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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就是,愛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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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湧澎湃的潮水緩緩褪去, 沙灘又恢覆到了往日的安靜,陽光灑在沙灘,泛著銀色光芒,像細細流淌的光影, 一切都那麽美好。

阮軟坐在亞瑟懷中——

這大概是激烈之後, 第一次能看到亞瑟, 雖然祂已經衣著得體,套著那件黑色鬥篷,看上去冷漠無情, 完全無法看到任何情動過後的痕跡。

反而她衣衫不整,還一副沈浸其中無法自拔的微醺模樣,皮膚泛著誘人的緋紅,眸光流轉,嬌媚動人。

對比之下。

亞瑟一點也不像是個邪神, 更像是高冷禁欲的正經神明。

阮軟被這個想法逗笑,趴在祂懷裏笑了聲。

亞瑟:“?”

“你笑什麽?”

阮軟隨口回:“開心嘛。”

亞瑟先是皺眉, 實在想不到她在高興什麽, 眉頭皺得更緊了,於是又問:“開心什麽?”

阮軟無語, 毫無耐心和祂進行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你問題好多。”

亞瑟眼睛微微瞇起。

阮軟驚呼一聲, 幾乎瀕臨崩潰,“你不累嗎?”

她胡亂按著亞瑟的手:“我開心能在結束後還躺在你懷裏。”

亞瑟動作微頓。

疑惑的很是單純:

“這有什麽好開心嗎?”

祂又想到自己每次結束後,也會貪戀地抱著阮軟待一會兒,直到她快醒才離開……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亞瑟心中升起一股愉悅。

“嗯, 確實很開心。”

阮軟:“……”

所以是,不開心也要做,開心也要?

你是泰迪精成神的嗎?

孤島大多數人為阿諾德做工都不情不願, 即便開出了豐厚的工錢,即便阿諾德巡視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會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偷奸耍滑。

他們一邊在畏懼,一邊又在用這種荒謬可笑且微弱的做法反抗著。

德洛莉絲做了監工後,揪出來好幾個偷懶的工人,但又說不出重話——

孤島的村落本就不大。

每家每戶不僅認識,還來往密切,但凡有重大節日都是一同參加,一同慶祝,每個人都是親人一樣的存在。

德洛莉絲本以為自己能夠幫助阿諾德,沒想到居然陷入了兩難境地,她抿抿唇,溫聲說:“各位叔叔伯伯,這個游戲場對阿諾德大人非常重要,阿諾德大人也是我們村落的一員……”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其中一個長輩打斷,“呸!他也算我們村兒的人?!”

德洛莉絲疑惑:“他為什麽不算?”

沒人回答她。

德洛莉絲只好把重點放在工作上,“可是大家都拿了工錢啊,既然拿了工錢,就應該把這份工作做好!”

平常和他們家來往密切的保羅叔叔,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此時卻一掃曾經和藹可親的模樣,沈下臉,嚴肅問:“德洛莉絲,你要站在阿諾德那邊嗎?”

周圍原本正在工作的工人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詭異,可怕。

都在無聲地逼迫她選擇站隊。

德洛莉絲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雖然有些怯意但還是說:“這是我的工作……”

“工作?”保羅尖銳著嗓音叫道,“你為阿諾德工作?為阿諾德和我們作對?”

他冷笑一聲,“之前阿諾德幫你找回來妹妹,我聽說你為了感謝他都進了他家裏了……”

他話沒說完,肩膀搭上了一只手。

扭頭,看到了他們村裏的青年才俊,傑夫利。

他金發碧眼,寬肩窄腰,先是安撫性地拍了拍保羅肩膀,隨後對德洛莉絲露出溫柔神色,笑得很有感染力與親切感:“冷靜點,保羅。”

“不要攻擊一位女士的名譽,德洛莉絲不會做那種事,更不會和阿諾德有什麽私情。”

他停頓了下,見德洛莉絲難堪的神色減輕不少,嗓音更加柔和:“你剛剛說,這個游戲場對阿諾德非常重要?為什麽呢?”

“你知道正在建立的游戲場,是為了做什麽嗎?”

