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然是個很驕傲的人。

讀大學的時候沈琮韞跟尤然是同窗，他當班長，她當團支書，班上大小活動都是他們兩安排配合，沈琮韞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活動，學院不肯批場地，說是之前活動沒把場地打掃幹凈，不願意批給他們，大家都說班長團支書去道個歉這事就解決了，尤然沒做過這些事，自然不肯去低頭。

她臨時跑了四五個讚助，最後在學校廣場搭了一個巨大的舞臺進行活動。

畢業以後，尤然沒了讀書那會的幹勁，在娛樂圈裏沈沈浮浮，沈琮韞好幾次想拉她一把，尤然都表示更想順其自然。

這回還是安姐背著尤然買的熱搜，cp還沒炒起來，就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尤然覺著這樣也好，沾著別人的光，她總是很不舒服。

酒席是尤然在圈子裏最討厭的事情，表面是酒席，實際上是把她們這些廉價的商品擺在臺面上任人挑選，尤然敷衍著化了個妝去，想著低調做人，一有機會就溜。

誰知剛一進去，就撞到了上次那個倒黴羅導，他身上不見那天被轟出去的狼狽，一身道貌岸然的西裝也裝不住他肥胖的身軀。

尤然皺了皺眉，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羅導見到尤然，臉色微變，一把走上去叫她：“尤小姐，又見面了。”

尤然不搭理他。

羅導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說：“到底是攀上了高枝啊，傲得很。”

尤然掀開眸子看了他一眼，說：“亂講話，小心舌頭閃了。”

羅導想起那天被轟出去之後，把他抓到車裏笑著詢問的男人，臉色一變。

尤然快步進了包廂，她找了個旁邊都是女生的位置坐下來，有些煩躁地拿出手機刷，催促喝酒的人很快到了自己面前，尤然假意抿了一口，就放了杯子。

“美女不給我面子啊？”

這是個制片人，尤然聽說過他，是個老前輩了，在圈裏很紅。

得罪制片人不算好事，尤然神色一凜，端起酒杯一口灌掉了。

“好酒量啊！”制片人面露喜色，直勾勾看著尤然。

這樣的眼神熟悉又惡心，他緩緩摸上尤然的手背，摩挲了兩下，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尤然默不作聲抽回了自己的手，說：“我叫尤然。”

油膩的手又覆蓋了上來：“尤然，好名字。”

尤然強忍著不適坐下，她面無表情從包裏抽出一張紙，在手背上狠狠擦了幾下。

羅導坐在制片人旁邊，見他剛剛對尤然動手動腳的，湊過去小聲道：“看上那姑娘了？”

制片人不可置否。

“她很能裝的。”羅導輕哼一聲，“不過長得確實漂亮，是個能紅起來的長相，趕緊在她起來之前把人睡到手才不虧啊。”

制片人跟他撞了一下杯，說：“不用你說，我今晚的目標本來就是她。”

羅導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還是沒多說，只是望向尤然的目光中帶了些輕蔑。

這個制片人可是出了名的會玩，今晚就讓尤然漲漲見識，吃吃苦頭。

今天沒有老蒼蠅在耳邊嗡嗡叫，但尤然莫名也被敬了好多杯，酒下了肚子之後在胃裏燒的難受，她踉蹌起身，去了趟廁所。

已經開始不舒服了，尤然捏著太陽穴往外頭，想回包廂拿包，然後溜之大吉。

突然，黑暗的走廊裏伸出來一只手，一把抓住尤然的手腕，拉得她一個踉蹌。

尤然驚呼了一聲，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男人抓進了一個空包廂裏，尤然拼命掙紮著，借著外頭昏暗的光線，她看清了男人的臉。

是剛剛那個制片人。

“你放開我！”尤然被他禁錮在身下，怕得要命，一直不停地踹他。

“果然難搞，你配合點，把我哄高興了，明天給你女一號。”

尤然瘋狂躲避他撲面而來的吻，被侵犯的感覺簡直叫人想吐：“你放開我啊！他媽的放開我！”

制片人身形高大，一只手按住尤然的手腕，整個人撲上來，說：“叫什麽叫。留著力氣待會床上叫。”

尤然死死咬著牙，她奮力掙紮，突然從旁邊的茶幾上摸到一個煙灰缸，她想都沒想，掄起來就往制片人腦袋上狠狠一砸。

手掌心溫熱的血讓尤然心慌不已，他痛呼了一聲之後倒在地上，尤然緩緩坐了起來，雙眼血紅，舉著煙灰缸，防備地看著他。

突然，門外閃過一個黑色的身影，尤然被嚇了一跳，呼吸和心跳都急促得不行，她死死盯著門口，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尤然喉嚨裏發出一聲無助的哼嚀，她無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門開了，程槜叫她：“尤然。”

