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院子外面聲音未停，腳步未歇。

院子內，夢槐就那麽坐在床邊，握著歲禾的手，安靜地陪著她。

清淺的呼吸聲平穩傳出，昭示著床上的少女現在並無大礙。

但閉上眼睛，夢槐依然忘不掉在山裏面，歲禾保護著他，保護著他們一群人的樣子。

那群數量極多，攻擊又猛的野狗張開尖牙，撕掉了她腿上的一小塊肉。

可她楞是沒有發出一丁點的痛聲。

冷靜的可怕，直到帶著他們熬到了黎明到來，逃出山林，和接應的人遇上，歲禾才來得及給自己處理傷口。

而處理傷口的方式，夢槐現在想起來也是心驚肉跳。

因為歲禾直接把被咬過得那一小塊肉生生剜去，只是用著幾根銀針止血。

甚至都沒有藥草。

他看著床榻上面色蒼白的人，心裏疼的有些喘不上氣。

但此刻，他又想，要是歲歲真的以後因為這個傷行動不便也許也是好事。

他自私至極的想，這樣他就可以一直一直照顧歲禾，一直一直在歲禾的身邊，不離開她半步。

夢槐這前半生，一直都是走一程，期許一程。

打罵聽得太多，嘲諷聽得更多。

陸明冉憐惜他，卻只是喜歡他這幅和自己妻子相似的皮囊，並不知自己受過的苦難。

陸汎和他是兄弟是好友。

卻也沒辦法幫他解了陸家後院那些長舌婦，對他造成的傷害的仇。

但回望一程，唯有歲禾，幫他報了仇，護他左右。

目光所及之處有她，翻山越嶺也有她。

她分明就在自己的眼前。

也在他的心尖上。

歲禾從未對他說過一句喜歡，卻處處都將這兩個字表現出來。

這夜漫長的很。

但餘生應當更漫長。

只是有你在，我卻覺得，餘生很短，此後不再無望。

歲禾腿上的傷雖說不傷及命脈，卻也因為野狗身上細菌很多，回到陸家的第二天便發燒感染了。

夢槐一直貼身照顧著，除了擦洗身子是小桃來之外，夢槐幾乎是寸步不離。

陸汎到底也是氣運子女主的官配，他迅速前往麟城，韓家剩下的家丁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以為韓家馬上就要一統天下了。

差點沒把陸汎給笑死。

他沒多廢話，投降者便留，不服從者直接格殺勿論。

大多數的百姓就直接投降了。

對於百姓來說，天下跟著誰姓都無所謂，只要不打仗，只要能好好地過日子就行。

但是韓家人就不這麽認為了。

甚至關閉了山谷的入口。

要說陸汎也是個奇人。

要換成普通人，指定想著怎麽從山谷正面突破進去，畢竟三面環山，韓家就在谷內，山裏面又多毒蛇猛獸，進去就是送死。

但是陸汎他不是一般人吶。

直接放火燒山！

韓家地處三方勢力最北方。

北方氣溫幹燥，山林中又多是初秋落下來的枯葉和堆積的枯樹枝，從來都無人打理。

這一把火燒的烈，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沖天的火光不滅，哪怕是途中下了一場雨，都沒能把火給熄滅。

最終，韓家終於怕了，想趁著夜色悄悄溜走。

然而他們也只能從入口處逃出來，正好被堵在入口處的陸汎給逮了個正著。

韓家上下幾百人，全都被陸汎給逮到了。

投降的，自然是放過。

即便不得善待，起碼能保全一條性命

不投降的，直接就當著那群韓家人的面殺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本來還有些嘴硬的，看到這一幕直接就慫了，說什麽也不敢再橫起來。

這時候的韓家才知道，他們早就大勢將去，這天下，終歸要姓陸。

等到陸汎平定了麟城和衢州，再次回到徽州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半個月之後了。

歲禾也終於醒了過來。

剛醒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夢槐長出胡渣，頭發也有些淩亂，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趴在窗前閉著眸子的樣子。

說實話，嚇了她一跳。

“小瓜小瓜，呼叫小瓜。”

歲禾在心裏小聲問著，“小瓜，夢槐這是怎麽了？”

小瓜正在看書呢，看見夢槐這樣子非常淡定的哦了一聲，然後又哼了一聲。

“還不是因為歲歲受傷了，他愧疚唄，照顧你，然後歲歲大半個月才醒，他就吃不好飯睡不好覺，胡子也不刮，也不知道洗沒洗澡，臭臭！”

末了，還要補刀一句，“歲歲，我以後照顧你一定會每天都洗的香噴噴，要讓歲歲每天都聞到我身上香香的。”

歲禾：....她並不想再受傷被狗咬。

但是小瓜這麽說，她心裏還是有些觸動。

剛想起身，原本閉眼小憩的夢槐立刻就醒了。

那雙原本都有些暗淡無神，布滿了紅血絲的雙眼忽然就迸發出閃耀的星子來。

他猛地坐起身子，就那麽定定的看著歲禾。

然後不可置信的開口，“歲歲醒了？”

這語氣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歲禾。

但歲禾還是點點頭，輕聲道：“我醒了。”

那瞬間，夢槐身子忽然前傾，展開雙臂想要抱住歲禾，又猛然想起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洗漱。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沖個涼水澡，很快便回到房間內。

就是怕歲禾醒過來沒人照顧。

他又克制的收回雙手，偏過頭去，“歲歲，我現在是不是很醜啊？”

小瓜：“知道自己醜你還問歲歲？”

歲禾笑笑，搖了搖頭，“不醜。”

是真的不醜，只是以往白凈的面容上多了青色的胡渣，卻讓他一直雌雄莫辯的傾城面容上增添了幾分男子氣概。

現在他若出門，一定沒人說他是絕世美人兒了，只會心下感嘆，這是哪裏來的俊俏兒郎。

再說了，歲禾躺了十幾天，自己頭發上都能聞見一股子的酸味了，除了身上清爽，應當是每天有人擦拭，她也沒資格嫌棄夢槐。

偏偏夢槐站起身，慌忙看了一眼歲禾的眼睛，又悄悄紅著耳根子。

“我先去好好洗漱一番，歲歲先不要亂動，我去叫小桃來。”

說罷，也沒等歲禾說話便推門出去了。

歲禾嘆了口氣，和小瓜說著話。

“現在局勢怎麽樣了？”

一說到這個小瓜就來勁了，放下手中的書就搖頭晃腦的開始把現在的局勢全都說給了歲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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