德洛莉絲張了張嘴巴,在傑夫利溫和的目光之中逐漸放下戒備,正要說出不久前聽到的話。

“還不去工作嗎?”

一道柔軟聲音打斷了他們。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少女逆著光,在茫茫雪地,竟是蒼白世界最艷麗的色彩,他們甚至看不清楚五官,卻仍然會感嘆這是世間最美的存在。

傑夫利最先回過神,掛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極其溫柔:“請問你是?”

阮軟像是楞了神,隨即微微垂眼,眼睫打下一片落寞與惹人憐惜的剪影:“我曾經有個哥哥。”

“他和你一樣溫柔。”

傑夫利微怔,很快回神,沒有說我一直想要有一個你這樣的妹妹,只是語調更加溫柔,“他一定是個很好的哥哥。”

阮軟腔調溫柔:“是呢。”

這個好哥哥剛剛還在和她耳鬢廝磨,纏綿不休呢。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壓下思念兄長的難過,然後才笑著說,“不管怎麽樣,各位先生們,你們是不是要開始工作了?”

褪去最初莫名的光環影響,此刻阮軟在他們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柔弱少女,實在沒什麽威懾力,保羅正要回懟——

傑夫利捏了下他的肩膀,笑容英俊而溫柔,“好的,女士。”

阮軟琉璃般的眼眸浸著星星點點的笑意,望著傑夫利的眼神含著綿綿無絕的情般。

微風吹過。

少女猝然回神,面頰微微泛紅,流露出些許誘人的羞澀,匆匆收回視線,離開了這裏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眼傑夫利。

正巧。

傑夫利也在看她,對視的瞬間,他揚起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阮軟眨眨眼。

向亞瑟的住處走去。

德洛莉絲在原地站了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轉身朝阮軟追了過去。

拐了好幾個彎。

終於找到了少女纖細的身影。

正要追上去的時候,卻又聽到了傑夫利的聲音。

“這位女士,你剛剛忘了件事。”

阮軟:“什麽事?”

傑夫利:“你忘記做自我介紹……或者是,忘記聽我做自我介紹了。”

“我叫傑夫利,住在孤島的東南街區……餵,你笑什麽?我還沒講完呢!”

阮軟嗓音含笑:“抱歉,抱歉。”

“只是覺得你很可愛。”

德洛莉絲停下腳步。

阮軟明顯是外來者。

突然出現在孤島,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為什麽傑夫利要故意來搭訕?

另一邊的對話還在繼續。

傑夫利:“我之前沒在孤島見過你。”

阮軟:“我被藏了起來。”

傑夫利:“是……和阿諾德有關嗎?”

阮軟沈默不語。

傑夫利語氣沈了下來,“我就知道,阿諾德這個敗類!”

阮軟:“你別這樣說他……”

只不過語氣嬌軟,毫無反駁力度。

傑夫利:“那你今天來這裏,是為了阿諾德嗎?”

這話問的小心翼翼,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渴望得到一個不讓他心碎的答案。

阮軟還在沈默,在傑夫利快要不耐時終於開口,“這個游戲場是阿諾德心血,我只是想來幫幫他。”

傑夫利:“心血?”

阮軟:“是啊。”

“你不要對他有偏見,他其實是擁有很崇高的理想和信仰的,我非常佩服他。”

她話語之中全是崇拜,貓似的眼眸亮晶晶的,完全是一副提到心上人的欣喜。

傑夫利差點氣笑了。

那她剛剛眉目含情的勾引他是什麽意思?

那剛剛提起阿諾德又為什麽一副欲言又止被迫害的模樣?

不過還是維持住了面部表情,只是語氣之中還是難免帶出幾分嘲笑,“崇高信仰?”

阮軟點頭,認真回:“對啊。這個游戲場是為作惡之人所建的游戲場,現在正在建的是監獄,就是專門懲罰惡人的地方,等竣工以後,游戲場就能夠運行了。”

她憧憬道:“阿諾德建立這個游戲場都是為了讓世界更加美好。”

傑夫利差點罵了句“放他大爺的狗屁”。

阮軟收了神色,“我現在要去找阿諾德了,你去嗎?”

