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最近趕項目趕得頭都是大的，他給程槜打了個電話。

“出來喝酒。”

程槜那頭先傳來的居然是個女人的聲音，聲音挺嬌的，抱怨了一句吵死了。

然後一陣窸窣過後，程槜應該是找了個地方接電話。

“你幹嘛呢？”周一戲謔問道，“打擾你辦事了？”

“知道打擾了還不趕緊掛了？”程槜問道。

周一笑得不行：“不會真打擾你辦事了吧？”

程槜低笑了一聲：“再早兩個小時我就不會接你這通電話了。”

周一一聽就明白了，笑問：“誰啊？小玫瑰？”

“嗯，這麽晚找我幹什麽？”程槜在浴室接電話，因為怕打擾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尤然，他還刻意壓低了一些聲音。

周一震驚道：“這才一點。”

程槜：“都一點了。”

“你真是……本來想叫你出來喝酒的，看你這樣子，溫柔鄉太舒服了，不肯來？”

程槜輕哼一聲：“說半天就喝酒啊，不去。”

說完，他半分不留戀地把電話掛了，然後帶著一身涼氣鉆進了被窩裏。

尤然本來就被他響起的電話鈴聲給弄得沒了睡意，挨他這樣一冰，更是清醒。

“吵醒你了？”程槜把她的頭發給撥開，免得壓到。

尤然才剛從睡夢中掙紮出來，語氣有些慵懶，嫌棄地說：“你身上好冰。”

程槜一把抱住她。

“抱著就不冰了。”

尤然掙紮了兩下，拗不過他，只好勉強接受幫程槜暖身體這個活。尤然穿著絲質睡裙，柔軟順滑的布料貼在胸前，露出漂亮的曲線和鎖骨處兩個斑駁的紅痕，程槜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睡不著了？要不我們繼續吧。”

尤然瞪了他一眼：“你瘋啦？”

“沒有，我今天太高興了。”程槜貼過去跟她接了個吻，很溫柔的不帶□□的吻。

尤然目光有些怔楞，緩緩回神後，暈著眸裏清澈的光，望向程槜。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以我們倆原來的關系突然變成男女朋友，我感覺好別扭。”尤然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她把所有頭發都弄到肩的一側，墨黑的發鋪在枕頭上。

程槜沈默了一會，說：“因為你太排斥我們一開始的關系了。”

尤然表情楞了一下，說：“你是主導者，你當然不排斥了。”

程槜先是頓了一下，然後才噗嗤笑了一聲。

“然然，我真的是主導者嗎？”

哪有這樣的金絲雀和金主的關系，被照顧情緒的永遠是驕傲敏感的雀兒，吃醋憋堵的永遠是金主爹。

“反正我覺著很奇怪。”尤然道，“這事我還要再考慮一下。”

對尤然而言，談戀愛並不是什麽兒戲，她對戀愛這件事雖然不是當首位，但如果真的要和程槜談戀愛，要考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程槜正抓著她的頭發聞，聽到尤然的話，他有些不爽地擡頭。

“然然，你剛剛明明答應我了的。”

尤然臉頰微紅，瞪著他：“明明是你逼我說的。”

他在床上越來越愛使壞。

“那也是答應了。”程槜說。

他表情很是認真，剛在車裏尤然還真想過程槜是不是喝醉了這個可能性，但他眸光清明，神色專註又認真，導致尤然現在也無法再用逃避敷衍的方式來對待程槜了。

“程槜，我不否認對你有一些好感，你比我初次見你時想象中更好。”尤然認真道，“但是如果我們真談戀愛了，我是不會允許我男朋友到外面去亂玩的。”

“而且我不會再接受現在這樣的關系和狀態。”

見她認真起來，程槜也收了嘴邊的笑，說：“如果我不想保持忠誠，不跟你提出談戀愛這件事，我一樣能和你上床接吻，和以前沒什麽兩樣。”

暖黃色的床頭燈讓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柔和之中，床事休息過後的時光非常適合談心說話。

“只是我察覺我並不滿足這種關系，我想讓你徹底依賴我，真正信任我。”程槜捏著她的手，“說實話，我感覺我比你還沒安全感。”

他就只有有地位這麽一個讓尤然還留在身邊的理由，而尤然一直是一副不願意全身心靠他的樣子，程槜早就料到有朝一日，雀兒長出了豐滿的羽毛、玫瑰生出了足夠保護自己的刺，尤然就會離開。

