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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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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雅一下坐直身體,睡意全無,下意識摸摸頭發,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不是狼狽得不像樣。

“呃,好巧啊……”她幹笑。

蘇煒遞來一只手機:“你的手機。”

海雅一楞,急忙接過,翻開一看,還真是她的。她記得自己一直捏在手裏的,怎麽會跑蘇煒那裏了?

他好像並不急著走,反而坐在對面,看著她,說:“下面有個孩子不懂事,拿了你手機,要他和你道歉麽?”

道歉?海雅瞬間又想到了第一次在網吧遇見蘇煒的情形,幾個混混異口同聲給她道歉,那場景又滑稽又詭異。她趕緊搖手:“不用不用……麻煩你了。”

是她自己想得不周全,捏著手機在大庭廣眾之下睡覺,簡直像在說歡迎小偷光臨一樣。

看看時間,快9點了,海雅試著又給楊小瑩和小陳撥電話,對面依然提示不在服務區,她只好頹然合上手機。

蘇煒不說話,海雅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周遭仿佛一下子就變安靜了,只有M記裏播放的拜年歌在循環,一派喜慶氣氛。

對面突然推過來一個紙袋,裏面裝著兩杯可樂外加幾只漢堡,海雅不解地看著他,蘇煒說:“吃點東西,我送你回去。”

海雅猶豫著拿出一只漢堡,剝開包裝紙小小咬了一口,半天才說:“我……我出來沒帶鑰匙,室友電話也打不通。”

感覺蘇煒在對面打量自己,她把頭垂得更低了,外套沒穿,腳上甚至套的還是拖鞋,在M記裏睡覺不說,手機還被人順走了——怎麽看怎麽狼狽。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在這個人面前露出落魄的一面,可偏偏每次都讓他遇見。

蘇煒看看手表:“快9點了,她應當已經回去了吧?”

海雅苦笑:“她忙著打工,留了字條說夜裏四五點才能回來。”

蘇煒皺了皺眉頭,伸手從紙袋裏掏出可樂漢堡,飛快吃完兩只,起身拍拍她肩膀:“走,我送你去附近的賓館。”

海雅捧著可樂,頭垂得更低,聲音更小:“可是……我沒帶身份證……”

最近N城因為辦什麽國際性會議,嚴打很厲害,住旅館非本人的身份證不行,就連要上樓探望旅客,也得把身份證押在前臺。

“沒關系,我就在這裏將就一夜,反正是24小時營業,等室友下班就沒事了。”她故意說的很輕松。

肩頭突然一重,蘇煒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淡淡的煙味頃刻間再次把她籠罩。

他說:“你跟我來。”

海雅吞下最後一口漢堡,跟著他出門,夜間的寒風撲面而來,她凍得一哆嗦,剛巧見他的招牌摩托車停在街角,她急忙把外套拉鏈拉好,衣服袖子又長又寬,幾乎耷拉在膝蓋那邊,冷風順著寬大的縫隙鉆進來,她抱緊胳膊,把衣服緊緊攏在身上,擡腳就往摩托車那邊走。

蘇煒拉住她,指著街對面:“這邊。”

呃,不騎摩托車嗎?海雅猶豫著隨他走了一會兒,不知道他要怎麽安置自己,難道是帶她去他家?這怎麽可以?她第一反應是絕對不妥,幾乎想拒絕他的幫助,再回到M記裏趴著。

可是,這又有什麽?心裏突然冒出另一個聲音,她一直努力做乖女兒,好孩子,體貼臣服的準未婚妻,換來的是什麽?在這裏拒絕他,重回那個懦弱隱忍的自己,就是人生的成功了?

她像是一只牽線的木偶,每一步怎麽走,每一句話怎麽說,早已有人為她規劃得整整齊齊,在人生的大舞臺上,不容許出一絲差錯。可她有了自己的意識,是痛苦地繼續演出,還是掙斷拉線,從臺子上跳下去?

桔色的路燈映在路邊積雪上,泛出奇異而冰冷的暖色調,海雅靜靜看著蘇煒的背影,外套給了她,他裏面穿著黑色的套頭毛衣,背影料峭,白色的霧氣從他臉旁翻卷而過。像是覺得她走得慢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深邃的黑眼珠,神態柔和。

她突然又很想依賴這個立在對岸華燈下的男人,她已經累得動也不想動,就這樣把她帶走,去另一個深雪桔色的、全然陌生的世界。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叛逆過,牽了線的木偶悄然跨出軌道一步,陌生而恐懼的刺激,令人愉悅。

她已經走向他了。

“蘇煒,我們去哪裏?”她問。

剛好迎面開來一輛的士,蘇煒招手攔下,打開車門:“去我家。”

海雅有一種將要做壞事的快感,車窗外路燈一盞盞飛馳而過,車廂裏暖氣十足,她像是坐在雲裏,音響裏放的曲子從天外傳來,不知名的男歌手唱著:「你可不可以愛愛我,這個夜這個城這樣無助的人,難道不值得你一問?」