傑夫利:“不。”

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我要回去工作,這都是為了更加美好的未來。”

阮軟微笑點頭,“加油哦!”

目送傑夫利離開,也看到了偷聽的德洛莉絲。

“有事嗎?”

德洛莉絲捏著裙角,“我……”

村民們的態度顯然有些問題,但她卻不知道問題在哪裏,只是猜測和阿諾德有關,所以她追過來想問問阮軟關於阿諾德的曾經。

但偷聽被抓包著實有點尷尬。

阮軟:“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德洛莉絲:“嗯……”

下次再見到阮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她實在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阮小姐,你知道阿諾德大人的曾經嗎?”

阮軟沈吟:“不知道呢。”

她面色沒有任何陰霾,也不對阿諾德的過去有任何探究的欲-望,“其實曾經是什麽樣子並不重要,未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是在我眼中的阿諾德,我知道阿諾德和我一樣……”

德洛莉絲猝不及防好像吃了一口狗糧,但又覺得阮軟說了一堆廢話,沒有任何實際內容。

最終只能回了句,“阮小姐很喜歡阿諾德大人嗎?”

“是呢。”阮軟眉眼彎彎,“特別喜歡他。”

非常喜歡。

所以才要送他一份刻骨銘心的禮物嘛。

當然不會厚此薄彼。

亞瑟也會收到一份禮物的。

看在祂最近這麽努力的份上,一定要精挑細選一份禮物送給祂。

遠離了德洛莉絲的視線以後。

少女身邊的漂浮起細碎雪花,慢慢凝聚出邪神的身影。

阮軟對祂這個出場,很給面子的哇了聲,“雪之女神哦。”

亞瑟反駁的很認真:“我不是女神。”

祂語氣微頓,又補充道:

“你應該知道的。”

阮軟:“……”

我可太知道了。

一人一異種並肩走著。

亞瑟周身依舊縈繞著沈沈戾氣,極為不開心,“所以你說,你有事情,就是要告訴這些工人阿諾德有多崇高的理想?試圖感化他們讓他們專心為阿諾德工作?”

阮軟真摯誇讚:“你真可愛。”

天真的真可愛。

邪神居然會有這麽天真的。

藏在鬥篷下的觸手抖動了下,克制不住般胡亂的舞動著,像是極為興奮。

祂抿抿唇:“你也很可愛。”

觸手抖動的更厲害了。

阮軟驚了一瞬,扭頭盯著祂,試圖看清楚這是真的亞瑟,還是一個切片。

亞瑟好似有些羞赧般扭過頭,如果是往常祂早就出口譏諷嘲弄,可如今得到了一個誇讚,讓祂完全有些不受控制興奮愉悅起來,“其實,我有一個朋友……”

阮軟:“……”

“你朋友好多。”

亞瑟認真肯定:“嗯,我人緣好。”

阮軟:行吧行吧。

你人緣最好啦,除了阿諾德,從來沒見誰會來你家裏玩兒。

亞瑟斟酌語言,繼續說:“我有個朋友。”

“祂無父無母。”

自宇宙之中誕生。

“從來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

阮軟:“你不是祂的朋友嗎?”

亞瑟用不滿掩飾慌亂:“你不要打斷我。”

“我要繼續說了。”

阮軟:“……”

亞瑟:“祂活的孤獨且孤苦。”

沒遇到阮軟之前,也不知道生活還能這麽多彩,確實有點苦。

祂這不算撒謊。

“祂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被驅逐。”

畢竟是邪神。

沒有人願意信奉邪神。

“祂很慘。”

“非常慘。”

阮軟:“?”

這是在賣慘嗎?

亞瑟停頓了下:“祂也死過一次,才懂得人生真正的意義。”

嗯,和阮軟一起,醉生夢死,死去活來,然後懂了人生真正意義。

祂停下腳步,站在了阮軟面前,冰冷的藍色眼眸盯著她,試圖傳達出一種我們是同類的信息。

阮軟楞了下。

隨即明白了亞瑟在做什麽。

是為了和她引起共鳴。

因為她理解阿諾德曾經的悲慘,因為她“崇拜”阿諾德偉大的信仰?

