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工, 你現在身體還好吧？”蘇平安問道。

他點了兩碗小餛飩，一籠的包子。

當初他們是從石有田的口中得知史佳瑞離開去海市看病的消息，但沒想到，史佳瑞這一去竟然病重, 連檔案都沒法親自回來拿走。

一晃這麽多年, 再次見面, 蘇平安的情緒很覆雜，驚喜於史佳瑞平安無事，又興奮於兩人竟然當上了同學。

他當初報名海市的大學，只是想著史佳瑞來海市看病，或許會考慮海市的大學，沒想到還真的賭對了。

“挺好的。”史佳瑞笑瞇瞇地說，“你們呢？”

“我們也還行，農機部後來成為機械廠一個比較大的部門了。”

“這一切都是史工你的功勞。”蘇平安很感慨。

如果他們沒有碰上史佳瑞，沒有後來的動手、思考、學習，或許他們現在還是工人，天天就上班下班, 一輩子一眼就能看到頭。

“我沒做什麽, 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和努力。”史佳瑞用湯匙攪拌著碗裏的餛飩。

一個人如果不想學習, 就算壓著他的頭去學習也是無濟於事的。

“史工，你快趁熱吃。”蘇平安催道。

“機械廠後面還繼續做風扇嗎？”

“做，特地弄了一個電器部門，專門生產電風扇、電飯鍋。”說到後面這個詞語的時候，蘇平安眼底有一絲不屑。

如果當初機械廠的領導同意生產電飯鍋，那還有福市的風扇廠什麽事？

“那挺好的。”史佳瑞點頭, 但機械廠這樣什麽都做, 遲早也會被拖入泥沼。

她有預感, 可能再過幾年，機械廠肯定是要分家，農機部肯定是會被分出來的。

只有專精少數產品，才能做到極致。

除了這些，蘇平安還說了下陳紹興和林時靈的事。

在史佳瑞走的那一年，林時靈懷上二胎，生了個閨女。

陳紹興成了女兒奴，反而沒那麽大的心思在研發上了，一下班就往家裏跑。

史佳瑞實在想象不出來陳紹興成為女兒奴的樣子，看來大家都過得很好。

史佳瑞比預計的時間還晚到家，萍姨數次在門口張望，看到她回來，才松了口氣。

因著在外面吃過，史佳瑞現在吃不下，就把晚飯留著當夜宵吃。

她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拿出紙筆，繼續寫寫畫畫。

現在她不怎麽在腦中實驗室中模擬實驗，除非是非常重要的。

就算是閱讀資料，也是盡量選在睡眠時間，控制著時間。

她使用腦中實驗室越多，對身體的負擔就越重。

以前在大石大隊，她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後來腦中實驗室完全開放之後，她再深入使用，身體就不大受得了。

因著她沈浸在腦中實驗室中，又感覺不到身體的不適。

在過去的那些年中，她做過很多的身體檢查，當她進入腦中實驗室的時候，身體的數據就會波動得厲害。

所以她現在就只能悠著點，自己筆寫筆算。

也不知道計算機什麽時候能研究出來，能擁有一本筆記本，手寫累不說，不好修改，不好保存修改。

開學第一天，史佳瑞特意提早了一點到學校，哪知一到班級，發現其他學生早就到了，占據了前排了位置。

史佳瑞坐在角落，無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等著輔導員過來。

她是在一班，班裏還有兩位女生，隔壁的二班，直接就是和尚班。

一位年紀比較大，應該是出來工作了，很活躍，有組織能力。

另一位女生穿著破舊，縮在角落裏存在感很弱。

史佳瑞打量著其他人，其他人也在打量著她，雖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但對於身體不好的人，大部分人都會避開一些。

久違的學校生活，而且還是七十年代的校園，這讓史佳瑞感到很新奇。

老師也沒有那麽多的廢話，連自我介紹都沒有，直接說各種註意事項。

第一天不上課，書本也不全，唯一能做的據打掃教室、擦洗桌椅。

一放學，大家三三兩兩地往圖書館沖，想要借書看，只有史佳瑞和那位角落的女生落在最後面。

蘇平安倒是想要跟史佳瑞多說兩句，但被他宿舍的人給帶走了，他只能回頭給了他一個歉意的眼神。

“你好，你這圖能給我講講嗎？”史佳瑞正下樓梯，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

女生的聲音沙啞，眼睛卻盯著史佳瑞剛才撕下來隨手畫的電路圖。

“你看得懂？”史佳瑞靠著墻，感興趣地問。

“只懂一點，所以想向你請教。”女生認真地說，“我叫賀珍，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史佳瑞。”史佳瑞說，“這是一張收音機的設計圖。”

“不像，我畫過礦石收音機。”賀珍搖頭，很認真地指出她認為的不同之處。

史佳瑞笑了起來，跟賀珍解釋，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最後兩人幹脆坐在樓梯上聊起來。

