楞是沒站穩，以至於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大師兄的身上。

可烏鴉卻在旁邊陰陽怪氣道：“喲！這師父前面剛說了不讓男女私相授受，後面就有人不管不顧了！也不怕被逐出門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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