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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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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羽的生長速度比尋常人快許多, 宛如竹林裏的筍,一不留神就長大一大截。

搬到錢塘才大半個月,她的衣服就已經有些小了。

謝其琛便帶她去成衣店買衣服。

池羽試了幾套後, 雖然覺得這些衣服都挺好看的,但只選了其中一件。畢竟按她的生長速度,也許很快就又穿不了了。

然而謝其琛見她許多套都穿得不錯,就都想買。

池羽趕緊提出反對意見:“這麽多, 有些可能我都來不及穿就穿不了了。”

謝其琛想了想, 覺得有道理, 於是叫來掌櫃,把看中款式的衣服從小號到大號都各買了一套, 理所當然道:“這樣就不用擔心穿不下了。”

池羽:“?”

大包小包的衣服包裹好,在桌子上堆成一座小山。而鋪子掌櫃一個時辰賺到一個月的營業額,笑得合不攏嘴。

自從這次後, 謝其琛覺得帶池羽逛街、看她穿不同的衣服很有樂趣, 於是幾乎每月都要給池羽添置一次衣櫃。

有時候在錢塘的成衣鋪子們挑不到滿意的, 他還會設計了樣式自己動手。

很快,池羽的衣櫃就裝不下這麽多衣服了,謝其琛幹脆築了間小屋專門放池羽的衣服。

如果池羽保有從前的記憶,一定會精準點評:謝其琛是潛在的換裝游戲深度用戶。

池羽的服裝屋先是裝滿夏裝, 然後是秋裝,接著是冬裝。換到冬裝時,她身體已經成長成十三四歲的小少女。

到這個時候, 兩人在錢塘住了已經有半年了。

錢塘的冬天氣溫原本不算太低,可惜江南潮濕, 一分寒氣能發揮出十分效果。

池羽本就體弱,到了冬天更是手腳冰涼, 屋子裏燃了炭火、被子放了湯婆也不管用。

有一晚她縮在被子裏,被凍得翻來翻去睡不著,最後幹脆裹著被子一跳一跳地蹦去了謝其琛屋子裏。

謝其琛本已經入睡,黑漆漆的夜晚突然有東西竄到床上,他下意識要出手,又很快覺察到那竄上床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於是瞬間呆滯。

一雙冰涼的小腳鬼鬼祟祟伸進被子,還一不小心直接蹬在他腿上。

來人大概怕吵醒她,立刻又把腳挪開。

自言自語的聲音響起:“哇,被窩好暖和……”

謝其琛沈默一會兒,伸手捂住來人的雙腳,問道:“冷得睡不著?”

池羽沒想到謝其琛還醒著,慌張得整個人縮了縮:“……啊,把你吵醒了?”

謝其琛“嗯”了聲,說道:“燃了這麽多炭火也不管用,看來開春得帶你多鍛煉身體了。”

池羽不情不願地“啊?”了聲,小小聲道:“……我不喜歡鍛煉。”

“不鍛煉身體,每年冬天手腳都會這樣冰冷。”

池羽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小心翼翼地湊近謝其琛。黑漆漆的夜裏,她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眨巴眨巴,帶著點小小的討好:“那冬天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你好暖和呀。”

謝其琛臉上被說話的吐息拂過,整個人僵了僵,半天緩過神,說道:“不行……過會兒身體暖了,我把你抱回你自己屋子去。”

池羽垮臉,小聲地嘀嘀咕咕:“我自己睡,很快被子又冷了。”

池羽很誠實。她自己睡,哪怕睡下時身體還暖著,過不了多久就又會變得手腳冰涼,整個被窩跟個冰窟窿一樣。

果不其然,被趕回自己屋睡的第二天,池羽就受寒了。

池羽發燒好幾天,好不容易退燒痊愈,謝其琛便默不作聲搬到了池羽屋裏睡。

於是接下來這一整個冬天的夜晚,池羽擁有了人工暖被器。而謝其琛則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直到元宵節的時候,池羽才知道謝其琛幫她暖被子後一直沒睡好,便深感歉疚。她猜測自己睡相可能很差,所以晚上打擾到了謝其琛。

為表歉意,池羽從地庫找出秋天時采的桂花,在經歷了兩三次差點炸廚房後,終於做出一鍋熱騰騰的桂花酒釀小圓子,將這鍋小圓子作為給謝其琛的賠禮。

謝其琛沈默著收下賠禮,沒有將沒睡好的真實原因告訴池羽。

冬天過去,等開春後,天氣回暖,池羽終於一個人睡覺也不會受涼了。

兩人重回正常的分房睡生活,謝其琛松了口氣之餘,又有點悵然若失。

等到快入夏時,謝其琛發覺了一件事——池羽很久沒叫他“叔叔”了。

午飯時,謝其琛問起這個事,池羽摸了摸鼻子:“我現在看模樣約有十五了,你不過二十出頭罷了,再叫你叔叔有些奇怪……我能叫你阿琛哥哥嗎?”

