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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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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親,只憑你身為信陽侯世子?◎

謝琰隱約見過這張臉,但眼下酣醉,便把酒館的偶然一瞥棄之腦後。

來人大步走近,衣袂輕曳,一舉一動皆有濃濃壓迫。唇勾了勾,便扯起那盡顯瘡痍的面孔。

深褐的胎記,仿佛給他罩起獰惡的面具,唯獨雙目沒有掩蔽,攜著寒氣掠過他。

謝琰眼前昏眩,腦中酥麻,感到一陣嘔意,生生把它壓下。

而後,他聽見男人漠然地開口:“青梅竹馬?”

輕蔑的口氣,嘲諷又譏誚,輕飄飄地悶頭砸下,謝琰頓感浮躁。

這一句似笑非笑的疑問,徹底激怒了謝琰。

他轉過身體,張開手,將尹嬋護在身後,臉色不快地打量這離他愈近的男子:“你是何人?”

謝琰極具占有欲的,把尹嬋圈在身後。

看見這幕,謝厭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眸底一片幽邃。

站定,目光越過他,對準其後的尹嬋伸出手,聲音低若繾綣,仿佛帶著幽幽的鉤子:“找到你了。”

原州到京城。

風來雨去,跋山涉水,數千裏的路途。

尹嬋在絹帕下的笑容暈了淚花。

她就知道,她知道,謝厭一定會找來的。

月餘的行路,千裏迢遙,再見他時,哪怕黑暗難以看清他神情,但只聲音,尹嬋揪在心口的思念就化作切切實實的歡欣。

重逢一如初見讓人情悸,她二話不說想向謝厭奔去。

可剛提步,謝琰就察覺了。

他沒來由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猛地轉身,垂眼,緊盯住尹嬋的臉。

是她,又不是她。

過去的尹嬋是天際遙遠的嬋娟,不可能與如此卑賤的男子有所交集。

遑論此刻,她意圖走向他。

謝琰意識到屬於他的什麽正逐漸消失,數月來,對尹嬋的念想積聚腦中,他分不清是愛慕,或者想找回遺憾。

總之,尹嬋是他的人,他們明明從小就定了親。

身為罪臣之女,倘若皇上深究,株連九族怕也不為過。

當日,他直言納尹嬋為妾,是想給她一個家。

此事於謝琰而言,已是十分難得。信陽侯府的榮辱全系在他,若稍行差錯,一門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即使如此,他也想冒著大不韙迎她進門,這是情深。為何她還嫌少,要不告而別。

謝琰沒能想明白。

但這並不意味,他會放棄納妾的念頭。何況,尹嬋因父親名聲盡毀,不進侯府,她還能去向何處?

難道永遠蝸居在石花巷的破院,日日迎接那街坊鄰裏的嗤笑或覬覦?

故而,他派了大批人馬去找,如今人就在眼前。

但謝琰沒想到,京城繁華養就的金枝,長在高高枝丫的玫瑰,會有朝一日,與一塊臟泥糾纏不清。

謝琰絕對不允許。

前日他已娶妻,可以名正言順納妾了,尹嬋既然歸京,必入侯府不可。

被烈酒入腦的謝琰昏昏忽忽,便認定眼前的宮婢就是尹嬋,全然無心追究她何故身陷皇城。

他兩眼凝神,脈脈含情地端詳這張臉,伸出手,蠢蠢欲動。

他要扯下蒙面的絹帕。

“你是尹嬋,我不會認錯。”謝琰吐息沈重,赤紅的眼眶,在半明半暗中意欲占據她。

尹嬋不悅地捂住絹帕,慍怒道:“放手。”

謝琰豈能如她所願。

迎親吉日,馬車裏的聲音。晨時入宮殿,依稀得見的曼妙身影。還有現在,無一不證實這口口聲聲假作宮人的女子,就是曾與他定親的尹嬋。

他喉嚨吞咽幾下,急切傾身。

不顧一切要扯下絹帕,只差分毫就能、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謝琰呼吸加重,一籲一嘆,攥住帕角驀地掀起。

“唔呃——”

緊接襲來的卻是手腕骨節劇烈的疼痛。

他的手被迫從絹帕移開,骨頭在黑茫茫的夜裏,被捏得哢嚓哢嚓響。猶如藏匿角落的厲鬼,正抱著人的頭顱啃咬。

謝琰頭皮發麻,目眥盡裂,脖子僵硬地轉去,對上一張森然粗鄙的面孔。

一時寒栗,毛骨悚然。

來人的眼睛,是黑漆漆的瞳仁,幽邃如淵,要把他吸進去。

謝琰一張面皮再難保持往日的溫儒清俊,他仰頭,從澀然的喉嚨擠出一聲聲椎心泣血的低呼。

謝厭挾捏他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謝琰處置。

但顯然不夠,謝厭冷澀一扯唇,嗤道:“你還想看她的臉?”

