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調息過後，玄月漸漸恢覆靈力，看著身側一直很擔心的荀兒，玄月難得的揚了揚嘴角，伸手撫摸著荀兒的頭發，好像小時候一樣，荀兒常常吵著不想一個人睡，玄月就會陪在她床前，撫摸著她的頭發，等著她睡著了才起身離去。

“無礙！”

玄月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緩緩起身走到北辰身邊，北辰看著玄月的側臉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玄月望著萬惡之靈的神情，讓北辰想起了師尊子虛，當年的師尊看著忘川的慘狀時也同樣露出了那般悲憫的表情。

“師兄……”

北辰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連子賦都忍不住側頭看向玄月和北辰。

“玄靈珠一定要分離出來，然後再將這萬惡之靈封印在這赤水之下。”

玄月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不可違抗的命令，壓在所有人心中，北辰點點頭，對著玄月說道，

“好，我來封印。”

北辰似乎急於要阻止玄月想用自身元神來封印萬惡之靈的想法，在場的除了荀兒還不大清楚玄月所指的封印是什麽意思外，其他人都清楚的知道，想要封印這個萬惡之靈，恐怕要效仿當年的女尊子虛，自毀元神成冥界，將所有怨靈鎮壓於忘川之下。北辰當初看著子虛離開，永遠回不來了，這樣的痛北辰經歷一次就夠了，而且子虛走後，北辰早就已經孑然一身，如何還能讓師兄去犧牲？

“北辰，不要鬧！”

玄月這句不要鬧，仿佛是哪家長輩在責備自己家撒嬌的小孩，倒也是有些讓北辰不習慣，玄月雖是北辰的師兄，可長久以來，玄月並未拿出兄長的姿態，一來是因為玄月天生性冷，很難說出幾句話，更不要說是讓他講什麽貼心話，二來北辰素來貼心，很多話不用說也能彼此心照不宣，可此刻玄月一反常態，拿出一副兄長的態度，就更讓北辰不安，好像玄月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師兄，如果你不在了，蓬萊鏡怎麽辦？靈池怎麽辦？荀兒怎麽辦？”

北辰已經有些失態，子虛離開後的那段日子北辰是以怎樣的心境度過的，只有北辰自己知道，那樣的痛苦他再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所以言語中激動之情已有些控制不住。玄月轉頭看了看荀兒，他堅信即便自己不在了荀兒也可以好好的守護靈池，守護蓬萊鏡，他對著荀兒微微揚了揚嘴角，仿佛是一種無聲的訣別。

“師父……”

看著玄月轉身，荀兒才找回了自己有些恍惚的神志，剛剛她不懂師父和師叔在說些什麽，可現在神志回來，她明白了兩個人的意思，玄月要和師祖一樣用自己的元神來封印這萬惡之靈。

荀兒想通了這一點，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硬生生的將要飛去萬惡之靈身側的玄月給拽了回來，玄月是神尊，六界之內被認為靈力最強者，可是荀兒卻將玄月拉了回來，甚至一時間都掙脫不開荀兒的束縛。

“荀兒，不可耽誤，玄靈珠一定要盡快分離出來。”

玄月見荀兒握著自己手腕的指節都泛了白，心裏忍不住一陣悲涼，用一只手撫了撫荀兒的頭，以往荀兒心性急躁時，只要玄月這般安撫，荀兒必定能平靜下來，可這一次卻沒有，荀兒的怒火越來越重，硬是將周圍的人逼退了半步，就連北辰都不敢靠前。

“那取出玄靈珠之後呢？”

荀兒的怒火仿佛一道無形的手，將所有人的心臟牢牢的抓住，連呼吸都變得頓促，雖然早就知道蓬萊鏡神尊玄月的高徒是難得一遇的高手，但此刻真的被荀兒不動聲色的怒氣掣肘的時候，他們心裏才多多少少明白之前也許對於水墨荀的認識並不夠，也許她比任何人心中所想像的樣子都更強，更難以控制。

“荀兒，天下蒼生……”

“如果師父想用自己的元神拯救這些蒼生，那荀兒便屠盡這天下蒼生！”

荀兒的情緒並沒有激動，聲音平緩，可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背後發涼，這次連玄月的臉也變的嚴肅起來，他從未想過荀兒的言語之間竟將天下蒼生視作無物。

“水墨荀！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荀兒的名字是玄月起的，可自打有了這個名字以來，玄月從未這樣叫過荀兒，在玄月和北辰心中荀兒就是荀兒，聽話又乖巧的小徒兒，哪怕是一開始荀兒還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人形和真身，搞得蓬萊鏡裏一塌糊塗，玄月沒有這樣叫過她，可見玄月是真的動了真怒。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說什麽，師父此刻要用自己的命去救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荀兒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荀兒沒有絲毫的退縮，仍舊是咄咄逼人，在她的世界裏，玄月便是一切，天下蒼生不過是滄海一粟，她如何會放在眼中，如果玄月不在，那天地之間便再沒有一絲讓荀兒留戀的存在，與玄月的生死比起來，就連他最在意的玄月是否生了氣，荀兒也不在乎。