謝其琛沈默片刻,點了點頭。距離她回到殉脈前的年紀還得等一年多,雖然被她叫哥哥也有些奇怪……不過總算不用聽到“叔叔”這個更微妙的稱呼了。

池羽悄悄看謝其琛一眼,見他不知在想什麽,以為他對“哥哥”這個稱呼並不喜歡。

無論是“叔叔”,還是“哥哥”,他似乎都不喜歡。

他……原先果然是想收她當養女的吧?他想聽的,果然是她叫他“爹”吧?

池羽一瞬間覺得有點愧疚。

她很奇怪,一年長別人五年的量。可如果她是尋常孩童,這會兒才三歲,那一定能將“爹”這個稱呼說出口吧?

兩人正吃著飯,小院大門突然被敲響了。

這個點會來敲門的……池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謝其琛出去開門。池羽則從窗口探頭去看,果然是青山宗的大小姐許微瀾。

不知為何,自從一年前謝其琛在校臺上將她輕而易舉打敗了以後,她總隔三岔五來找謝其琛。

最初說是想向謝其琛討教術法。

在被謝其琛多次以“術法不外傳”為由拒絕後,後來她幹脆改成送東西。

許微瀾很聰明,每次帶的都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且基本都是給池羽用的。

比如一小籃子雞蛋,一小籃子紅棗。許微瀾會說:“小池羽在長身體,這些都是青山宗自家養的,比外頭買的有營養得多。”

於是謝其琛也會進行同步的回禮。

最初池羽還沒意識到許微瀾的真正意圖,只覺得這個姐姐人真好,總送來好吃的。

不過這都快一年,饒是池羽也咂摸出點味道了。

這個許微瀾……難不成……喜歡謝其琛?

意識到這點,池羽心裏突然就覺得不太舒服了。

連扒在窗口偷看謝其琛和許微瀾兩人在門口說什麽都沒興致了。

心口不舒服……咦?肚子好像也不太舒服?

池羽覺得褲子有點黏黏的,站起來一看,發現凳子上一灘血,嚇得不自覺大叫了一聲。

門口謝其琛聽見池羽的叫聲,面色一沈,立刻就轉身回了屋。

“怎麽了?”

一進屋,謝其琛就見池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正呆滯看著凳子上的血跡。

池羽發現謝其琛回來了,聲音飄飄忽忽地說道:“阿琛……我流血了,我好像得重病了。”

謝其琛瞥一眼那凳上的血跡,怔住。

他意識到那是什麽,隨即算了算年齡——確實也差不多是該來了,葵水。

但是要怎麽和池羽解釋這個現象呢……

謝其琛在池羽面前時,會自動觸發臉皮薄的罕見現象。要他給池羽解釋什麽是葵水,為什麽女子到一定年紀會來葵水,以及來葵水意味著什麽……有點難度。

“啊,妹妹這是來葵水了吧?”

身後許微瀾的聲音響起。

屋中兩人同時轉頭,見許微瀾果然站在正堂門口。

許微瀾笑:“王道友,這種事,還是交給我這個女人來教吧。”

這還是許微瀾第一次踏進王氏師兄妹的這棟小院。是的,過去一年,即使她隔三岔五就會來找王深,王深卻從沒有請她進屋過。

今日正巧池羽來葵水,許微瀾便想著可以趁這個契機進來屋子——這是個好機會,她可以拉進和王深的距離。

她和王深禮尚往來大半年了,關系也該有突破點了。王深身邊這個幾乎是他養大的小師妹就是好機會。

謝其琛微微皺了眉,似是對外人踏入這棟小院有所不滿。

但轉頭看見池羽無措茫然的樣子,他最終點了點頭:“麻煩許小姐了。”

謝其琛讓兩個女子留在堂屋,自己去了院中。

許微瀾笑意盈盈地坐到池羽身邊。

與此同時,池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發髻上的一根簪子,暗暗松了口氣——還好今日戴了這根簪子。

這根簪子是謝其琛給她的一件法器。戴上這根簪子後,她所見的人潛意識中會留下一個印象,也即不會詫異於她奇怪的生長速度。且他們眼中看到的她的容貌也並非她的真容。

畢竟她的生長速度太奇怪了,確實不像正常的普通孩子,這件事還是越少人註意到越好。

謝其琛出門後,許微瀾走到池羽身邊坐下,開始給池羽科普了不少葵水相關的知識,還告訴她月事帶如何使用。

池羽認真聽著,禮貌地道了謝:“許姐姐,今天多虧你了,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許微瀾笑:“我與你師兄關系好,不必同我說這些客氣話的。”

池羽怔了下。

許微瀾思索了一會兒,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阿羽妹妹,你師兄可有喜歡的女子?”

