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衛生站只有兩個醫生和兩個護士, 分別輪流值班。

大石大隊呼啦啦用拖拉機送來二十來個病人，把值夜班的醫生護士都嚇到了。

因為他們的動靜太大，把衛生站附近的人家都吵醒了，紛紛拉亮電燈, 出來查看·情況。

更有人披著衣服出來看熱鬧, 沒啥, 誰叫現在生活太無趣呢？

公社衛生站其實也沒有多少藥物儲備，一下子來這麽多人，值班的年輕醫生都慌了，忙叫人去把老醫生給喊來。

老醫生是中醫出身，後來在公社的安排下去學了西醫，醫術還不錯。

老醫生披著衣服趕過來，得知是吃死豬肉搞出來的病，心裏就有把握了，開了藥，讓護士當場用大鍋熬了，大人一碗, 小孩半碗。

藥喝了不到半個小時, 病人們就沒再說肚子疼, 但覺得渾身無力。

老醫生跟林三叔說了藥方，又告訴他後面再有什麽癥狀怎麽處理，就披著衣服回去了。

這麽一折騰，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公社被鬧醒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前因後果了, 都興奮地八卦著。

拖拉機回來的聲音很大, 有不放心的人出去看了看, 見人都回來了，也都放心了。

史佳瑞第二天去菇棚的時候，聽王小月說了始末。

“幸好用的是土方子，這要是打針，不知道要花多少錢。”王小月一臉慶幸。

史佳瑞不懂這要怎麽治療，就沒細問，“嬸子，你說這死豬只有我們大隊一例嗎？”

“應該是吧，沒聽說其他大隊有死豬啊。”王小月想了想，“總不能是豬瘟吧，一隊養的豬是最多的，若是染上豬瘟，怕是要恨死石大陸了。”

幾個人邊說邊聊，李澤寶一直到草菇摘好才打著哈欠過來，昨晚他回來挺晚的了，又洗漱換衣服啥的，很少折騰了一番。

拖拉機把李澤寶和草菇載走，史佳瑞和林書藝回去補眠，盧深留在菇棚看著。

他們摘草菇的時候，下放的那些人有動靜，盧深覺得菇棚只有石東紅父子，不放心就留了下來。

等史佳瑞補眠醒來，就聽說石在峰帶著人去石大陸家追問死豬肉的去處，全部要拉出來埋了。

誰也不知道石大陸家是不是有把死豬肉送到大隊外的地方了，若是那些人吃出問題，肯定要找大隊麻煩，而大隊的名聲也受影響。

石大陸堅持說死豬肉沒有賣到大隊外的地方。

石在峰覺得豬肉的數量有點對不上，但石大陸說得那麽肯定，大隊又沒有證據，只得警告他：“石大陸，你最好說的是真話，若是別人吃出問題，公社來抓你，別想大隊為你求情。”

石在峰搖搖頭，看來石大陸這個隊長真沒必要當了。

他和李金蘭去這些吃出問題的人家裏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病情加重，才稍稍松口氣。

過了一個晚上，這些病人還是面色蒼白，虛弱無力，而一些小孩子還發了燒。

林三叔和他兒子林參忙得一宿都沒咋睡，又是配藥，又是給小孩按摩退燒，累得完全不想說話。

他們看到石在峰過來，大概說了下情況，就回房間補眠了。

石在峰抓了下頭皮，煩得不行，都要五一工作匯報了，大隊裏出這樣的事，看來他少不得要挨一頓批了。

還有那些下放的人，他想了想讓石大春安排人去橘子嶺蓋房子，對了，還得操心他們口糧的事。

石在峰越想就越想罵娘，這咋都擠在一起了。

石東明也不好受，他家裏也從石大陸那邊買了豬肉，大人都沒舍得吃，給孫子孫女吃了，結果現在都在床上躺著呢。

他懊惱極了，昨天怎麽就沒想起來要阻止呢？

石東明心裏記掛著孫子孫女，但大隊的事還得幹。

“在峰，五一做工作匯報的報表還沒全做好，特別是菇棚那一份的。後天就是五一了，最晚明天就得弄好。”

石在峰皺起眉頭；“你怎麽不早說？”

“菇棚的賬務這些都是獨立的，我忙起來就給忘了，沒來得及去檢查。”石東明找了個借口說道。

他能說他是故意拖的嗎？就是想讓史佳瑞李澤寶他們出醜。

這些知青不是專業的會計，賬目肯定做得一塌糊塗，到時還是得歸到大隊來。

石在峰沒管得上石東明是真的忘了還是假的忘了，這事後面再來算。

這次大石大隊的工作匯報中，關於菇棚的報告肯定是重點，要應對一系列的問題，否則一不小心被冠上侵占大隊財產、貪汙罪什麽的，那就糟糕了。

菇棚離大隊部不遠，石在峰親自跑了一趟，石東紅正在帶人調配培養料。

在菇棚的門口，擺放著幾個竹匾，裏頭曬著草菇。

有的時候，早上摘了一茬的草菇，但是下午有些還得摘，否則就開傘了。

這些摘下來的草菇沒法及時送去城裏，就只能曬成幹草菇，積累到一定量再售賣。

“大隊長。”石東紅禮貌問好，“找史主任嗎？她不在。”

