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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周玉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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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翻供了!

梁守弘氣得抖著手指著跪在地上的周玉惠,半晌說不出話來,易長安卻暗自長舒了一口氣。

她聽完了案情,也看過了案卷,覺得梁家指認孫健殺人實在漏洞太多,經不得推敲,現在案中唯一被原告緊咬的,就是周氏的供詞。

周氏翻供,那這唯一的供詞也要推翻重來了;易長安並不看重這一點,倒是看中周氏翻供的勇氣。

剛才周氏一進來她就註意到了,都過了這麽些天了,周氏的十指還是青紫可怖地腫著,有幾根手指已經不正常地彎曲著。

都說十指連心,周氏受不過拶指之刑情有可原,但是如果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說實話的勇氣,那就讓人未免鄙夷了;幸好周氏並未讓人齒冷。

易長安沖雷三娘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看著跪伏在地上栗栗發抖的周氏,盡量放緩了聲音:“周玉惠,你先起來說話,有什麽冤枉,盡可跟本官說出來。”

見周玉惠一時還哭個不住,雷三娘連忙彎腰將她攙了起來,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如果是你,就把這哭的力氣省省,把那天的事情好好跟易大人說清楚才是正經!”

她就看不得這些刀都架在頭上了還哭個不住的膩歪娘們兒,眼見著面前有一片生機了,不去好好抓住,還哭個頭啊哭!

幸好周玉惠拼命忍住了哭泣,擦了擦眼淚擡起頭來:“易大人,民女真是冤枉的!”

先前她一身女犯的囚衣,蓬頭垢面的,易長安並沒有認出人來,這會兒周玉惠一擡頭,易長安不由輕輕“咦”了一聲:“是你?”

這個周玉惠,竟然就是上回她在銀柳樓買飾品時遇見的那位周小姐!那時銀柳樓的掌櫃是怎麽說來著的?

“……那重瓣攢金絲牡丹鑲紅寶頭面可是我銀柳樓匠師壓箱底的手藝,那位周太太因為今年要嫁女,去年才入冬的時候就給周小姐定下了,直到今天匠師才制完呢……”

看案卷上的記錄,算算時間和地點,當初她從定州出城回滁州的時候,遇到的那支迎親隊伍,應該就是梁耀宗迎娶周玉惠了,沒想到那天夜裏竟然就發生了慘案……

周玉惠茫然地看著易長安:“易大人……認得我?”

果然是淫婦,竟然什麽時候連這位滁州府的推官也勾搭上了!一旁的梁守弘立即瞪大了眼睛,虎著臉註視著兩人。

易長安懶得再理會梁守弘這種人,臉色溫和地跟周玉惠說話:“那天你跟你母親去銀柳樓取訂制首飾的時候,我也正在那裏給我母親和內人買些東西,當時一眼看中你母親給你訂制的那套重瓣攢金絲牡丹鑲紅寶頭面手藝,銀柳樓的掌櫃卻說那是你家提前一年定做的……”

是,當時跟梁家定了親,家裏很是歡喜。知道梁家是讀書人家,母親格外註重她的教養,像她們商家要是成了兒女親家,兒女之間是可以互相結識甚至外出游玩的。

可是梁家相中她後,母親就把她拘在家裏學女四書,她連梁耀宗長什麽樣子都沒有見過……

懷揣著少女的夢想,為了今後當上官太太的榮耀,周玉惠默默背著那些枯燥的女四書,憧憬著今後的生活,卻沒有想到,甫一嫁過來,就陷入了一場噩夢……

回想當初自己在銀柳樓時羞澀又忐忑、甚至還帶著一點急切的心情,周玉惠捂著嘴又嗚嗚地哭了起來;要是時光能重來該多好,她再也不想跟梁家定什麽親了,她寧可就嫁個對門對戶的商戶人家,也好過現在給家族蒙羞,還拖累了表哥一家……

這膩歪娘們兒怎麽又哭了?!雷三娘皺著眉頭正要狠狠搖一搖周玉惠,卻被易長安輕輕擺手制止了,嘴唇囁了囁,想到常大興之前的交待,還是忍住了。

易長安起身走了出去,轉手就端了幾杯熱茶進來,給周玉惠手邊放了一杯,一杯就捧在了自己手裏,慢慢啜了一口。

梁守弘想讓易長安坐冷板凳,可是他家裏的下仆就沒有這麽硬氣了,易長安張口要了茶,下人很快就端了茶來;梁守弘瞧著易長安那旁若無人的模樣,自然是氣了個夠嗆。

易長安可不管那麽多,見周玉惠好容易止了眼淚,將那杯熱茶往她手邊輕輕推了推:“來,先喝杯熱茶穩穩心,再慢慢把那天的情形給我說一說。”

周玉惠忙拿袖子拭了拭眼淚,低聲道了謝,將那杯熱茶捧進手心裏。熱茶的溫度透過瓷杯壁傳到周玉惠的手心,讓她一瞬間又湧出了眼淚。

有多久,她沒有接觸到這熱乎的茶水了?在女牢裏,別說熱水了,就是一口牢飯,都是透著一股冷乎勁兒的餿飯餿菜……

雷三娘在一邊重重咳了兩聲;這膩歪娘們兒要是再哭,可別怪她一手把這娘們兒拎回牢裏去哭個夠再提出來!

好在周玉惠也知道事情輕重,擡手用力揉了揉眼,低低說起那天的情形來:“……那天我嫁過來,一直頂著蓋頭坐在床上……”

後來聽到人聲,知道是眾人簇擁著新郎進來了,周玉惠心裏更是緊張起來。新郎有些喝高了,在喜娘的幫助下挑開了紅蓋頭,不等周玉惠擡著看他一眼,就一陣發嘔,差點要吐出來。

下人們忙扶著新郎去凈房洗漱了,又有人去廚房端醒酒湯,忙忙碌碌這一陣,倒是並沒有人太多註意到新嫁過來的周玉惠。

因為害羞和被冷落的虛怯,也因為記著母親反覆教誨自己的要矜持端莊,坐在床上的周玉惠一直沒好意思擡起頭來,本來聽到新郎的腳步聲往自己這邊過來了,誰知道這時候閣樓的樓板上突然響起了幾聲異響。

周玉惠聽到新郎帶著醉意低咒了一聲:“該死的老鼠,可不要咬壞了東西!”然後新郎的腳步聲就往閣樓上去了,過得片刻,上面就發出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撞擊聲。

半盞茶之後,新郎下了樓,和周玉惠喝了合巹酒,然後兩個人就洞了房。第二天一大早,新郎就醒了,還跟周玉惠說讓她再睡一會兒,自己到時辰了再喚她起來。

結果新郎一直沒有喚她起床,等周玉惠被貼身丫環芍藥喚醒梳洗時,發現箱籠上有些不對,過去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兩人驚駭大叫,梁家來人查看後,才發現新郎死在了閣樓上,胸口被利刃所傷,閣樓上流了一灘的血,還順著樓板縫流了下,淌在了新娘的嫁妝箱籠上……

聽到這裏,坐在一邊的梁守弘已經忍不住大聲叱罵起來:“你這淫婦!明明就是你殺了宗兒,跟奸夫成的事,卻還要栽到我宗兒頭上,我梁家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竟然娶了你這淫婦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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