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然而王深個性疏離,待她也僅保持著禮貌,十分有距離感,她沒有機會問。

不過顯然王深的這個師妹要好相處得多,個性又乖又軟,從她這兒興許能打聽到什麽。

池羽勉強笑了一下:“應當沒有吧,我並未見師兄與什麽女子走得很近過。興許許姐姐已經是最近的那個了。”

這話說得許微瀾心花怒放,於是把池羽當妹妹一樣,親親熱熱地和池羽閑聊起來。

“阿羽妹妹如今也到年紀了,有沒有什麽心動的小郎君?若是在錢塘遇到什麽看中的,姐姐我還可幫你打聽打聽呢。”

池羽趕緊搖頭:“……我沒想過這些事。”

許微瀾捂嘴笑:“那就是還沒有喜歡的人?你是王道友帶大,見慣王道友這般無論容色或是修為都格外出色的男子,想來眼光是極高的。”

池羽楞了楞。

許微瀾想到什麽,又問道:“人不是常說,小女孩找尋心上人的標準,往往會被父親影響嗎?當然,王道友不是你父親,但他教養你長大,約莫也差不多的,不是嗎?”

池羽腦中冒出那個念頭:謝其琛原本是想收她當養女的……

“……是啊,師兄對我來說猶如養父……抑或養兄呢。”池羽下意識接話。

但話一出,不知為何,池羽卻感到有些胸悶。

奇怪……來葵水會胸悶嗎?

屋中兩個女子聊了一會兒,謝其琛就敲門進來了,他端了碗剛煮好的桂圓紅棗蛋花羹,讓池羽喝了,又讓池羽回屋躺下休息。

許微瀾見謝其琛這麽小心池羽的初潮,忍不住道:“王道友,這是女子的正常現象,不必如此照顧的。”

謝其琛正在廚房找紅糖,發覺紅糖上月已經用完,一直沒再買,思索著下午該去集市買些紅糖和老姜。

許微瀾又重覆了一遍方才的話。

這次謝其琛終於回答了,他簡單回答道:“阿羽身體不好。”

許微瀾下意識地覺得謝其琛有些奇怪,旁的人家即使是對待親生孩子或親生妹妹,也似乎沒有這樣上心的吧……

還不及細想,謝其琛便說道:“今日多謝許小姐了,時間不早了,許小姐差不多得回青山宗午修了吧?”

許微瀾回過神,楞了,看了看天外的天色:“啊……啊是啊。”

“那寒舍就不繼續留許小姐了。”

謝其琛將許微瀾送到門口,然而許微瀾半天沒有要走,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一般說道:“王道友,我有話想對你說,不知你是否有時間……”

謝其琛頓了頓,心下了然。他不是傻子,甚至比尋常人更敏銳些,許微瀾對他有意,他自然能看得出。

他雖一直對許微瀾保持著距離,但許微瀾約莫從前沒被旁人拒絕過,並沒有看懂他的疏離。

若能有機會同她講清,倒是件好事。

謝其琛說道:“今日申時末,我在方青山下等你。”

許微瀾眼睛一亮,這是王深頭一次主動約她,看來王羽說得沒錯,王深確然身邊沒有比她更親近的女人了。從前對她疏離,興許只是他個性孤傲,不善交際罷了。

“好,我會準時來見你。”許微瀾笑道。

許微瀾走後,謝其琛關上院落大門,正要轉身回屋,卻見池羽正站在堂屋門前看他。

謝其琛楞了下,詢問:“不是肚子疼嗎?怎麽不去躺著,反而起來了?”

池羽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下午要出門嗎?”

謝其琛點頭:“去集市上賣點紅糖,晚上給你煮些紅糖姜水。”

池羽沈默,為什麽他不同她說他下午要去見許微瀾呢……還是,他對許微瀾其實也有特別的想法,所以才不願意告訴她,怕她對許微瀾產生對繼母般的排斥感嗎?

池羽惶惶不安了許久,最終還是打算申時末偷偷去方青山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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