尤然已經很努力在告訴自己不要在這樣的甜言蜜語裏迷失了方向，但程槜的眉眼俊朗又溫柔，好似這幅獨一無二的深情模樣是別人都窺探不見的。

只有她能看見。

尤然深吸了一口氣，理智告訴她今天不能再談下去了，否則她絕對會失守。

“我有點困了，先休息吧。”說著，尤然轉了個身，把後背留給程槜。

程槜幾不可聞嘆了一口氣，湊上來抱住她的腰，在尤然肩頭輕啄了一下。

“也就只有你才能這樣對我了。”

他說。

如果跟程槜的關系不是始於利益，尤然可能早就淪陷在他的攻勢下了，但沒有如果。

由利益開始的關系在一開始就不夠純粹，就好像一塊瑰麗的寶石摻了雜，不管它再怎麽光滑漂亮，都只會顯得那點雜質更刺眼。

尤然緊接著進了個組，她盯這個導演的電影很久了，安姐試著幫她搭了一下線，對方導演聽說是黃導那部賀歲片的女二號，很爽快地給了她一個試鏡的機會。

尤然也非常爭氣，這些年在十八線練出來的不僅僅有不卑不亢的心態，還有越來越成熟的演技。

拿到角色後，尤然就收拾著簡單的東西進組了。

這部片子是個現代片，有不少景是在山裏取，所以前一個月她都要跟著劇組到山裏住著。

尤然演的是個村裏的小姑娘，喜歡念書，但是家裏條件比較差。

演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並不容易，演得過於用力可能會顯得有些刻意，尤然對這個角色研究了很久，忙於工作的她很快把程槜拋諸腦後，導致幾天沒收到尤然微信回覆的程槜都有些著急了，打了個通電話過去。

尤然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睡著了，這兒的條件比較差，休息室都是臨時搭出來的棚子。

“餵？”她聲音有些慵懶，聽起來也有些疲倦。

程槜開始後悔一通電話打擾她休息了。

“吵醒你了？”

尤然慢吞吞擡起手機看了眼備註。

“是你啊……怎麽了？”

程槜頓了一會，問：“在組裏還習慣嗎？”

程槜一打電話來，就把尤然從角色裏拉了出來，她腦子裏突然想起那晚程槜的告白，臉頰有些發燙，不自在道：“嗯……還行。”

“你是不是很忙啊？戲份很多嗎？”程槜問。

“還好，但是這個角色挺難把握的。”尤然翻了一下劇本，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

“什麽角色？”

沒想到程槜還會問自己這些，但總比說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話要好，尤然坐直了身子，拿著劇本回答道：“是村裏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孩，碰到了從城裏來的主角一行人，她年紀很小，沒見過什麽世面，對外面的世界唯一的認識是偷他哥哥的大學課本，花自己攢下來的錢，找村口的爺爺念給她聽的。”

聽到這裏，程槜輕笑了一聲：“她好乖。”

“她真的很乖，很想讀書，但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允許，一直不敢提這件事。”尤然摸了一下下巴，“感覺跟她爸爸這些戲份挺難把握的，因為她爸爸很辛苦，但是對她又很嚴格，沒什麽親情感。”

“但是這個小女孩肯定很愛她爸爸。”程槜淡聲道。

尤然手指敲了敲劇本：“確實，爸爸是家裏的頂梁柱，供哥哥讀書，供她們一家生活。”

“雖然劇本沒有明說，但是我感覺她對男主角是有點情愫的。”尤然道。

程槜沈默了一會，說：“不如說是對男主角他們生活的世界有憧憬。”

尤然頓了一下：“對，她第一次見城裏來的小汽車，想去見大山外的世界。”

她的手指在劇本上滑動著，落到那段聽男主角講話的情節時，尤然說：“所以她並不是覺得男主角俊朗，對他產生了崇拜之情，而是憧憬那個外面那個世界，能夠養出這樣明媚紳士的男人的世界。”

尤然心情豁然開朗：“終於懂了她一點了。”

程槜在那頭低低笑了兩聲：“我下次要親自去劇組看你研讀角色的樣子，跟平常太不一樣了。”

尤然心情好，語氣自然也好。

“謝謝你了，我自己看把自己給繞進死胡同裏了。”

“我不邀這個功，明明都是你在自言自語。”程槜說。

尤然臉燙了一下，問他：“你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

“沒事，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程槜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目光從桌上一大堆文件挑至落地窗外，外頭亮起不少城市的燈光，“像剛剛那樣，聽你說說話也行。”

尤然坐了好一會了，肩膀有些酸痛，她起了身，伸手推開窗戶，這個點晚霞已經暈開在了天邊，層層鋪開，村落的晚霞更是漂亮得驚人，有星星點點的光落在天際，溫柔的風帶著遠處的炊煙拂開額間的發，舒暢的心情往往都是由一場漂亮的晚霞開始的，她靠在窗邊，靜靜地抓著手機，眼底是一片清亮的光。

“程槜，你想看看我這裏的晚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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