“那她人在哪？還有菇棚的賬冊是你們誰在管？”石在峰微微蹙眉。

“史主任剛走，我聽她說要去看西瓜，應該是去橘子嶺了。”石東紅說，“總賬冊在李社長那，我這邊只有周賬本。”

“你們還分兩本賬本？”石在峰皺起眉頭。

“是的，備份用，以防損毀丟失。”石東紅點頭，他倒是覺得這樣的方法好用。

一天晚上把當天的總結一下，一周後歸納，月底能省很多工作量。

“你給我看看備份的賬冊。”

石東紅拿出一個包，取出厚厚的筆記本，這個本子每一頁都寫著日期，每一個條目的詳情和經手人，有據可查。

石在峰翻看完，還給石東紅，“等史知青和李知青回來，你讓他們來大隊部找我一下。”

五一的工作匯報，他們兩個人可能要得去一趟，畢竟作為菇棚的負責人，沒有比他們更清楚的了。

中午，大隊人都在吃飯午休，二隊的石大陸家卻是一陣喧嘩。

原來他們家昨天就偷偷去公社上賣肉了，這些買了肉的人也吃出問題了，上衛生站才知道是大石大隊的，就跑過來索要醫藥費。

今天上午已有不少大隊隊員過去他家索要賠償，但石大陸都咬著牙不松口。

畢竟大隊裏的人都知道這是死豬肉才買的，吃出問題不能賴他，他他們自己家也吃出問題了呢。

但是公社的人不一樣，首先他們不知道這是死豬肉，其次這是私下買賣，要禁止的。

知青點離得遠，史佳瑞中午會午休，等她起來的時候，才從劉愛萍口中得知，石大陸被公社的人帶走了，理由是投機倒把。

那些公社來的人見要不到賠償，也不知道誰去舉報了。

史佳瑞不由皺眉，想到昨天晚上石瑩瑩和石明香說的話，這事兒可能有點大。

如今正好在嚴查投機倒把，幾斤死豬肉，量不大，以前可能就是批評一頓就過了，如今可能得關上一兩個月。

石大陸家的人上大隊部哭訴，求石在峰去公社幫忙求情，找關系把石大陸撈出來。

石在峰氣得肝疼，石大陸這什麽豬腦子！

但他更氣石大陸家人那副理所當然的態度，用他石在峰的人脈去撈人，虧他們想得出來。

李澤寶從石東紅口中得知石在峰要菇棚賬冊的事情，約史佳瑞下午去菇棚一起結賬。

從建立菇棚到現在一個多月，他們都沒發過工資呢，雖然明天才是三十號，但可以提前結一下，明天的帳到時再補上就行了。

石東紅打算盤利索，就負責打算盤，先算的草菇重量能不能對得上。

比如他們給機械廠明面上是五十斤，但實際上會多給五斤左右算作損耗量，這個重量是不記在賬上的。

同理，菜店那邊也是如此。

算下來這個重量沒有問題，就開始算總收入，除了最開始的八十八塊錢，機械廠四月份的收入177元，菜店收入322.6元。

而這個錢，他們還沒有完全拿到手，需要三十號結了賬才能領到錢。

之後是關於支出，史佳瑞和李澤寶兩人是按一個月28塊錢的工資算，加上三月份的，給湊了個整，三十七塊。

而王小月、蓮嬸他們則是按每日的工分算，她們兩個人來得最早，能拿到的錢也是最多的，有十三塊多。

之後再扣除各項支出，比如生石灰、搭菇棚的人工費、架子竹筐收入、李澤寶出行交通費等。

這一個多月菇棚的收益將近三百五十塊，當然，主要是那八十八塊，要不然數字不會這麽高。

算完賬，石東紅都驚住了，他又重新打了一次算盤，確定沒有錯，菇棚的效益這麽好嗎？

只有李澤寶撇著嘴，辛苦這一個多月就結餘這點錢，真的太難了。

石東紅取了本子，重新抄了賬本，這是要交給大隊的，此外，他還順手把關於菇棚的工作報告給寫了。

他對於這一套很熟悉，“五一鎮上開會，你們應該要去做報告，到時按著這個報告說就行了。”

史佳瑞接過報告一看，先是一大段的語錄，而後就是各種虛而不實的套話，絲毫沒有提及菇棚的生產技術。

她眨眨眼，習慣了用數據做報告，看到這樣的還真不習慣，不過石東紅這麽寫，肯定是符合當下的情形的。

賬算完了，史佳瑞和李澤寶前往大隊部，不知道石在峰是單純跟他們要菇棚的生產報告和賬冊呢，還是有其他的事。

作者有話說：

抱歉，半夜沒寫完，現在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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