阮軟咬住唇瓣,最終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異種,確實很可愛。

笨拙又天真。

亞瑟還等著靈魂共鳴呢:“你笑什麽?”

阮軟:“不告訴你。”

亞瑟眼神微瞇,卻見少女伸出手擁抱了祂,滿腔戾氣頓時消散——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祂。

“抱我回去,好不好?”阮軟摟住祂的腰,仰頭期待的望著祂,“我好累。”

亞瑟冷冷說:“你只是個奴隸。”

阮軟唔了聲,退出亞瑟的懷抱,“我知道了,我沒資格。”

還沒等徹底脫離異種的懷中,整個人就騰空而起,被祂抱在了懷中。

不是公主抱。

是那種大人抱小孩子的姿勢。

阮軟摟住祂的脖子,還能看到面罩下面蠕動的觸手,一邊覺得好醜一邊又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

亞瑟渾身僵硬:“別亂摸。”

阮軟哦了聲乖乖收回手。

好軟。

過了會兒。

又傳來亞瑟冰冷的嗓音,“但你作為我的奴隸,我允許你亂摸。”

阮軟:“……”

德洛莉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竟然看到了桌子上備著熱乎乎的晚餐,還有香噴噴的肉湯。

肖恩對她笑得溫和,“忙了一天,累了吧,快點來吃飯了。”

德洛莉絲與珍妮弗相差十五歲,和珍妮弗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也因為這種家庭環境,德洛莉絲受到的關註很少,甚至會經常受到忽視。

如今聽到肖恩溫柔又關心的話語,德洛莉絲眼眶有些發燙,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她坐在餐桌前,看著熱氣氤氳的湯,等待肖恩與珍妮弗入座後,舀了一口湯,暖到了五臟六腑。

德洛莉絲興奮的和肖恩分享今天的事情:“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阿諾德大人,他之前幫助過我們找回了珍妮弗,我就想去謝謝他。”

肖恩耐心聽著。

像個真正的父親一樣溫柔。

德洛莉絲:“阿諾德大人問了我的工作,還讓我當了監工。”

“爸爸,我們以後一天可以有一個銀幣的收入了!”

“一個銀幣!”肖恩驚呼。

雖然他的目的是為了問出游戲場的事情,但在這冰冷的寒冬,一個銀幣實在是太多了。

德洛莉絲也笑了起來:“是的,爸爸,一個銀幣,我們可以買點肉和食物儲存起來!”

“還可以去添置一些家具,給你和珍妮弗做件新衣服。”

珍妮弗正握著兒童勺子喝湯,聽到自己的名字擡手眨巴大眼睛看著他們,德洛莉絲笑著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湯汁。

肖恩說:“你做的真棒!德洛莉絲!你真棒!”

德洛莉絲害羞,只覺得自己今天所有的勞累都是值得的。

這時。

忽然又聽到肖恩問:“德洛莉絲,你知道我們正在建造的是什麽嗎?”

德洛莉絲一楞。

不知為何,滿腔的溫暖頓時化為烏有,瞬間被冰雪覆蓋。

翌日清晨。

阮軟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亞瑟懷中,這屬實令她有些驚訝。

她以為亞瑟會像往常一樣離開呢。

亞瑟察覺到旁邊的動靜,摟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幹什麽去?”

阮軟說:“阿諾德要來了,我要去看看他。”

阿諾德。

又是阿諾德。

即便阿諾德差點殺死她,還拋棄她,她依舊選擇阿諾德。

會因為阿諾德興奮。

會對阿諾德露出崇拜目光。

僅僅因為那個游戲場,因為他們都擁有相似的悲慘過去?

隔著面罩,祂忽然感受到輕柔的一吻,阮軟捧著祂的臉,輕輕說:“我最近要送你個驚喜哦。”

亞瑟的妒火一滯,欣喜湧上心頭,意外的好哄。

祂問,“什麽驚喜?”