朦朦朧朧,仿若夢境。

蘇煒的住處與她家幾乎隔著一個城市的對角線,她住東北,他在西南,那裏是N城剛開發的新地皮,新建了許多生活小區,一批批已經有許多人搬進來,此時天還不算太晚,又是大年初一,小區的草坪上到處是放鞭炮的人,很是熱鬧。

海雅四處亂看,不知踩中個什麽,“啪”一聲巨響,嚇得她一跳,旁邊立即有幾個頑童哈哈大笑,轉身跑得沒影了。

“沒事吧?”蘇煒擡手攬住她肩膀,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幾步,“走路不要發呆。”

不習慣男人的親近,海雅有一瞬間的僵硬,他好像發覺了,打開單元防盜門就將她放開,按下電梯的按鈕。

“祝海雅,”蘇煒擡頭看著電梯門上不停跳動的樓層數,慢條斯理地開口,“別怕,我不會吃人。”

海雅尷尬地笑了笑:“不、不是……我只是有點好奇。”

他問:“好奇什麽?”

海雅忸怩地盯著自己腳尖,喃喃:“我以為會是別墅豪宅什麽的……”

電影裏的黑社會老大都是住豪宅,甚至擁有整個庭院,當然,她也知道蘇煒不是那種意義上的老大,可看到這麽富有生活氣息的小區,還是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蘇煒又笑了,忽然擡手,將她黏在睫毛上的一根長發撚下,聲音低沈:“別亂想。”

電梯停在十七樓,蘇煒掏出鑰匙開門,海雅感到突如其來的、夢醒般的緊張,仿佛踏進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頭似的,她故作自然開玩笑:“裏面沒有什麽秘密吧?”

他再一次輕輕地笑,推開門,說:“有秘密,等你來挖掘。”

燈光乍瀉,一室明亮,這裏是再普通不過的三室一廳,客廳是平整的木質地板,沙發茶幾那裏鋪著羊毛地毯,並不是電視裏那種嶄新的仿佛沒用過的家具,反而是半舊的,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雖然其餘房間的門都關著,但依然能隨處看出他生活過的痕跡,比如茶幾上散落的打火機,煙缸裏沒清理幹凈的煙頭,電視櫃上還堆著幾團M記外帶的紙袋。

空氣裏有淡淡的蘇煒的味道。

海雅換了毛拖鞋,慢吞吞走進去,為了掩飾緊張,故意四處打量,見電視櫃上還放著一張打開的CD盒,就拿起來看,歌手是她沒聽過名字的一個外國樂隊。

蘇煒已經打開另一個房間的門,從抽屜裏翻出新毛巾還有吹風機,一並放在茶幾上,說:“我去買牙刷,你隨便坐。”

她知道他是怕自己尷尬,才沒提洗澡兩個字,當即紅著臉點點頭,把他送出門,忍不住加了一句:“那個……嗯,早點回來。”

關上浴室的門,海雅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特地探頭看看,好像蘇煒還沒回,她安心地拿了吹風機吹頭發。屋子裏開著暖風空調,她穿著單薄的毛衣居然也熱得一身汗,鼻子上一粒粒小汗珠,臉紅得像喝醉酒。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蘇煒還沒回來的跡象,海雅捏著手機不停打開合上,猶豫著要不要打給他,眼角餘光突然發現茶幾上多了一只白色環保袋,上面還貼著張便簽紙。拿起來一看,是蘇煒寫給她的留言:

「牙刷和買來的魚片粥在袋子裏,吃的時候記得放微波爐熱一下。開著門的房間有床,你就睡那裏。明早走的時候關門就好。」

原來他已經回來過了,還給她買了吃的。

海雅翻開環保袋,裏面果然有一盒魚片粥,因為屋子裏很暖,粥居然還是滾燙的。她一面小口吃,一面又想笑,也不知是笑自己的緊張,還是笑他為了她一夜不歸,抑或者,是笑心底那個叛逆的自己,隱隱約約的失落。

那天晚上,她沒睡好。

床很大,被子枕頭上全是蘇煒的味道,他是這屋子的主人,一切的一切都有他的味道。她在這味道中輾轉反側,心底有一種微微的醺然,仿佛從身體到靈魂都已經跌落那個舞臺,短暫的空擋,跌落的快樂。

在這裏,她是自由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和人討論為什麽最近腹黑如此流行,我覺得是個很簡單的道理,一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不過隨著流行趨勢的發展,這種“壞”也漸漸變得精致,分類眾多。男人也喜歡壞女人,大概“壞”這種因素擁有別樣的魅力吧。順帶一提,在我個人認識裏,蘇煒這樣的不能算腹黑。哎,腹黑嘛,比如薄櫻鬼裏的沖田總司啊,鳳囚凰裏的容止啊……他們才是腹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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