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賦開始和秋山坐在一起，閑來無事還能聊個天，可是此刻身邊坐著玄月和北辰，便覺得有些無聊，畢竟調戲神尊也不大合適，和北辰最多鬥鬥嘴，時間很難打發，想著蟠桃送了上來，他便找個借口離開，免得被人家說他不給西王母面子，這西王母怕是他塗山子賦最不想得罪的人，那張臉一年四季一點變化都沒有，不要說有趣了，就連無聊用在她身上，都顯得無聊更有意思些，哪怕跟她扯上一點點關系都讓子賦覺得生活變得黯淡了些。

子賦神游天際的時候，竟然就睡著了，醒來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可不就是蜀山掌門上仙鳳陽嘛！子賦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揪了揪鳳陽老頭子的胡子，明明比他小了幾十萬歲，偏偏要把自己搞成這番老人模樣。

“子賦上神，您就不要為難老夫了。”

鳳陽正和玄月對弈，突然被子賦抓了胡須，手裏的棋子都掉在地上，趕忙伸手護住自己的胡須。

“你們蜀山開山始祖都是我小輩，你在我面前稱什麽老？”

子賦甩開鳳陽的胡須，很是不屑的說道，北辰正看著棋局入迷，突然被子賦這樣打斷，便回擊他道，

“你也知道自己老大一把年紀了，誰能老得過你，拿年紀壓別人，知不知羞？”

子賦突然往玄月身邊挪了挪，倚在玄月身邊坐下，大半個身子都靠在玄月身上，還伸出手指戳了戳玄月的胸口說道，

“這位神尊比我老呀！在他面前我才敢提年紀不是！”

玄月是誰呀！那是眾仙敬仰的神尊，任誰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北辰和鳳陽驚得想要把子賦拉起來，玄月卻揮揮手，說道，

“無妨！”

第一次見到子賦時，他還是只小狐貍，被子虛帶到蓬萊鏡，上蹦下跳，最後還撲騰到玄月懷裏，所以不管子賦變換成什麽形態，在玄月眼中他還是那只會在他懷裏搖尾巴的小狐貍。子賦看著玄月的神色，也回憶起當年在蓬萊鏡的往事，避免想起子虛大人，心中突然黯然，隨手拿起桌上不知何時被送過來的蟠桃，歪倒到一邊吃了起來。

這次蟠桃會上的蟠桃是西王母親自帶來的，雖然這人性子清冷，但對待玄月和北辰卻極為用心，怕蟠桃汁水弄臟了兩位上神的手，特意挖去桃核，將蟠桃切成小塊，用桃花型瓷碟奉上，還在瓷碟邊放了竹簽方便上神叉起桃肉食用，用心如此也是難得。

其實西王母也是上神的品階，之所以同為上神的玄月和北辰能在西王母這裏受此待遇，主要是靠著女尊子虛的面子，子虛和西王母一脈有親緣，可關系錯綜覆雜，這種覆雜的關系想都不要想能從西王母口中打聽清楚，子虛自己也搞不太明白，所以只知道西王母祖上與子虛有親，而玄月和北辰自然而然的成了西王母的長輩，可其實三人從未說話過，哪怕連眼神都沒有交流到，唯有這種小事上西王母特別的照顧，才會讓人想起來，哦，原來有親。

玄月來這蟠桃會，一為天帝，二位葉尊，三為青玄，這一來一回該見的人已見，該給的面子給足，便向天帝辭行，天帝和葉尊、青玄一直送玄月和北辰到南天門，想著此次一別恐怕再見已是經年，天帝便備了美酒踐行。

“神尊和上神久居蓬萊鏡，不敢一再討饒，今日這杯酒謝過二位遠道而來。”

天帝說完，一宮娥恭恭敬敬奉上幾杯酒，可宮娥還未靠近，玄月伸手一揮，便將那宮娥鎮出數米，宮娥瞬間口吐鮮血。玄月望向天帝，他本就是冷若冰霜之人，此刻微微皺眉，更是威嚴攝人，就連周圍的氣息都被震懾的凝固了一般。

“此為何物？”

雖然玄月語氣依舊平淡，可北辰聽得出玄月此刻是動了真氣了，不禁望向那個宮娥，看得仔細才發現，這哪裏是宮娥，分明是妖氣所化鬼魄，剛剛能收斂妖氣恐怕是天帝為她設了禁制。

“神尊莫怪，這是竹娘，當年本帝君人間歷劫險些喪命，全依仗竹娘出手相救，後歷劫結束重回天庭，見她可憐便將她帶入天宮，現下已被度化，絕無傷人之心。”

天帝忙拱手說道，玄月見葉尊表情並未顯出驚訝，只是微微蹙眉，便知道葉尊早就知曉此事，這終究是天宮內的事務，伸手一揮對著竹娘緩緩註入了一些靈力，看玄月如此，天帝這才上去扶起竹娘，並感謝了玄月出手醫治。

“魑魅山之妖氣所化，天帝既然有意度化，也是她的造化。”

葉尊緩緩說道，其實他早就知道竹娘的身份，那是吸收山中妖氣而成的妖，也知這種妖氣根本不可能被度化，可天帝對她另眼相看，葉尊也無他法，便也由她在天宮做個普通的小宮娥陪在天帝身側，可今日天帝居然讓她出來給玄月奉酒，也是天帝太看得起自己的禁制之術，好在玄月並不是嫉惡如仇，否則還有她的性命在？

葉尊出面調停，玄月和北辰自然也不好說什麽，就此別過。告別了玄月和北辰，葉尊看了看竹娘和天帝，並沒有多說什麽便帶著青玄離開了，眾人離開竹娘這才露出本性，雖然美目如畫，可眼底的陰險毒辣卻是如何都隱藏不掉的。