阮軟估計著也許是嘴巴的位置吻了過去,柔軟的嬌軀貼在祂身體,嗓音軟糯:“都是說了是驚喜,當然不能提前告訴你啦。”

亞瑟冷冷回:“哦。”

不告訴就不告訴,反正祂掌控著孤島,隨時能夠看到她準備的驚喜。

祂按住要掙紮著下樓找阿諾德少女,“再睡一會兒。”

阮軟:“……”

“我得去給你準備驚喜。”

亞瑟糾結萬分,最終還是想要驚喜占了上風,“你今天不要和阿諾德走太近。”

又多解釋了一句。

“村民罷工了。”

阮軟哦了聲。

亞瑟盯著她看了好久,“你太虛偽了。”

虛偽的就像個雙面小人。

嘴上說著給阿諾德最熱烈的情感,卻在他受到實際傷害時無動於衷。

虛情假意。

阮軟又哦了一聲,作為回應。

亞瑟撫摸她墨色發絲:“沒關系。”

“你是我的奴隸,我接受你所有的不完美。”

阮軟又親了祂一口,美滋滋地說:“主人真好呢。”

亞瑟抿抿唇,“我允許你再親我一下。”

阮軟:“?”

亞瑟一副“快來”的模樣。

阮軟:“……”

你當初那個貞潔烈夫的模樣呢?

樓下。

阿諾德還沒有收到罷工的消息,只是例行問候一下亞瑟。

……也許還懷揣著某種無法拿到明面上的情感,妄想看一眼朝思暮想的倩影。

但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

只好失落轉身,去了游戲場。



等阮軟收拾好出門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一個小時。

到了工地才知道亞瑟有多輕描淡寫。

不僅罷工,還連夜把建好的給毀掉了。

雖然看村民們的態度能夠猜想到他們曾經都或多或少欺-辱過阿諾德,也能猜到村民們知道游戲場是為了懲罰惡人,而游戲場的建立者又是阿諾德,他們會不自覺將自己代入惡人角色……

但實在沒想到,居然會連夜毀掉游戲場。

果然團結就是力量啊。

阮軟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正在壓抑怒火的小可憐。

她慢吞吞地走到了阿諾德身邊。

“阿諾德。”

阿諾德聽到熟悉的聲音,看向阮軟,對上她黑白分明又帶著關切的眼眸,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但很快又收斂了起來,默不作聲,沈浸在自己的世界。

阮軟也沒再說話,只是蹲下身,動作不是很熟練的砌磚。

阿諾德註意到她的動作,皺眉呵斥:“你在做什麽?別碰那些東西!”

阮軟慌亂收手,“我只是想讓你別那麽難過。”

“毀掉的,都可以重建。”

“一切都可以重來的。”

阿諾德看向她手上的汙漬,掏出手絹要替她擦拭時想起了亞瑟,終究是有所顧慮,將手絹塞進了阮軟手中。

見她滿目茫然與落寞。

懷揣著莫名的一無所有的憤懣與難過,握住了眼前僅有的觸手可及的存在。

替阮軟擦拭著手指。

溫熱的觸感源源不斷傳遞到他手心,阿諾德嗓音幹澀:

“我幻想過很多次游戲場建成的樣子。”

也幻想過失敗。

想過自己無法打動邪神,讓邪神運轉游戲場。

唯獨沒有想過它會被毀掉。

還是被一群人類。

他吐了一口濁氣,“這座島嶼太骯臟了。”

“每個人都冷漠無情,不擇手段。”

“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所厭惡之人推入深淵,還笑嘻嘻的嘲笑他一無所有,如喪家之犬。”

阿諾德無意識地握緊了阮軟的手,咬牙克制著怒火:

“一群,無恥之徒。”

阮軟認真聆聽。

見他沒有要說的話語了,才緩緩開口:“這個世界骯臟而汙濁,不是恰恰證明了你存在的意義嗎?”

因為你出淤泥而不染。

是孤島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只有你才擁有了這麽純粹的信仰。

阿諾德讀懂她話語的意思。

心潮湧動,指尖忽然冒出光芒,一股暖流沿著阮軟的指尖流動到他的身體內。

阮軟柔聲開口:“這是我送給你的力量。”

“你試試看。”

“你可以的,你獨自一個人,也可以建立起游戲場的。”

阿諾德震驚到失語,“你怎麽會?”