史佳瑞喜歡好學的人，不管問的是什麽，她都認真回答。

誰還不是從零開始了？

之後，史佳瑞和賀珍越走越近。

賀珍確實窮，但她並不自卑，只要她不懂的，覺得有學習價值的，都會去請教學習。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講題，都能說到原理上的，賀珍發現史佳瑞簡直是個寶藏，啥都懂後，一雙眼睛都在放光。

她最感興趣的就是去圖書館看書抄她有疑問的地方，然後請教史佳瑞。

其次就是約史佳瑞去舊貨市場買舊書，當年的那場運動，確實損毀了很多東西，但也有很多東西保留了下來。

史佳瑞對舊書的興趣不是那麽大，不過她意外收了一臺收音機，領著賀珍改裝，修覆後竟然有八成新。

賀珍感興趣的東西又多了一樣，修覆舊東西，不論是收音機還是時鐘還是手表。

這些都是史佳瑞玩過的東西，她也不介意再來一遍。

後來蘇平安和另一位男同學馮成輝也加入了進來。

通過維修舊貨，然後售賣爭取差價，補貼生活。

只是開始是抱著學習的心態，當掙的錢多了，總歸有些不一樣。

特別是他們的舉動被人關註到後，有人找上他們，想尋求合作。

這是一個挺誘人的提議，有人專門收購損壞的東西，他們再來修，賣出去的錢再來分，看起來省事很多。

“我不同意。”

但史佳瑞第一個拒絕，她並不缺錢，之所以會修這些東西，主要是有帶著賀珍和蘇平安學習的想法。

如果要把它變成生意，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蘇平安想了想，“我也不同意。”

馮成輝皺眉問：“為什麽？這樣難道不是更方便嗎？”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賀珍說。

“我們維修東西，本意是學習，掙錢不過是額外的驚喜。”

“但如果我們和人合作，什麽時候修？能不能修好？數量多少？賣多少錢？這些都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嗎？”

史佳瑞看著賀珍，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轉過來。

蘇平安補充道：“主要是這個人我們都不熟悉，怎麽就確定他不會誆騙我們呢？”

“而且我們都是學生，如果被舉報投機倒把呢？萬一被學校處分或開出呢？”

蘇平安到底是工作過，又和林向陽張勇混過，知道一些手段。

馮成輝完全是想的太少，現在聽說可能被處分或開出，瞬時就跟鵪鶉一樣不吭聲了。

“反正不同意就對了，而且我們最近都別出來了，很大可能被盯上了。”史佳瑞說。

回學校的路上，蘇平安突然問：“史同學，如果我們把這些維修技術教給其他同學，跟學校申請建立一個維修社，可行嗎？”

“有掙錢的話就記賬，看是要購買書籍或是自助有困難的同學，這就不屬於私人投機倒把了吧？”

賀珍想了想：“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馮成輝是沒什麽主意的，他們說好，他也就覺得好。

史佳瑞笑了起來：“你可以寫一張計劃，跟輔導員說一聲，如果沒問題，再跟領導申請。”

“好，我們回去就寫。”蘇平安眼睛瞇了起來，像這種事，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再弄一個足夠大的名頭，也就沒問題了。

對這種事，史佳瑞是沒興趣組織的，但又不好太脫離同學，幹脆就提供技術咨詢。

說真的，學校生活對她來說，很輕松。

跟之前那些年相比，毫不誇張地說，她是在度假了。

蘇平安了解史佳瑞，不耐煩這些瑣碎的事，就把班長趙未來也拉了進來。

趙未來寫過宣傳文，對這種申請還是熟悉的，而他也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寫完後，幾人去辦公室找了輔導員，你一言我一語地就把輔導員說服了，答應幫他們把這策劃提交給系領導。

最後，這份策劃放到系主任黎旭傑面前。

黎旭傑看著這份策劃，他有些驚訝，而後在後面的發起人那看到了史佳瑞的名字。

他沈思了片刻，並沒有馬上同意，而是讓他們做一個更詳細的策劃提上來。

比如收費、零件的更換、維修地址、宣傳等等。

學生們有想法是好事，只要引導得當，總是一種鍛煉。

這個計劃，兩個班的學生都知道了，除了部分學生覺得異想天開，或者覺得浪費時間等原因外，大部分都積極參與進來。

蘇平安、趙未來重新寫了一般更詳細的策劃提交上去。

很快的，學校領導那邊批了下來，成立F大維修社團，並不局限於機械系的學生，其他系的有能力的學生也可以加入。

當然，因為這個社團涉及實物維修、金錢等，學校還派了兩個老師指導監督。

因著人太多，指導老師直接給分組，並進行培訓，F大的，技術總不能太爛。

社團弄到最後，史佳瑞反而沒有加入，人太多了，不過她表示自己可以作為技術支援。

賀珍見史佳瑞不加入，決定跟著史佳瑞，她覺得自己可以學到更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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