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大隊到公社這條路修了一半, 走在路上鞋子褲腳不會沾上泥土，也不會磕到小石子。

一直到離大隊比較遠了，黎司越才開口：“核電站是你這邊給的資料？”

史佳瑞笑了下：“有消息傳出來？”

“是的。”黎司越點頭，“傳言是從G市那邊給的。”

兩人對視一眼, 不由笑了。

“我們國家能建起核電站, 對西方國家也是有力的反擊。”當前, 掌握了核電站技術的國家很少，華國能掌握，意味著自身實力地增強。

“但還要追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他們不發展不研究，未來就將處處受制於人，寸步難行。

“只要我們不放棄，總有追上的一天。”史佳瑞話音一轉，“你們日化廠生意如何？”

“都添了訂單。”黎司越說，“我計劃在粵市開分廠，與粵市812研究所合作。”

開分廠的話，這其中的運費和時間就能省下來，增加效率。

“衛生用品？”她稍稍一想, 問道。

“對。”他們的產品和技術, 都比國外的先進、舒適, 且價格上也有優勢。

“不過造紙業的汙染不小，廢水必須處理了再排放，這方面要處理好，不能給以後留下隱患。”

兩人放慢腳步往前走，前方是大隊的人在修路。

他們經過的時候，大家紛紛打招呼。

等走遠了, 其他人聽不到了, 黎司越又問：“以你的能力, 留在大隊裏是大材小用了，你有什麽計劃嗎？”

“黎所長有建議？”

黎司越手指摩挲了下，看向前方，離橋不遠了，“日化廠招工，你先到福市，再尋機會轉到研究所。”

史佳瑞垂下眼眸：“最遲這一兩年吧，我這邊安排好。”

她知道，當一切走上正軌，大隊公社這邊也就不需要她了。

黎司越眼底似有星光滑過，他停下來，站在史佳瑞對面，看著她異常明亮的眼睛，伸出右手。

“期待與你合作的那天。”

“同樣期待。”史佳瑞笑。

“就送到這裏了，不過橋。”黎司越輕聲道，“保重，常聯系。”

“一路順風。”史佳瑞揮揮手。

史佳瑞回到大隊，迎上了許多人好奇的視線，大家都迫切想知道來的這個男人跟她是什麽關系。

史佳瑞都笑著回答是朋友，但大家顯然腦補了不少，關系好的，就直接來問史佳瑞更私人點的問題。

香菇的生長周期比草菇長，但是它的味道和口感同樣很受歡迎，同樣的，價格比草菇要高上好幾倍。

香菇的人工培養技術成熟起來，她就可以完全放手了。

王小月靠近史佳瑞，低聲問：“佳瑞，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史佳瑞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手中的菌包給丟到地上，她哭笑不得地看著跟做賊一樣的王小月。

“嬸子，你想太多了。”

她不想過多說自己的事，王小月跟其他農村婦女沒太大差別，同樣喜歡聊人八卦。

她不喜歡成為別人的話題中心。

王小月剛想追問，但對上史佳瑞的眼神，突然心虛了下，生硬地撇開話題。

“佳瑞，過年在哪吃年夜飯？”

“應該在知青點。”史佳瑞看著王小月，“嬸子，菇棚的事很重要，別因為要過年了，我們就掉以輕心。”

王小月有點飄了。

史佳瑞瞇著眼，當初選擇王小月，是因為她是石大春的妻子，她確實是有能力，但毛病也有。

但隨著菇棚的發展，如果她還沒有進步，總會被撇下的。

“佳瑞說的是。”王小月走出菇棚，她擦著額頭，怎麽突然覺得史佳瑞那麽嚴肅，自己都不敢說話了。

等王小月離開，史佳瑞想了想，喊來石東紅，到大隊部辦公室跟潘慶談話。

話題中心為菇棚的管理，必須制定一套合理的規章制度以及賞罰制度。

這一套，同樣可用在公社以及其他大隊。

菇棚不能因為誰進來得早，就覺得自己資歷老，這裏不講這些，也不弄什麽崗位接班的事兒。

大隊選了一天殺年豬，史佳瑞沒有去看熱鬧，不過分肉的時候，石明華、石明香等孩子硬是把她叫了過去。

史佳瑞不大會做飯，她對肉的部位也不清楚。

她想了想，要了兩根排骨，一塊板油，一塊裏脊肉。

“史知青，你怎麽都要那麽瘦的？”分肉大叔不讚成地搖頭，“大隊說了，給你一條豬腿。”

大家都饞肉，但沒人有意見，今年每家每戶的收入是往年的幾倍，史佳瑞是大功臣。

大叔不由分說，這條豬前腿的肉分成幾塊，豬蹄剁成均勻的大小，讓石明華等孩子幫著拎回去。

知青點只有盧深、劉愛萍等幾個知青沒回去，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沒走。

他們能分到的肉只有一點，跟史佳瑞的一對比，不要差太多。

但沒人妒忌，他們知青同樣也分到錢了，而史佳瑞拿到的那也是人家應得的。

盧深會做飯，主動幫史佳瑞處理這些肉，舊的知青點沒有攪和的人，大家都很和諧。

除夕夜，大石大隊和公社都罕見地買了煙花，大家紛紛走出家門，看著綻放在夜空的斑斕星火，短暫而美麗。

煙花轉瞬即逝，但大家對未來的期盼，信心滿滿。

過年期間，菇棚的工作依然沒停。

但洋溢在大隊隊員們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孩子們跑來跑去，開心的笑聲縈繞在大隊的上空。