阮軟微笑,“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人類呀。”

她握住阿諾德的手指,指向游戲場的方向,監獄按照阿諾德內心的想法建立起來。

這些都是從他身體內湧出的力量。

這種錯覺,讓他擁有了一種,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只靠他自己就能夠完成游戲場建造。

阮軟松開了他的手:“你看,你可以自己建造游戲場哦,你甚至可以自己運轉游戲場。”

她微笑鼓勵他,“試試看。”

阿諾德平覆下激動的心情,在她鼓勵的目光之中,擡起手,磅礴力量湧出,整個游戲場按照他的意思運轉了起來。

他興奮地想要奔跑,想要大叫。

甚至沖過去想要情不自禁的要抱起阮軟——

但被她躲開了。

阿諾德主動為她找了理由,認為她在擔心亞瑟。

即便她不是人類,也一定沒有太強大的能力,不然也不會在亞瑟身邊受這麽多的委屈。

他勉強克制住興奮:“我,謝謝你,阮軟。”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溫柔的叫她的名字。

疊音的兩個字,就好像在溫柔喚她的昵稱。

阿諾德向來冷漠的眼眸從黯淡走向了光芒萬丈,唇角流淌出抑制不住的笑意:“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游戲場不會這麽快運轉起來。”

阮軟:“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阿諾德:“做游戲場的執行官。”

“審判那些犯錯的人們……當然,還要弄清楚這場罷工。”

阮軟隨口回:“可能是我對傑夫利說了游戲場存在的意義。”

“他們知道以後,感到害怕,然後就罷工毀掉了這裏。”

阿諾德擔心她愧疚,急忙說:“這和你沒關系。”

“這完全不是你的錯,都是村民……”

“當然不是我的錯啦。”阮軟笑了起來。

阿諾德微怔。

如果她是以歉疚神色說出這句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安慰她,擁抱她,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村民們自私自利。

可阮軟笑了。

笑得那麽漂亮,又那麽危險。

他惴惴不安,只覺得有什麽脫離控制的事情正要發生。

然後。

聽到她說:

“我是故意的哦。”

阿諾德失語一瞬,笑容還沒落下,就浮現出驚訝且茫然,整張面孔看起來扭曲極了:“故意……你在開玩笑嗎?”

阮軟:“我從來不開玩笑。”

游戲場猝然停止運轉。

阿諾德體內的能力用完了。

美夢成真了片刻,又如泡影般破碎到再也無法拼湊起來。

少女擡頭對他笑著,漂亮極了,“游戲場已經打上了我的印記,以後只有我才能夠讓它運轉哦。”

當然,也可以殺掉她,覆蓋原有的印記。

但這是不可能的。

異種救濟館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真好。

阮軟慢條斯理地說,“亞瑟也不能讓它運轉呢。”

阮軟這種態度,阿諾德要是還意識不到自己被耍這麽多年簡直白活了。

更何況,他從來接受到的都是惡意。

早該習慣。

早該明白這世上不該有無緣無故的好,

可即便習慣了別人的惡意,也會真情實感地渴望得到熱情而真摯的情誼。

渴望有一個真正懂他的人。

渴望有一個無條件支持他的人。

他們有著共同的信仰。

執著而勇敢。

他在阮軟身上看到了心中的渴望。

準確來說,他在阮軟身上看到了自己。

而阮軟回應了比他所渴望的更熱烈的情誼。

他一腳踏進了阮軟編織的美妙夢境。

最終跌的粉身碎骨。

可躺在深淵,拖著痛苦不堪的身體還在苦苦做著最後的掙紮。

“你不是很喜歡這個游戲場嗎?”

“這也是你的願望……那個小女孩的故事,那個是你的親身經歷,對嗎?”

“你會讓游戲場運轉的。”

他慢慢洩了力,癱坐在地上。

嘴中嘟囔的話語像是在自我說服。

阮軟微微嘆息,俯身擡起他的下巴,語調十分憐惜:“小可憐,你怎麽這麽傻呢?”

