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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聖德“我好吃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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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道、天命、天意……這些都是一些非常玄而又玄的東西,而玄之又玄的東西是沒有情緒和性格的,它們就像是在梅問情創世之初設定的程序,自然地演變、發展、不斷地完善規則和體系。

就相當於梅問情只在最開始寫了個“一”,由這個一來生出萬物,有關於時空、物理、道術、靈力……諸多規則,都是大千世界自然衍生轉化的,梅問情不曾插手。

所以這些東西也只會趨利避害,而沒有更深更覆雜的思考,不懂得賀離恨這個讓它們反覆受到破壞削弱的“罪惡源頭”死去,到底會釀成什麽樣的後果,就像是它們對梅問情產生一些天之殺機一樣……盡管這點負面狀態對梅先生根本沒有用,但它們還是會產生出來。

因為“天意”並沒有思考的能力,它如果針對某一個修士,只是因為此生靈的存在威脅到了它的延續性,以此而趨利避害而已。

這也是修真界流傳的“天誅之人”、“惡咒之身”的來源,那些天劫越困難的修士,往往就是又強又不穩定的因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掌握無可匹敵的實力,然後把它折騰得脆弱不堪。

前車之鑒就可以參照它的創造者,又強又任性的梅先生。

保護本方大世界是天道的本性,無可厚非。只有在直面於來自梅問情的壓力後,它的本性才會在“立即毀滅”的威脅下屈服暫緩,留下賀離恨這個罪惡的男人……其實將他視為罪惡源頭,本質上也是對梅問情束手無策。

而賀離恨的所謂災劫,則是修行之中必經的,其他修士也都有,各不相同罷了,只不過他的運氣不知道是好是壞,遇到了梅問情,才這麽驚天動地,九死一生。

那些血紅絲線停留在梅問情指間,在她手中凝結成一團小小的紅色圓球。梅問情面無表情地捏碎,道:“這種小手腳,以前也有過嗎?”

四周沈寂無聲。

梅問情擡指纏繞了一下指間的道珠,視線重新凝視過去,那道金色光柱一點點消退,下一刻,天地重新染上色彩,風雨大作,雷聲轟鳴,心火燃燒。

她沒有等候拜宮,也暫未回覆學生弟子們以神識和特殊功法傳遞而來的問安訊息,而是將這些神魂信箋都暫放在虛空中,喚醒身上全部的禁制封印,返回到賀離恨身邊。

天女魁只覺得眨了眨眼的功夫,老師便回到了眼前。梅先生這樣的裝扮氣息,才讓天女魁大感熟悉,連忙道:“老師,主君的心劫……”

“沒事。”她道。

本體與化身不同,就算封印加身,梅問情的本體也會時時刻刻地影響著外物,散發透露出一股開天辟地的蒼莽太初之感,即便是跟隨在身側,就已經大有助益。

但也因為如此,她需要非常精細地控制力量,源自本體的禁咒反噬只會更嚴重。

當年小惠姑娘就真的只是一個最普通、最一般的紙人,連修習異術三五年的粗淺之士都能召喚出來,是因為跟在梅問情身邊,所以被動地受到了許多改造。

天女魁心中忍不住得意想道:你們還在拜宮尋人、請求問安之時,我已經跟在老師身畔左右了,看我怎麽卷死你們。

大約短短幾息之後,方才難以撼動的心火便已被賀離恨煉化,在火焰消散,那些場景暫時脫離眼前時,賀離恨分明不曾出手,卻依舊渾身力竭,有一種虛脫無力感。

他從半空落下,墜進梅問情懷中,四周湧起一陣淡而飄渺的梅香。

梅問情的手抵在他的脊背之間,力道不輕不重,待賀離恨身軀的力量稍微緩和幾分時,才握住他的手,低聲道:“結束了。”

賀離恨腦海中殘餘的焚燒感慢慢消散,他倉促地喘息,呼吸聲亂得發抖,但很快便平覆下來。

他調整自己的能力向來出色,垂手貼在自己的小腹上方,除了孩子的氣息之外,神識沈入內視,還見到了初成形的紫府元嬰。

被消耗一空的靈氣在元嬰的運轉之下,緩慢地釋放出新的靈氣,再由心法轉化,慢慢地充斥著這具身軀的每一寸。而昔日被梅問情醫治重塑過的築基靈臺、部分經脈,都寬闊強韌,並沒有受到絲毫雷劫之傷。

賀離恨吐出口氣,擡眼看向她,猛地發覺不同,上下來回看了好幾遍,半晌才道:“……道祖大人?”