明明在問,卻無半點詢問之態,長眸狠戾。

謝琰到底受侯府教養,不是那等微賤賊匪,三下兩下回神,借酒勁,縱情索求。

他咬牙,掃視身邊陌生的男子。

猙獰溝壑般的深疤和幹涸的地可較,齷齪粗俗,怎敢在他面前奪人之愛。

“本世子做什麽,何時要與你稟報?”

“自然不需要。”謝厭目光冷淡,不比謝琰模樣的俊美,周身邪氣,“只是,聽聞貴人提起青梅竹馬……”

謝琰立刻朝尹嬋望去,神情陡轉溫柔,雙眼迷離:“沒錯,我與阿嬋青梅竹馬,你姓甚名誰,敢過問我的事?”

飲酒傷人,此話不假。尹嬋意想不到,入醉的謝琰,竟是這副模樣。

謝琰一腔言論,引謝厭幽幽勾起唇,亦放輕了挾他腕骨的手。

謝琰立刻松了口氣,卻只一息,再度被謝厭扼住喉嚨。

“呃——”

謝厭冷嗤:“你也配說青梅竹馬。”

喉結驟疼,謝琰喘息不勻,雙眼通紅。

謝厭低聲落在他耳畔:“放肆。”

“你,你是誰?!”謝琰近乎崩潰,烈酒迷醉心扉,劇痛亂了神志,聲音已經啞澀。

謝厭但笑不語,慢慢湊近他。

越近,更近,謝琰的眼瞳裏赫然出現一張鬼臉。

他瞳仁劇顫,寒毛入骨。

此時,謝厭森冷的語氣,掠過他耳廓:“很快,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會再見面的。”謝厭唇齒擠出涼薄的字眼,“至於青梅竹馬,若再妄言,當心你的命。”

謝琰做最後的頑抗:“究竟誰在放肆,我乃信陽侯世子。”

謝厭一歪頭,薄唇輕啟:“世子,那是什麽東西。”

尹嬋避在角落將絹帕遮好,聽他二人爭鋒相對,眉梢緊攏。

因要隱瞞謝琰身份,不便與他費口舌。況且,深宮嚴守,四處皆有侍衛,不能久留。

她思了思,連忙走近,抓住謝厭的手臂,小聲說:“別理他,我們快走。”

“阿嬋!”謝琰如聞驚雷。

再看,他們竟然親昵牽手。

謝琰仿若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是外人。

這讓他難以接受。

他用力掙開謝厭的桎梏,搖搖晃晃立在尹嬋身前。

不知是在與她訴請,還是只為心安:“怎會不識得我,阿嬋,你我自小定親。筵席盛會,吟詩作對,我曾見你撫琴,看過那妙筆丹青,很早,很早就想娶你為妻。可如今,為何佯裝陌生,還有他!”

手猛然指向謝厭,謝琰眼眶震動,澀聲道:“你和他走,我算什麽?”

天賜一張俊美招人的面孔,的確容易引人動容,況他如今,字字句句似乎深情。

這樣的侯府世子,足夠叫滿京閨秀,為之失神。

他垂眸看尹嬋,眼中貌似剩她一人,而此時的瘋狂,皆因她起。

一個清俊溫文的世子,在她眼前卻只是糾纏情愛的男人。

俗世的人,誰不為此心動?

謝琰雖是新婚,仍穿著平日最愛的青袍,一株青竹,清臒俊逸。

這風采無疑,不然,也難招引京中嬌女側目。

尹嬋得知父親為她定下溫文爾雅的郎君時,曾經也是歡喜。

雖然那時不明情意為何物,可春閨遐思,暗道未來夫君如此,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失樂事。

或許正是因為尹嬋此時的稍怔,誤讓謝琰欣喜若狂。

他低垂眼皮,輕輕碰到了尹嬋的絹帕。

摘下,摘下來。

他在心裏呼喚自己,這樣,即刻便知她是不是尹嬋了。

卻在此時,尹嬋偏過頭,疏離地避開他的手,淡淡道:“貴人醉了。”