除了初一，史佳瑞出門去拜年後，她基本都把自己關屋裏，除了吃飯才出來。

初五前，她私底下給了潘慶一包五斤的稻種，還有大豆、花生，都是經過優化改良、遺傳穩定的。

這是要春耕時種的，先分出幾塊試驗田，如果效果好，之後全部替換成這些品種。

潘慶多餘的一句話都沒說，安靜接下了種子，他沒有多餘的好奇心。

但在初八時，大隊部悄悄開了一個會，除了本來的大隊幹部，還有史佳瑞和石東紅。

開會的內容是做新的一年的工作計劃。

地裏的種植任務，公社已經分下來，跟去年相差不大。

但今年，會在不影響原來耕種面積的情況下間種一批玉米，種子自然是史佳瑞留的那一批。

種植方面商討完，就是大隊的副業，菇棚是一定要擴大的，但養殖方面，大家卻遲疑了。

史佳瑞建議在橘子嶺種豬草養雞，同時用新開墾出來的地種難吃但高產的地瓜養豬。

想要養殖業，首先就得有多餘的糧食，但現在糧食本就少，如何養，這才是大問題。

所以還是得用農家肥，也就只有養豬了。

史佳瑞會提這一些，她自然是有過考慮和研究的。

改良的禾科植物、豬草、地瓜，充分利用每一分地，每一種植物，形成一個完整的農業生態鏈。

史佳瑞提出來的這些東西，超出當前大家的理解，也沒有人做過，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石東明習慣性地提出質疑和反駁，這種聽都沒聽過的東西，能信嗎？

石大春左看右看，決定不發表意見，他同樣覺得史佳瑞的想法有些誇張了。

石在峰是很心動的，如果成功那還好說，如果失敗了呢？

“啪”潘慶一拍桌子，“就按史知青說的來，怎麽做，你說。”

史佳瑞點頭，拿出紙，寫了每一個階段要做的事，先種了豬草、地瓜、禾科植物等，然後再來養雞、養豬，分批次養……

她在腦中實驗室模擬了下，這或許不是最優的一個發展模式，卻是適應當前的大隊的。

等未來條件好了，就可以選擇別的發展模式。

春節還沒結束，大隊已經開始忙著新一年的規劃。

史佳瑞依然在研究這些植物的優化變異，沒有一樣植物是無用的。

林向陽三人一起來大隊給史佳瑞拜年，帶了不少吃食。

史佳瑞泡了一壺茶，邊說邊聊。

仙河市參加粵市交流會的工廠，受益頗多。

紡織廠的這款布料非常的受歡迎，梁姐又設計了新的圖案，一發樣品，國外又下了訂單。

紡織廠需要的原材料增多，自然要收購，那種植這些的大隊就受益，這就是良性循環。

而機械廠的小風扇確實做得可愛，設計也有意思，東南亞那一片賣得很不錯，又追加訂單了。

旋耕機在國內小小的出了名，訂單增加不少，農機部又擴招工人了。

聊著聊著，三人都表示，很希望史佳瑞能再回機械廠。

史佳瑞笑笑，只給林向陽、張勇、蘇平安三人又布置了一堆學習任務。

她很看好他們三人，或許他們以後不會走上研究之路，但肯定也不會一輩子窩在工人崗位上。

她希望他們繼續學習，一起創造這個國家新的未來。

林向陽他們走後，回家探親的知青們也陸續回來。

知青點又熱鬧起來。

而遠在京市的李澤寶，則面臨了一個選擇。

進部隊當兵或是進入玩具廠，總之，家裏人都不讚成他繼續下鄉當知青，別再像之前那樣賭氣了。

李澤寶沈默，如果是一年前，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答應，可是現在他猶豫了。

他遲遲沒有做決定。

錢愛華來找他，“澤寶哥，你還要回大隊？”

李澤寶看著錢愛華，眼睛黑沈沈的，“如果我說是呢？”

錢愛華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眼神，被看得心驚肉跳的。

她眨了下眼睛，嗯？可能她看錯了。

她嘟著嘴說：“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回去吧。”李澤寶說，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錢愛華瞪大了眼，生氣地拍著房間門，“餵餵，李澤寶，你給我開門，你到底啥意思？”

剛才還澤寶哥喊著，這會直接怒氣沖沖地敲起了門。

但房間裏的李澤寶完全無視了這個聲音，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怎麽選？

“愛華，澤寶又惹你生氣了？”一位老人走上來，淡笑著問道。

錢愛華一下子縮回手，紅著臉不好意思說：“李爺爺好，澤寶哥把自己關起來了，您跟他好好說話，我先走了。”

她下了樓，悄悄吐了下舌頭，太丟臉了，竟然讓李爺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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