“那些都是假的呀。”

“都是我編出來騙你的。”

她湊到他面前,替他梳理了下淩亂的頭發,眉眼彎彎,腔調如以往那樣溫柔多情,“別難過,小可憐。”

她安慰說。

“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嘛。”

“一切都可以重建。”

這是游戲場毀掉時,她安慰他的話語,時隔幾分鐘再次聽到,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不要放棄哦。”

她像個精靈一樣來過又輕靈地離開。

淺薄的好感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消散。

但刻骨的恨意不會。

尤其是,在一天之內遭受了這麽多的反轉與打擊。

又在信仰實現的一瞬間被徹底毀掉,實在太誅心了。

而以後。

他為了實現信仰每一次見到她,祈求她運轉游戲場,都是再一次心如刀割般的創傷。

阮軟心想,我可太壞了。

壞的像個惡毒女配。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亞瑟出現在她面前,冰冷的藍色眼眸凝視著她。

阮軟無辜:“我很溫柔了。”

都沒有選擇讓阿諾德的游戲場在最巔峰時被毀掉。

亞瑟目光審視,“你哪裏來的能力?”

祂很確定,第一次遇到阮軟的時候,她就是個毫無能力的人類。

亞瑟向她逼近,壓迫感十足,又問了一遍:“誰給你的能力?”

阮軟眨眨眼:“你猜。”

亞瑟眼底漠然,像往常一樣冷漠地拎起她的後頸回到了二樓的角落,把她放在了床上,有那麽一些祂自己都沒註意到的溫柔。

玻璃罩陡然泛起波紋。

每一條波紋就像一個守衛,守護者這座牢籠。

祂冷冷說:“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這裏半步。”

阮軟歪歪腦袋,“為什麽呢,主人?”

為什麽?

也許是因為她滿嘴胡話,冷心冷肺,虛偽狡詐……

包括她講述的那個故事。

讓他們都以為那是她的親身經歷。

——亞瑟是真情實感地因為那個故事而憤怒,而憐惜她。

可一切都是編造出的謊言。

她太虛偽了。

完全是美好的反面。

映照出來邪惡,是誘人跌入深淵的惡魔。

亞瑟蹙緊眉頭,沒有回話。

消失在原地。

阮軟毫不在意,躺在柔軟的床上,心情愉悅。

然後思索要送亞瑟什麽禮物。

不能低於阿諾德的。

還得刻苦銘心。

送什麽好呢?

微風吹過,院中的大樹沙沙作響,樹葉掃在窗戶上,嫩黃色的花朵穿透窗戶落在地上,等待著誰的愛撫垂憐。

阮軟聞到了淺淺的花香。

也聽到了軟體生物蠕動爬行的詭異音色。

粘稠。

詭異。

阮軟側頭看去。

祂穿著黑色鬥篷站在阮軟床邊,面罩上金色的花紋散發著淡淡的光影,聖潔而高貴,邪惡也怪誕。

冷漠空靈的嗓音緩緩傳來,“我是祂分離出去的,關於喜歡你的情感。”

阮軟眨眨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祂,好似能夠看透祂的一切。

祂選擇與少女對視,冰冷的藍色眼睛裏含著妥協,以及溫情,“你虛偽又無情,狡詐且無恥。”

“但我依舊愛你。”

阮軟又眨眨眼。

一人一異種對視。

無人開口。

氣氛略有些許尷尬。

祂有些羞惱:“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阮軟壞心眼地戳穿祂的身份,“你知道嗎,在未來,我和這個分離出去的情感一同生活,我還叫祂哥哥。”

祂認真說:“我可以做你哥哥。”

“不是。”

少女語氣惡劣。

“我想說的是,亞瑟,你演技好爛。”

亞瑟:“……我不是亞瑟。”

祂強調:

“我沒有演。”

少女琉璃般的眼眸晶瑩剔透。

完全沒有相信祂蹩腳的謊言。

亞瑟抿抿唇,再次認真強調:

“亞瑟那個蠢貨正在糾結自己為什麽要喜歡你這麽虛偽的女人。”

“我沒有糾結。”

“我就是,愛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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