梅問情的好心情被一句話喚醒,她把煩惱事都先拋在一邊,不顧周圍還有人,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輕輕笑道:“我還是喜歡聽你叫妻主,就算是大羅金仙、陰陽道祖,也是你手無寸鐵的嬌弱妻主啊。”

賀離恨低低地哼了一聲,壓下聲線:“還是我失去記憶的嬌弱妻主呢,要不要臉。”

梅問情將他扶了起來,賀離恨這才發覺旁邊不止有小惠姑娘,還有另一個女人在,小惠是紙人,尚且可以減免幾分尷尬,但一見到天女魁,那股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便湧上來了,賀離恨輕輕掐了一下她的手,嘀咕道:“這是誰?”

“你見過她操控別人的樣子,反而認不出麽。”梅問情道,“這是當初在人間便跟你我相見過的天女魁。”

“天女魁……”

“就是青衣天女。”梅問情貼心地補充,相比於她的本名,還是青衣天女、聖魁宮主人之名更加廣為流傳。

賀離恨思緒一僵,將眼前這個戴著銀色步搖、恭敬行禮的女人代入到傳聞中的那位青衣天女身上,想起自己曾經還威脅過她,簡直想掉頭鉆地底下去。

不光是他尷尬,天女魁也同樣尷尬得不得了,她想起自己在人間時還沒確定主君的身份,不僅不討好,還到處看不順眼,結果到了這時候連湊過去交好都覺得沒法開口。

正在兩人雙雙僵持的時候,小惠道:“恭祝主君重回元嬰。”

天女魁連忙道:“對,恭祝主君。”

賀離恨通過她的態度,間接感受到了梅問情的身份高度,他轉頭瞥了妻主一眼,心裏念叨著“怎麽會有這麽高的門楣”,一邊回禮:“多謝道友,不必這麽叫我,我其實……”

“別,千萬別……還是讓學生這麽叫吧。”天女魁伸手擦了擦汗,“當初冒犯您了。”

所有能被稱為“天女”的修士,都是化神期以上,而眼前這個又是返虛境的聖魁宮主人,以她的身份對自己用敬稱,賀離恨簡直想一想就要折壽了。

兩人寒暄了一陣,總算化解了那種令人窒息的尷尬。梅問情的本體其實比化身的限制還要多,她需要長久的沈眠才能維持一個安定狀態,就好比一個非常大型的游戲或者軟件,這個大千世界只能勉強承受她待機不動的狀態,稍微運轉個幾分鐘就要死機。

這些梅問情親手寫的封印禁制,已經相當於讓道祖大人常年處於待機了,但待機持續得太久,也會讓天地的運行變慢,所以沈眠算是一種關閉程序的保護措施……她的能量跟規則強度根本不匹配。

梅問情伸手掐了一下眉心醒醒神,她的身軀也在活動間稍微增添了些許血色,顯得接地氣多了。

賀離恨剛睜開眼時,看得簡直不敢認,梅問情在化身之中,雖然依舊很美,但卻沒有這種疏離攝人的氣質,反而十分風趣幽默,兩相對比,天差地別。

要是說得過分點,他就好像貪圖美色才嫁過來的兒郎,突然發現昨天還在買菜養雞的妻主突然轉身當皇帝去了一樣……滿滿都是陳世美的先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梅問情道,“恐怕天劫雷雲消散之後,就要出現許多打探消息的眼睛了……先離開吧。”

“好。”

————

此間事畢,青鸞輿轎向羅睺魔府的方向移動。

小惠姑娘沒有在身畔,而是沒有離開的天女魁牽引法器。她踩在一只真正的巨大青鸞之上,身側便是機關鸞鳥和車駕木門,噓寒問暖,話多得要命。

梅問情正在車內為賀郎細細把脈,被煩得不行,一句話給她嚇住了,才得了片刻清凈。

輿轎內的空間極大,一半都被床榻占據,輕幔羅帷,綴滿琳瑯的珍珠,只要床紗一震,珠串便輕微地響,悄悄地碰撞抖動。

床尾的外側地面上,擺著一個精致的小火爐,藥爐裏煎著靈物草木配成的安胎藥,香氣苦澀。梅問情把完脈,沒先品評,而是抽出一張紙來,提筆寫字。

“怎麽了?”賀離恨戳了戳她,“直接說,還寫什麽?”

“給你寫新方子。”梅問情困得睜不開眼,掩唇打了個哈欠,蒼白修長的指骨抵在下頷上,“光是說給你聽,難道你去找齊藥材麽?”

賀離恨:“到了魔域之內,我便拿回寂雪冰池,裏面藏有我多年的積蓄,靈藥也有不少,怎麽不能找齊?”

梅問情揚唇微笑,用毛筆的筆桿尾端輕輕地刮了他鼻尖一下:“先天聖德之氣,你也有麽?”