莫名的，尤然松了一口氣。

她聲音帶著些哭腔，叫道：“程槜……”

程槜想把她打橫抱起，被尤然晃著腦袋拒絕了，她現在受不了任何男性荷爾蒙的氣味，穿著程槜的外套已經是她最大的容忍了。

程槜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安撫道：“放心吧，沒死。”

尤然垂眸看著制片人，聽到程槜這麽說，又伸出腿狠狠踹了他一腳，制片人疼得動彈了一下。

果然沒死。

程槜護著人出去，到了車上之後，尤然才呆呆地說：“沒拿包。”

“你坐好，我去幫你拿。”說著，程槜把門關上之後按了個鎖，封閉的環境讓尤然心稍微松懈了些，她按著胸口，等待心跳緩下來。

程槜拿著尤然的包出來，尤然看了他一眼，問：“怎麽這麽久？”

程槜表情頓了一下，說：“找你的位置找了一會。”

“哦。”尤然抿了抿唇，說，“今天謝謝你。”

程槜輕笑一聲，說：“準備怎麽謝我？”

他還是這樣輕佻，但尤然今天已經沒了懟他的心情。

她不停地用手指擦著被那個制片人碰過的手背和臉頰，仿佛跟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指腹狠狠擦過之後留下紅痕，程槜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倏地閃了一下。

尤然讓他把自己送回家洗澡，直到穩穩關上門，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尤然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她的衣服剛剛在車上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她脫掉扯得皺皺巴巴的衣服，緩緩進了浴室。

一個澡洗完，聞言趕來的安姐敲了她家的門，見到尤然，她問道：“你沒事吧？”

尤然搖了搖頭。

安姐又問：“他人呢？”

尤然擦了一下頭發，坐回位置上，說：“我走之前打了一個120。”

安姐沈默了一會，說：“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尤然動作一頓，眼底攀上悵然：“這地方不就是這樣臟的嗎？”

安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尤然鼻子微酸，她不是愛掉眼淚的性格，忍下之後，問：“安姐，我是不是可能會被封殺？”

安姐表情輕輕頓了一下，她滾了滾喉嚨，說：“我也不知道。”

程槜的車還停在尤然樓下，安姐回想起剛剛的對話，心裏頭湧起數不清的愧疚，她把放在尤然肩膀上的手輕輕落到她後腦勺，說：“尤然，這樣到處受委屈，真的還不如找一個靠譜的跟著。”

尤然沈默。

“我知道你很抗拒，但是沒有背景你只能受欺負，你越早想通，就越早脫離苦海。”

從進這個圈子開始，她就應該知道，想做幹凈的尤然，除非有人替她擋掉所有的骯臟，但這樣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橫豎要不幹凈。

尤然緊了緊牙，剛剛在浴缸裏狠狠擦破的皮膚似乎正在隱隱作痛，她深深呼吸了兩下，沈默地盯著指尖。

安姐也不想再多說，她又安慰了尤然幾句，就帶上門離開了。

尤然擦幹頭發，身心俱疲，躺回床上休息的時候，接到了尤芝的電話。

“然然，最近怎麽樣啊？”

熟悉的溫柔語氣讓尤然霎時酸了鼻子，明明才暗暗下定決定不因為這件事哭鼻子，這會就紅了眼睛，縮在被子裏，表情很是委屈。

半晌，她擠出一句話：“挺好的。”

尤芝一下就聽出問題了：“你怎麽啦？聲音這麽沙啞。”

尤然吸了一下鼻子，說：“有點感冒了。”

尤芝捧著手機，坐在醫院的休息區，她有些擔憂道：“一個人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啊，待會喝杯感冒靈再睡，知道了嗎？”

尤然死死咬著下唇，任由眼淚爬滿整張小臉。

她忍著哭腔，說：“知道了，媽，我想休息了。”

尤芝說：“好，那你早點休息，記得喝藥。”

尤然：“嗯。”

掛了電話，她擦了一把眼淚，還沒整理好情緒，程槜的電話又敲來了，縱使萬分不情願，也考慮到他今天救了自己，還是接通了。

尤然悶悶道：“餵？”

“哭了？”程槜想都沒想，就問。

尤然不說話了。

程槜沈默了一會，若有所思道：“還真哭了啊……”

尤然吸了吸鼻子：“你找我什麽事？”

程槜說：“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安慰你，然後趁虛而入。”

尤然被他哄的冒出一聲短促的笑，然後暢快地吸了一下鼻子，整個人舒服不少。

她又很快恢覆了戰鬥玫瑰的姿態，說：“再需要安慰，也不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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