“不自生故能長久！師尊的話猶在耳邊，當年為蒼生師尊可身死，作為徒孫你怎可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師祖舍身為蒼生，成冥界，高高在上的女尊大人，成了那臟亂不堪的冥界，一位上神隕落，世間又有何改變？日落東升，一切都沒有改變，那反過來呢？屠盡蒼生，這世間仍舊是日落東升，又有何改變？憑什麽蒼生的命就比上神珍貴，為何就一定要用上神的犧牲，來成就蒼生？”

兩人說話間，越來越多的魔軍被萬惡之靈吞噬，玄月微微嘆息，也不願再和荀兒當著這麽多人面前談論這些離經叛道的事，回手丟出一張符印，將荀兒牢牢綁住推到北辰身前。

“北辰，看好她！”

北辰仍舊被荀兒剛剛的話所震驚著，聽到玄月的呼喚才緩緩回過神，緊緊的拉住荀兒，可她雖被綁住，仍舊不停的掙紮，北辰輕聲安慰希望能讓她淡定些，他告訴荀兒就算荀兒不攔著，他也絕不會再一次任由身邊的人離去，可荀兒這一刻已經被師父可能會消失的恐懼支配，完全聽不進北辰的話，聲嘶力竭的對著玄月喊道，

“荀兒此生不能於師父長相守，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如果師父要救蒼生，荀兒也願和師父一同以元神封印那萬惡之靈，荀兒只要和師父同生同死！”

此刻的水墨荀的心終於清明了，很多年來埋藏在心底的種子終於這一刻生根發芽瞬間便長成蒼天大樹，她愛玄月，不是對於師父的那種愛，而是要與師父永遠在一起，永不想分離的愛。

子賦上神說過，如果能獲人間摯愛，還管他什麽天宮，什麽青丘，天下只尋一隅，生死契闊，與子成說，而荀兒此刻已明白，天下之大，永遠都不會有一個人比她的師父更重要，荀兒寧可放棄全世界，也要和師父長相廝守。

“師父！”

荀兒仍舊試圖掙脫開玄月的封印，北辰就硬生生拉著，爭相撕扯好不混亂，這時候還是需要子賦上神的說將。

“小丫頭，還沒到生離死別呢！此刻重中之重是將玄靈珠剝離出來，先別急著傷心！”

子賦說話時還輕輕拍了拍荀兒的頭，雖然荀兒和子賦並不是什麽至交好友，可上次短暫的促膝長談到今日荀兒徹底明白自己的心意，這中間好像子賦是唯一分享了她內心的人，不知不覺間竟也生出了一絲絲親近之意，而子賦聰明過人，一眼便看出了荀兒焦躁的原因，直接將荀兒的憂心之處撫平，竟瞬間讓荀兒恢覆了平靜。

“你老老實實和你師叔呆在這裏，我們想辦法將玄靈珠分離出來，其他事情待那之後再議。”

子賦又對荀兒說道，說完便飛身到玄月身邊，玄月和葉尊兩個人已經和萬惡之靈纏鬥了一番，可萬惡之靈就像一團棉花，打上去不痛不癢，，打散的黑氣，只要收了力氣又會恢覆原狀，即便兩位上神也無可奈何。

“神尊可是有什麽心事？”

葉尊問道，不知為何玄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有幾次都差點被惡靈的氣息旋繞住，葉尊看著這樣的玄月，不禁有些擔心，子賦飛降過來看了看玄月又看了看葉尊，好像想清楚了什麽，嘴角微微一揚說道，

“神尊，這封印萬惡之靈乃是六界之事，可不能神尊一人力擔，萬事都要商議，神尊可別讓我們這些上神沒了存在感。”

子賦語氣輕快，卻說著的是上神的生死，葉尊也是早就習慣了他的性子，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可子賦的話卻讓玄月的眉頭越來越深。

剛剛玄月推開荀兒的一瞬間，手指竟然在微微發抖，那句長相守，那句同生共死，居然讓玄月古水無波的心裏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悠悠歲月裏，玄月經歷了滄海桑田，每一天都仿佛是覆制了一般重覆著，所以即便元神覆滅，他也絕不會有一絲遲疑，因那無非是結束了無止境的孤獨而已。

可剛剛荀兒那句長相守，居然讓玄月有了猶豫，他的荀兒還在，如何能留下她一個人在這人世間，想到在荀兒未來的每一個日子裏再也不會有自己，玄月居然打從心裏排斥起離開這件事情。就在玄月為這些分心之際，那萬惡之靈仿佛也感知了玄月的走神，居然伸出一只觸角似的東西直接朝著玄月攻擊而去。

那觸角所至之處都帶著一股腥臭，本來非常好閃躲，可玄月分神太重，竟完全沒有註意到，直勾勾被觸角打中，那看似一團黑霧一般的觸角，卻是無數被粉碎的惡靈幻化而成，帶著滿滿的怨氣，拍在玄月身上直接讓玄月吐出一口鮮血。

玄月突然受傷讓葉尊和子賦都受了驚嚇，玄月的鮮血低落在封印上，那封印就仿佛被熱油撩過，冒著泡泡然後一點點的消散，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萬惡之靈便沖破了封印，直沖著玄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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