“我沒醉!”謝琰喘息不定,臉上泛起大片大片的潮紅。

尹嬋感到很無奈。

皇宮重地,他行事竟然毫無分寸。

永章公主飲酒回宮,他也醉意迷亂地在禦花園閑逛,想來,太後擺設的宴席剛下。或許孟柏香,以及幾位皇子都將尋來。

尹嬋不要再和空耗時辰。

幸而謝厭也在,她從這醉鬼下脫身,是很簡單的。

但自打謝琰開始一番訴情,謝厭就古怪得很,安安靜靜佇立一旁。

尹嬋努唇,深感疑惑,正想和謝厭說不要僵持,離開為好。

可見謝厭衣袂搖晃,由袖中抖出一柄匕首,手腕飛快偏轉,刀光驟現。

尹嬋認出是自己留在原州的那柄,還要細看,只聽刀鋒劃出一道破空之聲,寒芒閃過,便橫在謝琰的脖頸。

謝琰被迫仰起頭。

謝厭輕呵:“原來,你們自小定親。”

“當然。”謝琰咽了咽口水。

尹嬋眼神覆雜,她和謝琰的親事,謝厭明明早就知道。

他怎麽還……明知故問。

謝厭握刀柄的手輕輕落在謝琰的脖頸,幾乎沒費什麽力。即使如此,謝琰也分毫不能與之抗衡。

謝琰感到後腦勺在脹痛,那是醉酒的後果。

臉面潮紅,起著火燒火燎的熱意。以往浮那三大白,都是好的,為何今日,這麽不禁用。

他急遽喘了喘氣,將這緣由歸於尹嬋。

皆是因為見到她才會如此。

情念及此,謝琰眼眸溫柔得能溺出水,轉頭,要看一旁的尹嬋。可脖子稍有異動,橫在喉結的匕首就往前狠狠一壓。

謝琰咬牙切齒。

謝厭看見了,面生疑惑,忽然,一本正經地問:“定親,只憑你身為信陽侯世子?”

謝琰當即喝道:“當然不是!”

他迫切想向尹嬋證明,雖不能動,餘光仍瞥看她,急出滿腹的驕傲:“我蒙父教誨,才華不輸他人。三歲讀詩,五歲連句,十四便中舉,皇上盛讚,滿京皆嘆。”

聽後,謝厭輕“嗯”一聲,悠悠點了頭,好似讚許。

古怪,太古怪了。

謝琰見他如此做派,莫名驚起一股被肯定的快感,頭腦昏昏,沖口道:“還還有,禮樂詩書,音律詞章,無一不通,樣樣稱絕。”

謝厭悠然頷首,好似對他的脖子興趣頗濃,用匕首輕輕在皮肉勾劃,漫不經心。

沒劃出血珠,只這麽一下,一下,接著一下的試探。

拿他當猴耍的戲弄,直讓謝琰渾身不適。

謝厭冷不丁問:“武藝呢,身法如何,若遇危難,護得了她?”

這下便問到謝琰的劣處了,他難免懵然,支吾道:“雖、雖不通,卻可學。”

急切要得到認可,好像將所有的長處展示,過去諸事就可以一筆勾銷,而京城最美麗的花枝,便被他摘進侯府。

只是他在這邊氣勢濤濤,尹嬋聽得一頭霧水。

“學?”謝厭輕呵,快刀斬亂麻地割下這醉鬼的妄想,“三年五載,你來不及了。”

謝琰一聽,萎靡半陣,很快又起精神:“誰說三年五載,我若有心,遲早就、就——”

謝厭將匕首發狠地往裏推去,在他脖頸留下猩紅的血痕。

這話戛然而止。

“嘶。”謝琰吃痛,腦子更加昏沈。

謝厭眼眸晦暗:“遲早如何?我現在就可以要你的命,你能逃嗎。”

不能。謝琰醉了也知道這一茬。

但他仍要負隅頑抗,瞪向謝厭。

是,是他暈醉糊塗了,為何拿短處,與眼前賊人的長處比較?

謝琰想明白後,握拳在身側,擲地有聲道:“會武又有何用,我能詩擅賦,與阿嬋琴瑟相合,低吟淺唱,志同道——”

謝厭匕首又是往裏一推。

火辣辣的刺痛,冰涼的刀尖,頃刻截斷謝琰的癡人說夢。

謝厭半瞇了眼睛,冷笑道:“命都沒了,誰來念詩?”

謝琰心有餘悸,看向他。

他幽邃的眸子裏仿佛寫著,再多炫耀一句,便讓你現在就沒了吟詩作對的喉嚨。

謝琰居然詭異地聽懂了他的深意。

咬了咬牙,終於噎住,說不出半個字。

這回謝厭滿意了。

他轉身面向尹嬋,適才的八面威風,登時消了無影無蹤。眼含殷切的期待,變做一只翹首要嘉獎的家犬。

你看,還是我好。

尹嬋被他弄得面紅耳赤:“……”

好什麽?

好傻。

◎最新評論:

【想rua謝厭的頭,哈哈哈】

【哈哈哈哈,男主好像二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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