“那玄月不是也是水墨靈池的仙氣幻化的仙胎嗎？為何他就能受人敬仰，而我就是妖，要被人人鄙夷？”

竹娘氣的不輕，天帝搖搖頭，說道，

“神尊雖生於水墨靈池的迷霧之內，可卻是靈脈幻化而出仙胎，與靈脈一體，你如何與他相比，今日讓你出來真是太失禮於神尊了。”

說完面露悔意拂袖離去，天帝此刻內心務必自責，真不該可憐竹娘的哀求，讓她出來覲見神尊，也不知道神尊會否怪罪。看著天帝離去的背影，竹娘狠狠的咬著牙，淚水隱忍在眼眶中不肯落下，憤恨不平的怨氣讓她雙眼通紅，她早晚有一天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她與玄月絕沒有不同。

離開天宮的北辰眉頭緊蹙，根本理解不了這天帝到底在想什麽，居然把魑魅留在身邊，萬物可度，可妖怨之氣如何可度，如果妖怨之氣可度，那當年子虛為何要幻化元神成冥界，讓囤積與世間的無處可去的亡靈入輪回，並將真身陣於忘川之上，將那些妖怨之氣困於忘川之下？如果當年可以度化怨氣，那子虛何須魂飛魄散，直接用子虛的太極□□度化他們便可，天帝明明知道這些，為何還要將妖氣所生之物留在身邊？剛剛玄月突然生氣，恐怕也是想到這些。

“師兄……”

陷入沈思的北辰，剛想和玄月討論那魑魅之事，回過神就發現兩人並沒有回蓬萊鏡，而是前往忘川的方向，北辰忙拉住玄月的衣袖，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因為用力過猛微微泛白。

“師兄，我們回蓬萊鏡！”

北辰不要去忘川，那是子虛魂飛魄散的地方，每一絲空氣都是子虛的血肉所成，北辰不要去，可是玄月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北辰便硬是拉住玄月的手臂，眼中已經註滿淚水，只是搖頭不肯再前行。

“北辰，該放下了。”

玄月淡淡的說道，說完便硬拉著北辰繼續前往忘川，不入忘川，北辰仿佛一直覺得子虛還在，這麽久了其實北辰內心一直不肯面對子虛的死，可有些東西不是不面對就不存在了，有些東西始終都要面對。

經過黃泉路，便是忘川，血黃色的河水撲面而來的是血腥之氣，那河水之下隱隱可見一團團怨氣、怨靈，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和天地之間積聚的怨氣。忘川之上有座橋，那便是奈何橋，橋上坐著一個衣衫整齊的老婆婆，那正是子虛一絲魂魄所幻化出的孟婆，因為只是一縷魂魄，沒有正常人的思考，沒日沒夜只是看守著奈何橋，可通過奈何橋的人便給一碗孟婆湯了卻前塵事，如果不能通過奈何橋就會被孟婆打下忘川，封印於忘川之內，而橋的那一邊便是冥界，生死輪回皆在冥界之內。

看到孟婆，北辰再也抑制不住，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子虛是何等風姿，可如今子虛卻幻化成如此景象，腥臭不堪的忘川，蒼老無神的孟婆，還有那滿是牛鬼蛇神的冥界，她明明是白衣勝雪，周身不染一絲塵埃的女尊，卻自毀元神幻化出眼前這番骯臟醜陋的地方，哪裏還有一絲子虛往日的仙資。

北辰哭的仿若孩子一般，任由淚水肆虐，玄月雖然心中悲痛，可仍舊是那副冰霜面容，只是眼角微微淚光能讓人感覺出他的悲傷，玄月俯身拍了拍北辰的肩頭，卻被北辰一把抱住，躲在他懷裏繼續哭泣。

玄月閉目不語，任由北辰抱著，雖然北辰是他師弟，自小便一同在蓬萊鏡長大，可玄月本就冷淡，北辰從不曾在他面前失禮，唯有在面對子虛時才會百般撒嬌，坦露孩子一般的天真爛漫，此刻抱著玄月倒也是第一次。

“師兄，你說師尊消散之時會不會痛，又在想什麽呢？”

北辰哭了很久，直到玄月衣襟濕了大半才停下，兩人席地而坐，望著忘川，北辰淡淡的問道，

“不知！”

玄月思考了一陣，回答的很是正經，仿佛真的在腦子裏仔細思考了一番才得此答案，這使北辰破涕為笑，無奈的說道，

“師兄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如今只剩你我二人相依為命，你可千萬別再像師尊一樣離我而去。”

“天命不可違，不敢保證！”

玄月的回答依舊是正經的很，北辰嘆了一口氣，雖然玄月就是這般冷淡認真的人，但能與他一同在蓬萊境內度過悠悠歲月，也是很好的，即便孤寂清寒，卻也是親人陪在身側，已是萬幸。

“師兄，我們回家吧！”

北辰提到家，讓玄月也微微一楞，須臾之後才緩緩點點頭，生於蓬萊鏡，長於蓬萊鏡，那蓬萊鏡怎麽就不是家了呢？

兩人順著冥海進入蓬萊鏡的結界時玄月突然眉頭緊皺，催動法力已經消失在北辰面前，雖然北辰也感覺蓬萊鏡氣息有變，可冥海結界未動，想來這六界能觸動冥海結界而不被玄月發現的人，恐怕根本不存在。可見玄月如此緊張，也不敢怠慢跟著玄月奔向靈池。趕到靈池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就連冷靜沈穩的玄月，臉上都滿是驚訝，停在當下不知該如何動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