賀離恨楞了一下。

先天聖德之氣,就如同魔域之中藏有一道先天毀滅之氣一樣,這種“氣息”也屬於靈妙寶物,是極難出現、難以琢磨之物。

賀離恨先是看了看梅問情手下的紙筆,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雖然沒問出來,但是已經用眼神明晃晃地說出一句話:“懷個孩子而已,還需要那種東西?莫不是你在誆我。”

梅問情道:“想什麽呢,這可是我的孩子。”

她稍微起身,伸手繞過賀離恨的臉頰一側,從他身後的車壁書櫃中抽出一張卷軸,再隨手抽掉系帶,鋪開在桌案上,講解道:“聖德為先天五德之一,聖德、福德、道德、陰德、功德……此為先天五德大道,道德天尊就是為數不多的大羅金仙之一,只不過跟我隔著成百上千的大千世界,不如慧則言菩薩更近。”

而她的其中一個好學生,幽冥界的五方鬼帝之一梁蘭清,就是修行的先天陰德大道。

“五德之中,唯有聖德強橫霸道,又兼具大道的至深至柔,既可以改善你前期試毒的身軀,又能讓這孩子……長得更快點。”

賀離恨沈默片刻,嘆了口氣:“我還沒怎麽見過這種層次的東西,你倒是想得不少。”

“我總覺得,”梅問情道,“以你的陽壽……自然生育,可能要懷一輩子。”

賀離恨睜大雙眼,忍不住按住她的肩膀搖晃了幾下:“你清醒點,我已經是元嬰了,元嬰大幾千歲的壽數……”

梅問情不曾反抗,敷衍地被他搖了搖,淡定道:“那你知道我有多大了嗎?”

賀離恨動作一頓,盯著她平平靜靜的雙眼對視了一會兒,默默地收回了手,小聲道:“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梅問情忍不住笑出聲,將筆撂下,一邊在他手腕上點了點,一邊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大千世界出現有多久了?”

“……幾萬年?”賀離恨遲疑了一下,“不對,幾萬年應該是從無到有的演化階段,那,十幾萬年?”

梅問情先是點頭,然後沿著他的手腕脈搏邊緣畫圈,低聲道:“再加上這些,就是我的年齡了。”

賀離恨先是感受了一下,然後跟隨著她的畫圈數了數,他在內心這麽一計算,神情突然麻木起來,起身便走,撩起車簾就出去了。

青鸞輿轎正在飛行當中,清風拂面。賀離恨坐在了車駕邊緣上,對著青鸞機關沈思片刻,然後又轉頭看了一眼踩在真正鸞鳥上的天女魁,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梅問情多大了?”

天女魁早就恨不得把耳朵貼上去聽八卦,見他出來,正在揣測怎麽回事兒呢,點點頭:“我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多大。”賀離恨指了指自己。

天女魁楞住了,心想,主君的年齡?那我不敢知道啊。

“我好吃虧啊。”賀離恨道,“她簡直……她簡直是……”

賀離恨欲罵又止,轉而嘆氣,摸著從八塊腹肌變成六塊,並且這幾日莫名柔軟了許多的腹部,喃喃道:“衣冠禽獸。”

天女魁哪敢聽這種話,她不敢啊,連忙打斷了主君,努力轉移話題:“啊這……小惠姑娘怎麽還沒回來啊?她說跟明二公子道個別,怎麽這麽久還沒趕上來。”

“或許是有很多話要說吧。”賀離恨道。

他話音剛落,便從車簾內伸出一雙手,像是拖走一只小貓似的,攬著他的腰猛地拖進車內。賀離恨被拽回去,讓她的手壓在肩膀上,按在床側,榻上羅帷的珠串裝飾垂在耳畔,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臉頰、耳後。

賀離恨深深地換了口氣,被梅問情的手指擡起下巴,見她目光溫柔,字句繾綣地道:“我也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賀離恨道:“好好說話……別解腰帶。”

梅問情正惦記著他身上這件皂羅金玉的帶子,於是漫不經心地勾了勾,低頭靠近,薄唇貼上他的脖頸喉結,低言細語:“不行,誰讓我衣冠禽獸呢,可不能白挨罵。”

就知道她記仇。

賀離恨才剛渡過天劫,按理說進入元嬰,應該是煥然一新的一件事,結果到了這時候,是話也說不利索,手勁兒也軟了,衣衫系帶都松懈萬分,只得小心回應,語調低軟,委屈撒嬌似的:“珠簾……硌著我了。”

他的手卻下意識緊張地扣著珠串後的輕紗,手心的熱意將紗幔浸潤。

梅問情伸手拂開那些珠串,將人抱到榻上,低頭欲吻之際,聽到他哼唧幾聲,悄悄念叨著:“……禽獸不如。”然而等她的目光望過去,賀離恨又立即住口,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擡手環住她的脖頸,甜膩動人,做足了嬌滴滴的模樣。

他靠過來與梅問情親近,纏人討好,小聲說著:“妻主、好姐姐……別生氣,快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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